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来日温酒敬故人

离恨虽佩服凌师兄其心态一流,但仍忌惮他下黑手。

实力差距有如鸿沟,防不胜防,离恨始终不敢丝毫松懈。

一对狭长的眸子死死警惕着凌师兄的一切动作,一旦有所异变,便不管不顾地溃逃。

纵使狼狈些,还算尚可接受的结果,若是殒命,则······

凌师兄见离恨肢体上透着明显的疏远与警惕,自然能猜想到离恨的心路变化,也可理解。

凌师兄嘴角上扬,露出极好看的笑,仿佛春风过境能消融冰雪。

他指了指身前不远的空地,又指了指自己的胸膛,以言语打消离恨的戒备。

“你大可放心,我辈正道中人,自不会杀你灭口的,况我已向天道立誓,定不会伤你自毁道心的,可否且坐下?”

离恨迟疑了片刻,旋即释然,如果眼前这俊逸的青年道士动手,自己可没有半分把握苟活性命。

莫说逃了,兴许能退个三两步,亦是其心怀戏谑,故意为之。

自己依旧未入险境,足见凌师兄并无杀心,离恨坦坦荡荡亦坐下,双腿随意岔开。

凌师兄待离恨坐实,继续道:“青丘狐族循气运而去,我命中注定无它,就似空山浮云,我羡慕不得、强求不来,夺之只会平白乱我道心,碍了修为进境。”

“青丘狐族?那她既是妖类,你饶她性命,岂非违背了你正道中人的准则?”

离恨记起同白珏初见那幕,饕餮曾道她欲吸食自己的精气治愈自身,若非饕餮犬吠打断,想来自己早被蛊惑,着了她的道,无法自拔。

当时饕餮已经委婉指出,白珏非人,只不过离恨觉这人海茫茫,再见与否实在未可知,便无细想,只当那是邪道术法不了了之。

现今,凌师兄提起青丘狐族,离恨方才起疑。

白珏模样瞧着年岁比离恨亦小上些许,却修为强悍非常,世上又非比比皆是离恨这种异类,又非人人都有离恨一般境遇,除了妖族再难有其他解释。

离恨倒未听饕餮说解过这青丘狐族,受好奇撩拨挠抓,顿时心痒难耐。

离恨居于蛮荒,自不可能听得青丘狐族,凌师兄倒也生就了颗七窍玲珑心,善意出言为离恨解惑。

“青丘狐族绝非寻常妖族可比,且向来与人族亲近,被凡人视为祥瑞,年年祭供,所过处必有丰年。实则,其双目聚灵,可辨福泽,所过处必有灵物降世,于修仙者而言亦是祥瑞之征。可惜,青丘狐族循气运而去,非大机缘者不可遇。”

原是不伤人的妖,关心则乱,是饕餮过份小心,误认作白珏意欲害离恨性命。

“呵呵,她既然为我所救,岂非是我有大气运不成?”

离婚话语内饱含自嘲,哪曾有一大气运者如他般受人欺凌、天生地养的?

可笑!

凌师兄瞧离恨面上略带不信,试着进一步说服,道:

“嗯,我已说过青丘狐族循气运去,若你非有大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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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青丘狐族的傲气,她纵是死于蛮荒,又岂会愿意与你染上因果?”

离恨不虞凌师兄执着如斯,认死理离恨倒不讨厌,却也不想在这一话题上与他多作纠缠,一旦深究,怕难有结果,不过徒劳浪费时间。

“你来目的既非除妖,那便是······”

凌师兄恰似被离恨戳破心事,俊逸的面容上添了红光,令离恨感慨万分,原来修仙者一如凡人,亦会红脸。

凌师兄窘迫的道:“我又非仙人,自然亦有七情六欲。我师弟涉世尚浅,不识青丘狐族,我便刻意隐瞒,又从他处得知青丘狐族在此,匆匆赶至,机缘却早已被你所得,还枉我平白做了回小人。”

离恨讶异地望向凌师兄的眸子,不见丝毫闪躲,没想到他竟这般坦诚,像这种不堪的事儿,那些个自视甚高的修仙者必然会撇个干净利落。

不过离恨倒也可了理解凌师兄的心思,生不起半点鄙夷。

修仙路犹似逆旅,与天争、与人争,修仙者皆是逆旅上远游过客,成则飞升超脱,不成便是白骨一堆黄土一扑。

世间机缘就那么多,分之一两,少十钱。

况修仙者需清心寡欲,本性就应凉薄,岁月漫长,而世间有多少情可长存?

情分同眼前机缘相比,分量实在不足惜。

凌师兄心下暗自感激离恨不弃,未表露出任何刺他尊严的表情。

“不过倒也又算不枉,五年前上古凶兽饕餮发狂,使得蛮荒遭受大劫,九天剑仙归尘联手各派封锁蛮荒,不许生者入内,近日才只允修仙者出入,她能遇你,冥冥之中未尝没有定数。”

发狂?封锁?

