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颜色越来越浑浊，紫红云层沉淀下来，再渲染成黑色一片。
这意味着时间不早了，叶铭抿唇，他知道这个时候回家会得到什么，可能是空荡荡的书房，也可能是书房里的一顿痛打，当然，最有可能的是书房里那个人漠不关心转过头，从上到下打量他，眉头紧锁。
叶铭害怕这种目光，无机质无生命，好像在打量死物，在锋利的目光下，一切都无可遁形，他什么也不敢想，只好低着头数着脚趾。
“抬起头。”
那个男人会这样说，叶铭只好慢慢抬头，但他不想跟男人的眼神撞上，眼神飘忽不定。
“出去。”
男人看了看他，很快把头转过去，不愿多看一眼，这句话是解放的信号，他走出门的脚步几乎是轻快的，他会轻轻带上门，把男人的背影留在里面。
但是今天，叶铭不想回家。
小叶铭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怀里——柔软的衬衣兜着一只柔软的猫，那猫不满周，眼睛尚未睁开，只留一道缝若有若无，嘴里嘬着叶铭小指，已经睡着了。
它毛色深黑，绒毛间爬着蚂蚁，蚂蚁们被猫身上的食物碎屑吸引来，显而易见，这是一只被抛弃的小猫。
路灯一盏一盏亮起来，叶铭的心情却一点一点暗下去，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个男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小猫。
要带回去吗？buwu.org 梦幻小说网
还是把它放回草丛？
放在这里，小猫可能会在半夜死掉，但如果带回家——叶铭不敢想下去了，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很多可怖的画面，最终定格在男人身上，那个男人脸色发青，手里拿着钢鞭，他哭着躲闪，可鞭子长了眼，无论躲在柜子还是阁楼，金属拖地的声音总会慢慢逼近，然后黑暗的空气被撕裂开，钢鞭迎面而来。
不……叶铭下意识张嘴，可很快，他意识到自己在外面，没有男人，也没有钢鞭。
奶猫轻嘬的舌头在提醒他，这不是钢鞭，而是一条柔软的小生命。
带回家吧，哪怕面对狂风暴雨，这样想着，他的脚步依然是虚的，脚下几乎没有支撑。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叶铭看到黑暗的窗户和黑暗的大厅，这是家中没有人的信号，他感到安心，长舒一口气。
叶铭把小猫裹着衬衣放在沙发上，又去冰箱找到羊奶粉，温水冲开后放在小猫面前。
小猫睁不开眼，它挪了挪头，歪在一边，对奶无动于衷，叶铭没有办法，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在它嘴里，小猫这才开始吞咽，几次三番，勉强喝了几勺。
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过了一周，叶铭每天起床都伴随惊恐，他要先确定小猫在不在，再去确定男人有没有回来，才能安心洗漱。
那天傍晚，叶铭在搅拌稀粥加蛋黄粉的时候，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男人回来了。
叶铭站在餐桌边，他只比餐桌高一点点，看到男人的瞬间，勺子惊落。
男人并没有给他哪怕一个眼神，他走进书房，门很快关上。
叶铭舒了一口气，可惜这口气没有舒展开，书房门马上打开，男人脱了外套，戴上无边框眼镜，看了看餐桌，上下打量叶铭。
“你做的饭？”
他的声音古怪，舌头像被什么压着，听起来很不舒服。
“是。”叶铭把手背在身后，他手上被猫抓破，伤口还没愈合。
男人很鄙夷，“谁让你这么做的？”
叶铭不敢回答。
但男人似乎心情很好，他转向餐桌，一旁的机器人奉上晚餐——营养膏和水。
“站着干什么？过来吃饭。”
这句话并不温情，尤其配合他的表情，仿佛汉尼拔在享用人脑料理，还要邀请当事人共享，等到叶铭坐好，拿起勺子，男人发现了异端。
餐盘里黄橙橙的，是细软的蛋黄粉，而叶铭从不吃鸡蛋。
他眯起眼睛，盯着叶铭，再这样的目光下，叶铭艰难地挑起一勺粘稠的粥，忍着腥臭，往嘴里送。
饱含恶意的声音在询问，“好吃吗？”
流质的稀粥搀蛋黄，是当时的叶铭唯一能想到的食谱，因为小猫需要营养，但他没想到最终面对蛋黄粥的是他自己。
吃到一半，叶铭终于受不住，呕吐出来。
他脸色煞白，地上都是粘稠的消化不完全的食物，扫地机器人自觉滑过来工作，叶铭站在桌边，心沉了下去，因为男人已经停止进食，慢条斯理擦着手指。
“把衣服脱了，自己去屋里站好。”男人挑了一根鞭子，他颠了颠，觉得不称手，换了一条更细的。
墙面上挂着几十条鞭子，男人手上拿的这条是叶铭最害怕的，它用蛇皮制成，又细又韧，因为饱食年轻的血液，那鞭身是暗红的。
细的鞭子打人更疼。
“一零，”男人饶有兴致的捏着鞭子，把柔软的蛇皮缠上食指，又慢慢松开，“你现在已经开始说谎了。”
鞭子被完全舒展后，落在叶铭身上，皮肤上很快显露出一道红痕，但并没有破，而是高高肿起，紧接着，第二道鞭子落下，依然是一道红痕，两道红痕交接处，皮肤破裂，血液流出。
男人像是不知疲惫的野狗，眼露凶光，手上不停，直到鞭痕布满脊背，交叉的血痕构成“10”的字样。
脊背雪白，鞭痕便像是开出暗红的花，漂亮的像是艺术品。
叶铭不用看，就知道后背是什么，他知道自己是“10”，他是第十个孩子，前面九个孩子，叶铭却从未见过。
血液还未结痂，男人便粗暴地拖来花洒，对着后背清洗起来，叶铭一声不吭，紧咬牙关，嘴里尝到铁锈味。
“嗯？不说话？”
叶铭根本听不到声音，他被鞭打到耳鸣，胃部痉挛，后背露出的血肉被水流洗礼，疼的几乎要昏死过去。
但是这时，不属于叶铭的声音传到惩戒室。
那是很轻的一声，叶铭本不该听到的，但声音就像是一滴水碰到干涸的沙漠，所有的沙砾都为之震动。
“喵呜~”
这声音如此之近，就像是在门口发出的，男人扔下花洒，转身便向房门走去。
叶铭浑身都在颤抖，他几乎预料到结局，他绝望的祈求门不会打开，但是男人的手已经搭在把手上，门已经开了一条缝。
然后呢，小猫会在门外吗？
叶铭感到脑后一阵剧痛，脑海里是混沌的记忆，他头脑昏昏沉沉，怎么也看不清，男人的背影逐渐模糊，与那门一并淡入白光，什么也不剩。
他拼命回想，头脑几乎要炸裂，昏沉之际，只听得耳边滴滴的机械声。
“警告——病人心率过快，情况不稳定，请立即采取措施。”
叶铭潜意识反感这个声音，他试图摆脱，却发现自己一动不能动，他用尽全力，脑海里仿佛有一道厚壁障，他越过去后，一切忽然明朗起来。
叶铭睁开眼，模糊中看到一道人影，那人背对着他，长身玉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