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吃人而不自知

娰的本尊,自然带着那床融了狐尾的琴回了忘忧之境。

谁要待在人间看他们争来斗去的,她只是纳闷第一琴的琴魂到底要等到几时才能修得,索性让它自己在人间慢慢修,自己把分身收回来算了。可这会就收,是不是有点对不住文曲星君?

娰想了想,念了个诀,左不过是文曲星君回天时,自己的分身也回来罢了。

接下来的日子嘛,她就不管这些事了,该吃吃该睡睡,闲来无聊,就又往西海去了。

不过,她才刚到了西海泊娄宫,就见了一位熟人——

“萦?你在这做什么?”

“嗯……娰?你……你来得西海,我自然也来得。”

“这位是……”娰饶有兴致地往萦身下的美人看去,真身是条龙鱼。

“找你的玉面太子去,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娰“哼”了一声,全没当回事,便继续往泊娄宫中走。

“今儿是什么风,把娰卿给吹来了?”

“原来殿下不想见我,既然如此,我回去了。”

“这么久不见。你就不能哄一哄我?”

“我都自己来了西海,你还要我怎么哄?”

敖烈把娰拉进了寝殿,没留任何余地,迫不及待地将她压到了床上:“娰卿,要不你还是留个分身给我,让我日日夜夜……”

“本尊都到了你还要讨分身,敖烈,你可是……愈发贪心了。”

“对娰卿,我可克制不来。”

人间的这些天就没那么太平了,睚眦、嘲风被穷奇所伤,狻猊、鸱吻险些被饕餮吞入腹中,狴犴、霸下被混沌囚禁,还好蒲牢和负屃在三危镇住了梼杌。

姜忘忧在商朝王宫中,虽受各方照拂,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苏妲己连着吃了两次亏,怎么肯轻易放过她?

花狐狸虽然不能真把姜忘忧怎么样,但每日在她眼前晃悠,就够恶心人了。

商容进言不可过分宠信苏妲己惹得帝辛不悦,姜无忧也因训斥苏妲己夜夜歌舞是亡国之兆让帝辛大为恼火。梅伯和费仲已被炮烙而死,尤浑正如热锅上的蚂蚁,偏这会,花狐狸见姜忘忧屡不接招,就把矛头指向了姜无忧。

那一晚,姜忘忧对月抚琴,帝辛循着琴声找到了她来。

姜忘忧避无可避,正不知如何是好,可巧有个黑影手持利刃向帝辛刺来。

帝辛原也是力能扛鼎的英勇男儿,即便这些年为酒色所祸,但对付一个刺客也不在话下。

姜忘忧看得分明,那刺客招法看似凶险,却都避开了要害。

帝辛被这家伙扫了兴致,左右随即把那刺客带了下去。

“大王息怒。”姜忘忧奉了茶,只放在桌边,并不递给帝辛。

“忘忧,你怕孤?”帝辛拿起了茶杯,抿了一口茶,见姜忘忧颔首低眉地站在一旁小心侍奉,遂问了这一句。

“天下万民,无不敬畏大王。”

“为何你要怕孤,难道孤会吃了你?”

姜忘忧略想了想,直深深地向帝辛行了一礼:“大王,忘忧不怕您吃人,忘忧只怕您被人吃,却不自知。”

“呵,这话也就只有你姜忘忧敢说。”

“忘忧愚钝,不会拐弯抹角。大王若不爱听,我就不说了。”

“但说无妨,孤倒是想听一听,怎么叫被人吃而不自知?”

姜忘忧想了想,才继续向帝辛道:“大王继位以来,开疆拓土,征战未歇。国家日益强盛,民生初安。但近几年多地天灾,加之耒与耜未能普及,更多的地方依旧沿用刀耕火种之法,百姓中食不果腹的仍大有人在,所以……”

“哦,此事东伯侯曾向孤奏过。孤已允了各地诸侯制耒造耜以供本地所需,必要时削减赋税,以慰苍生。”帝辛有些意外,却也倍感欣慰:无论是王后姜无忧,还是包括苏妲己在内的妃子,都没跟他说起过这些事。

“大王英明,但大王…这几年,尽管国中虽削减了赋税,但百姓要交的,却是一点都没少。”

“什么?”

“男子伯侯公王,每一级,都剥一层皮。钱财还是小事,要紧的是粮食、牲畜、青铜器具还有奴隶……这些年忘忧随师父游历四方,单是人牲一向,每年的数量都比国中所记多出两成。大王,即便战死、饿死的不算,这人牲,可是实打实的人命!”

“此话当真?”帝辛拍着桌子站起身,怒目圆睁,他眼里见的早已不是低眉顺目的姜忘忧,而是那些无辜枉死的人。

人牲,总是层层选拔出的最精干的青年人,除却出身寒微,他们只怕不比任何一个贵族差。

“忘忧不敢欺瞒大王,爵位世代承袭,寒门中凡略出色些的,男儿或负徭役,或为人牲……女儿或被抢去作妾,或……”

“如何?”

“或入棺……以祭山河……民间私刑,可比炮烙凶怖千百倍。”

帝辛腿上一软,又坐了下来。尽管炮烙之刑得他首肯,但自打在殿上亲眼见了梅伯和费仲二人被炮烙以后,他的确好些日子没得安眠。

沉默良久,帝辛才又开了口:“这么说,民间私刑,比宫中之刑,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王以为,那炮烙,真只是苏妃娘娘一时兴起,随意画来吗?”姜忘忧话说到这里,仍只是低着头。

那一晚,帝辛在书房枯坐至天明,姜忘忧奉命侍奉在侧,确也只是站着。

次日帝辛上朝去时,姜忘忧便向姜无忧致意,而后回了馆驿休息。

可谁想,姜忘忧睡得正香,商容丞相的女儿就冲进她的屋子来,连拖带拽地把她从床上叫了起来。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我是青君,是商容的女儿…来不及解释了,殿下快些进宫去看看吧!”

“出什么事了?”在知道了对方身份以后,姜忘忧也就收起了脾气,但总得问明白是什么事才好。

“昨晚大王遇刺,那刺客在朝堂上…说是受王后娘娘指使…殿下,快……”

姜忘忧一听这话,站起来后先转身去拿了宝剑,然后才赶紧向宫里去了。

姜忘忧赶到中宫时,已有侍从带着刑具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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