离恨敏锐觉察到凌师兄话中提及的九天剑仙归尘,或可诉与饕餮得知,这归尘或与它息息相关。

“这九天剑仙归尘又是何人?能同各派联手想来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了。”

“联手不过是我说得婉转,予各派些许薄面,实则是各派在九天剑仙领导之下,相传九天剑仙在百年前修为已臻至道成登堂巅峰,当之修仙界第一人。”

离恨心惊的同时暗暗记下,这情报对饕餮意义重大。

“可曾有人教过你修行之法?我粗摸你骨龄不及弱冠,肉身却已极强,远超同龄者。在你这年岁时,我不及你!”

莫瞧凌师兄端看着年轻俊美,其实已年近半百,不过是靠着驻颜的术法维持青春。

离恨不接话茬,一味摇头,离恨深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与凌师兄相遇相识半日未到,不知他底细,自然需谨小慎微。

凌师兄自然看出端倪,知他不愿透露,各人有各人秘辛,加以强逼反倒不美。

况他本性清冷,难听些便是闷葫芦,平日倒惜字如金,如无先前情绪波折过大,何来恁多的话?

“你的天赋偏居莽荒只会蒙尘,可惜了。你能得青丘狐族的青睐,绝非池中物,来日定是要出蛮荒,入世走上一遭,并留下名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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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非我,怎知我心中意?你岂会晓得,我在这蛮荒中过得舒坦快活,直比活神仙,胜却人间无数。”

凌师兄含笑,自不信离恨这番鬼话胡扯,拂去袖上浮尘。

“我虚度数十载,还不至于老眼昏花,瞧人的本事多少有些,你眉宇间可流露着不甘平凡。”

离恨从未想过走出莽荒,莽荒外的光景如何,他不在乎,天空再蓝亦是天空,哪都一样。

离恨生于莽荒,长于蛮荒,不管留下的记忆美好与否,终归故土难离。

换言之,莽荒相当于离恨另一层外壳,他龟缩其中,蛮荒护他周全,对于莽荒外他仅有恐惧。

离恨不搭理凌师兄疯言乱语,却又听见他自语道:“即使你无心,命盘却已注定,逃不脱的。”

离恨当下心生烦躁,欲开口斥责他,不料他掌心拍地,将身子撑起站立,离恨硬生生憋回。

有风从凌师兄身上荡出,把离恨掀得晃动数下,威力倒不算大,却是凌师兄施展仙气造成,凌师兄将身上沾的尘土驱散。

“我知你心中不快,也不欲再出言相惹,我今日一言一字,来日自有时间印证。我姓凌,单字一‘溟’字。今日,你我相遇蛮荒,亦是缘份,不妨结上份因果,交下我这朋友。”

“固所愿尔,不敢请耳。只怕你嫌弃我一介凡人。”

“我又非迂腐之人,而且你不是池中物,只差风云,便可化龙翱翔九天。我信我的眼光。来日你有出蛮荒的打算,可往南行,第一座覆满翠绿的青山便是五霄雷观,我宗门所在,如是愿意可上山来与我聊上几句,我愿温酒敬故人,就此别过,告辞。”

话罢,凌师兄以仙气汇于指尖,挥臂引导木剑腾空,凌师兄跳上木剑,眨眼已至半空,转身将去。

离恨急忙出声道:“来日方长,离恨应下了,我有生之年纵是刀山火海,也必会去五霄雷观访你一次。”

也不知凌溟是否听入耳中,离恨只瞧见远空黑点一粒,隐约有雷电闪掠。

裂痕苦笑这凌溟好不潇洒,恰似来时,挥挥衣袖不带走半片云彩。

云层叠挤处,凌溟御剑前行,忽而嘴角溢出血丝,他随手抹拭干净。

但那血迹在白袍的袖口上晕开,若一朵鲜红艳丽的落梅,十分显眼。

如细致观察,会发现凌溟御剑时,木剑缺乏稳当,透着虚浮无力。

他喃喃道:“前尘未卜,后事难料,我替你相面竟耗了百年的寿元,离恨啊,你当真不简单呐,不曾想莽荒出了这般妖孽。却不知是福还是祸,日后修仙界怕是将要被他搅得一团乱象。不过,莫忧莫忧,我既已与他结下善因,乱也乱不到我头上。”

凌溟为了不叫阮师弟瞧出端倪,暂时压住体内亏损的元气,强提一口气,振奋精神,用仙气催发气血,面色再度恢复红润,他将木剑重新驾驭稳当。

然后施展术法引动天上的雷霆跟随,一如来时,弄出了浩荡的声势,盖掉了异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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