二十三大凶

这天,寒和到了,见娰正坐在桌边看着《忘忧录》,手上玩着酒杯。

“娰卿好悠闲呐!”

“我只当寒和不认得我的门了,这么些天都不来。”

“我这不是怕打扰娰卿的快活吗?”

“嘁,油嘴滑舌。”娰说着,示意寒和来自己身边坐下,目光仍在《忘忧录》上,随口问道,“子受并非无道昏君,如何后世尽是毁谤?”

“那是后来的事,与眼下无碍。”寒和笑着,搂住了娰的腰,“看来这些日子,娰卿的确劳累。”

“你有说闲话这会,给我倒杯酒,如何?”

“乐意效劳。”寒和说着,从娰手上拿过了酒杯,新给她满上一杯酒,却不直接交还给她,而是喝到了自己嘴里,再喂给她。

此时人间正值四月,王叔子干亲迎,东伯侯家送女入朝歌。众人进游魂关时,窦荣与彻地夫人率领部下出关相迎,还没等入关,忽起狂风将华章彩旗的旗杆吹折。

这可是大凶之兆。

“退后五里处安营扎寨,明日一早入关。”众人开口以前,姜忘忧先向左右吩咐了。

子干有些意外,回头看向姜忘忧,玩笑一般问了一句:“二小姐也知吉凶祸福?”

“王叔见笑,小女似乎有些天赋。”姜桓楚打着哈哈,他哪能说姜忘忧当年和西伯侯姬昌学了些皮毛呢。

“窦总兵,夫人见谅,这风来的蹊跷,我们今日就先不入关了。”姜忘忧说着,驱马上前来微笑着向窦荣行了礼,“家姊此番入关,事关国运,不敢松怠。请总兵大人与夫人莫怪。”

“东伯侯,你这两个女儿,可都了不得哩!”

“夫人说笑了,忘忧自在惯了不知礼数,还请窦总兵与夫人海涵。”

关外五里俱是坡路,那游魂关在坡下。当天夜里狂风骤雨,关外无事,关内可就……

半夜,姜忘忧撑着伞,走到各营帐之间巡查。恍惚间,姜桓楚都把自己这个女儿,当成了领兵的将军。

姜忘忧手上拿着夜宵,一营一帐地送。她从没把奴隶当下人,故而他们也对她有说不出的敬重。

“二小姐?”送到子干这里时,他亲自出了营帐,“你还没睡?”

“王叔……一路辛苦,随行庖人午间备的点心,您尝尝合不合胃口。”

“多谢。”子干从她手中接过食物时,指尖无意触碰到了她的。

四目相对之间不过是电光石火,却好似隔了数万年。

忽而天边雷鸣,姜忘忧不自觉地颤了一下。没办法,谁让娰天劫是雷劫,分身天生就怕这电闪雷鸣。

娰靠在寒和怀里,倏忽睁开了迷蒙的双眸,一刹之间她差点开口要唤“神君”,还好清醒了过来。

“我莫不是中了邪吧?”娰心里这么想着,见寒和正侧目望着自己,对他笑了笑。

“怎么了?”

“我得去人间看看。”

“出什么事了吗?”

“还不好说。”

“我与你同去。”

娰想了想,遂“嗯”了一声。二人在云层中拨开重重迷雾,向下望去。

那游魂关竟似要被雨水淹没一般,娰皱了皱眉,掐指一算,直叫“不好”。

“出什么事了?”

“轩辕神弓现世……东海出事了。”

“轩辕神弓?那岂不是……”

轩辕神弓是黄帝战蚩尤时所用之弓,原配有四支震天箭,其中一支射死了蚩尤,如今该还有三支。

轩辕神弓与三支震天箭在大战之后便被存放在清吾宫中,由东海龙王敖广看护,即便化蛇旱东海也不敢轻动了这宝贝。

如今轩辕神弓重现人世,东海之水灌入九霄,该是有上古之凶为祸人间了。

“难不成蚩尤再生了?”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娰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

难不成,蚩尤的亡魂不肯入轮回,在四海八荒游荡之际,找到了女娲补天时炼而未用之石?

“尔等小辈,也敢前来送死?”

一听这声音,娰的脸色就沉了下来:“梼杌?”

“娰卿?”梼杌这下可不敢放肆了,连忙现了身形降下了云头来到了娰跟前,向她拱手行了礼,“不知娰卿驾到,这……”

寒和头一次见真的梼杌——这家伙即便幻化为人形,也是毛发旺盛到令人发指,嘴唇外翻口中獠牙,着实有些吓人。

“少跟我来这套,你玩的什么把戏?”

“娰卿息怒,我……我这就叫他们走,定不再扰您清净。”

“等等!”娰既在这碰上他,可不会轻易放过,“你不在西边三危地界好好镇守魑魅,跑到东边来做什么?”

“这……”梼杌不敢说,却又不敢不说,很是为难。而那张本就足够把人吓得够呛的脸因为此刻纠结的心情。显得更加扭曲,“娰卿,那不是……《封神榜》……”

娰听着“封神榜”三个字就头疼。直道:“谁给你的胆子去惦记那东西!说了多少遍,九重天之事与我们无涉,若非不得已莫要参与其中。怎的。要我去请叔祖父来管你?”

“娰卿恕罪,我这就带他们回去。”梼杌说着,又深行一礼,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五色锦幡挥了三下,便领着西方一众魑魅离去了。

云开雾散,晴日方显。

“梼杌从哪知道九重天上事务的?”娰皱起了眉,尽管不打算深究,但能隐约感觉到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娰卿果然还记挂着某位神君,不知那西海的玉面太子,你又打算如何?”

“寒和,你最近说话愈发酸了,莫不是仪狄把给你的酒换成了醋吗?”

“我可不敢,但娰卿,你自己看。”寒和玩笑着,指着人间的情形让娰自己看。

游魂关中自然每日都有派人来给他们送食物和水,姜忘忧领着几人分发时少不得与子干多打些交道。如此一来二去,两人的话便也多了起来。

“小丫头,琴弹得不错。”

一曲终了,姜忘忧便命人收了琴,站起身来与子干行礼:“王叔说笑了,普天下哪有朝歌里听不见的曲子,何必来打趣我。”

“你不懂,再好的琴师进了朝歌,弹出的琴音都沾了功利。那琴声……呵,还不如这几日的雨来得酣畅淋漓。”

姜忘忧听他这么一说,双目望着他,不禁有些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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