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山中无聊,去人间看看

直到众人散去,寒和仍坐在那,不慌不忙地喝着酒。

就一壶酒,这家伙已经喝了快三个时辰了,他到底玩的什么把戏?

娰并不介意,不过仪狄和杜康还想早些收拾好了去认真修炼——他俩可没想到,凭着酿酒的手艺在地府做了这么多年鬼,都在望乡台上看过重孙了,还能有位列仙班的机会,可得好好珍惜。

“娰卿,你这酒钱怎么算?”

“一个故事一壶酒两碟点心,童叟无欺。”

“我怎没听着他们给你讲故事?”

“喏。”娰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两个上面刻着一些“文字”的龟壳递到了寒和面前,“我已经待在琴房里几万年了,再不给自己找点消遣,这日子可怎么过。”

“山中无聊,当然该去人间看看。”

“人间?”娰好像突然被点醒了一样。

娰很少听说人间的事,大概是囚牛有意不让她了解人间——毕竟她的母亲,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你,没去过人间?”寒和有些意外。

即便是再不理世事的家伙们也知道,囚牛当初与一人间女子相恋的故事。若只是简单的男欢女爱原本无可厚非——直到如今,神兽之列仍有玩够了莺莺燕燕,再带着三五个孩子迎正妻入门的。

可囚牛对那个女人不仅动了真心,还义正辞严地起誓要娶她为正妻。这下,祖龙可不干了。

囚牛身为祖龙长子,婚姻大事牵涉到方方面面,必不能由着性子胡来。如他这样的家伙,不可能不知道其中意义,他正妻的位子,怎么能让一个凡人来坐呢?

是以消息一出,别说是四海八荒的诸神为之震惊,就连九重天上的那些神仙也都倍感意外。

传闻说,因女子是伏羲与女娲的后人,祖龙才点头成全了这段姻缘。不过好景不长,那女子怀胎数年生下娰后,便油尽灯枯了。

寒和之所以诧异于娰没有到过人间,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那个女人的坟墓在人间。

“没去过。”娰如是答道。

寒和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神色有些耐人寻味,又问道:“所以,娰卿来忘忧之境,是为了……”

“我原本也没什么烦难,不过想找一处适合修炼的地方而已。”

寒和笑了笑,略作思索,便清了清嗓子:“娰卿,接下来的这个传闻,你可要听好了。”

盘古开天辟地之后,那把斧子继承了主人的思想。其斧头部位至今下落不明,但斧柄下抵深海水晶宫,上达三十三重天。

而这通天的斧柄上。却有一处破损。

听说,是雷泽之神所为。他把从斧柄上凿下来方寸大小的木块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从此获得了无上神力。

而也是为此,他在雷泽里才能留下那个脚印,为他汲取天地日月精华。可那个脚印却被一个不知名的女子踩了一脚。雷泽之神为了找到那个女子,不惜引雷泽之水淹没土地。当时的人们只好跑到比原本居所高一些的山丘上去。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用寒和的话说,后来的故事五花八门,每座山上的人都传着不一样的后续。

“雷泽之神,不就是雷神吗?”

“现在是,从前不是。”

娰没忍住,笑出了声:“寒和君,你这么会编故事啊?”

“这是真的。”寒和正经地跟她说着,又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酒,“那斧柄你应该在水晶宫里见过才对。”

娰并不否认在水晶宫里见过一根大柱子,可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却未可知,遂只道:“既然斧柄有迹可循,斧头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寒和大笑着站起身,他没喝多,却晃晃悠悠地向外走去,只留下一句“娰卿若想解惑,不妨明日来霍山构林中一叙”。

“天地都分开这许多年了,谁会对那不知真假的大斧头有兴趣?”

“就是,还不如在后院晒太阳呢!”

仪狄和杜康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嘟囔着。

娰摆弄着手上的几个龟壳,正觉着无聊,听见他们俩议论着盘古的斧头,心里说道:凡人当然不会相信那把斧头真的存在,在他们眼里,斧头除了砍柴……

突然,娰像被什么击中一样,直看向他们二人:“你们俩在人间待过些日子的,对吧?”

“姑娘,当人太难了。”

“这话怎么说?”

“我俩都死了多少年了,还是连年征战,黎民百姓,永远没好日子过。”

娰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她不曾到过人间,周围也甚少会有伙伴同她提起人间世事,但苦日子哪有过几百上千年的。

那一晚,娰离开了牛首山,穿过结界,去了人间。而她刚从山里出来,就碰上了一群奔逃的难民。

娰盯着其中一个人的眼睛看了一会,便知道他们家乡遭了洪灾,不少亲旧都丧了命。娰原本想避开他们,自己继续往发洪水的地方去看看,可愣是被那几个难民生拉硬拽地拦住了。

“放开我!”娰轻易地甩开了拉着自己的人,她很不喜欢这样。

尽管是第一次到人间,但她也知道。不能当着凡人的面用法力——九重天上那些家伙总喜欢定些奇怪的规矩,表面上到了人间就得跟凡人一样,可哪个不是到过人间就更为自己得了仙身沾沾自喜。

那些人把娰围了起来,纵然不能再像刚才那样直接抓她,可也不能让她跑了。

“你们要干什么……”

“姑娘,你可不能再往那边去了!”

“不论找什么人,你得先保住性命不是?”

“跟我们走吧,到了安全的地方,你自然能找到要找的人。”

那些人一点点缩小包围圈,在娰左右的两个人竟拿起不知道哪里来的绳子要绑住她,还有些人已抄起了大石块。

她猛地意识到了这些人要做什么,这下,可顾不得什么用不用法力的臭规矩了,飞身来到云端,反掌之间,把他们变成了一座山。

就在此时,娰突然明白了叔叔们常说的,人心险恶。

“哟,年纪不大,脾气不小。”风起云涌之处,一个声音像是隔了千万里传来。

“你就是此方的神吗?”娰一点都不客气,人心不可知,但此时此刻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也绝不无辜,“人间生灵涂炭,你竟还有闲心看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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