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山脚, 康熙抱着小儿子从轿子里出来,旁边立刻有近侍上前,要从他里接过孩子。
大抵是今天爬山累坏了, 小家伙靠在阿玛怀里, 早已经睡熟,呼吸均匀,小脸蛋红扑扑的, 还轻轻地打着鼾。
两名太监小心翼翼, 正准备将他从皇上里接过来, 却发现小家伙一只紧紧地攥着阿玛的衣服,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今天陪康熙一起来登泰山的官员, 除了跟他一道南巡的,还有地方官,足有好几十位, 此刻耐心的站在一旁候着。
太子也站在旁边, 看到小团子熟睡的模样太可爱了,忍不住拿戳了戳他的脸蛋儿。
不知是太监心急,重了一,还是后面哥哥那只捣『乱』的打扰了他睡觉。总之,靠在阿玛怀里的小团子不耐烦了, 小脸在阿玛衣服上蹭了两下, 小嘴一瘪,仿佛下一秒要大哭起来。
趁阿玛不注意, 太子赶紧收回,当做事发生。
康熙忽然抬眸,目光凌厉的看了那两名太监一眼,帝王一个字也没说, 仅仅凭着一个眼让周围的空气瞬间凝滞。
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别说那两名太监,算是随侍左右的官员恨不腿一软跪下去。
但康熙也没说什么,只让他俩退下,自己又把孩子搂紧了。
小团子重新回到阿玛的怀中,仿佛又按下心来,继续熟睡。buwu.org 梦幻小说网
梁九功递上一条毯子搭在胤佑背上,康熙腾出来将儿子裹紧,随即搂着他重新回到轿子里。
所有人的心这才又回到了原位,僚之间互相看了一眼,心里像是明白了什么。
说除了太子,众位皇子之中皇上最偏爱的是七阿哥,今日一见,果真此,连太子小时候恐怕也没有这个待遇。
这次皇贵妃七阿哥一起伴驾出行,不只是这母子两人,连整个佟家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也非寻常。
山东境内这些派官员,早已经到了消息,他们陪着皇上登山,夫人便在行宫陪着皇贵妃品茶聊天。大家企图这样的方式,要么窥探到一圣上喜好,要么讨好皇贵妃让她吹吹枕边风。
这一天的茶喝下来,皇贵妃感觉自己人要肿了,桌上大大小小摆着许多盒子,是今天各位大人的家眷们所赠。有些还真是聊表心意,不多么名贵,有些东,她也没见过,说不上来好坏。
命『妇』们走后不久康熙回来了,皇贵妃心里记挂着儿子,担心他磕着碰着,第一时间迎了出去。没曾想看到的是万岁爷单搂着孩子,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太子紧随其后。
她儿子在阿玛怀里睡很是香甜,从康熙的面『色』不难看出,这小崽子今天没少他阿玛添麻烦。
除了皇贵妃,没人能轻易从康熙怀里把孩子抱走。李熹在一旁候着,赶紧接了过去,直接抱去里屋床上安顿好,让他继续睡。
康熙活动了一下胳膊,一路把孩子抱回来,有酸。时不时往旁边看一眼,像是在暗示什么。
皇贵妃领会精,过去他捏了两下:“小七今天又调皮了?”
康熙半眯着眼,很享受她的服务:“今天很乖,是最后回来的时候睡着了。睡着了还不让别人碰,只能由朕一路抱着回来。”
“皇上辛苦了。”
嘴上虽这么说,皇贵妃心里却想:“儿子是你的亲儿子,抱一抱怎么了,你又不是后爹。”
宫女端上茶盏,康熙轻啜一口,抬头看见了桌上的东,立马站起身来,走到桌旁:“梁九功,把这些全部打开。”
东不少,两个太监一一打开,康熙大致看了一眼,是些女人喜欢的金银首饰,间或有些珍珠玉器,看着陈『色』很普通,不是多么名贵之物。
皇贵妃递过一张纸他:“哪位夫人送了什么,臣妾记下来了,请皇上过目。”
康熙接过来看了一眼,又沉『吟』片刻,从济南到泰安,他回忆了一下接触过的大小官员,工作绩,地方口碑还行,现在看来经济上也没什么大问题。
皇贵妃问:“这些要退回去吗?”
他曲起指敲了敲桌子:“不,收起来吧。”
他说收起来,那收起来吧,皇贵妃招招,几个宫女太监过来将东收好拿下去。
康熙又坐回太师椅上喝他的茶,等着晚膳:“表妹怎么不问问朕为什么叫你收起来,而不是退回去?”
皇贵妃想了想,这不是打算钓鱼执法,但她嘴上却说:“臣妾不知,还请皇上解『惑』。”
“退回去,接下来这一路便没人敢送了。”
果然……
晚膳之前,皇贵妃让李熹去把胤佑叫醒,再睡下去晚上又该睡不着折腾老母亲,不现在让他起来清醒清醒,一会儿该吃饭了。
小家伙没睡醒,哼哼唧唧要发脾气,李熹可太了解他了,有备而来,在他张嘴要哭的一瞬间,眼疾快拿了块芝麻酥糖塞进他嘴里。
于是,那一声熊孩子的啼哭这样卡在了喉咙里,舌头品尝到丝丝香甜,『色』也缓下来,刚才的不耐烦烟消云散,开始“吧唧吧唧”专心的品尝嘴里的酥糖。
李熹他整好衣物,小家伙嘴里的糖也正好吃完,抬起头来望着李熹:“熹姑姑,小七还想吃一块。”
他有求于人的时候,说话带着嗲嗲的撒娇语气。若是定力不够,或者对他不熟悉的人,听到他这样的恳求,再是百炼钢,也能化作绕指柔,什么答应他。
比胤礽是,小团子那么软软萌萌的,只要他喊一声“太子哥哥”,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全送到他的跟前。
但李熹跟他斗智斗勇这么些年,对他这一套早有了抵抗力,不管他何撒娇卖萌不管:“不可以,马上要晚膳了,你再吃糖,一会儿可什么好吃的也吃不下了。”
胤佑嘟着嘴,抱着她的臂嘤嘤哀求:“一块儿。”
“一块儿也不行,一会儿娘娘知道了,奴婢可要挨罚。”
她把皇贵妃搬出来,胤佑立刻不再言语,轻轻哼一声扭过头往门走:“那算了吧,反正我也不爱吃芝麻味的,一也不好吃,哼!”
也不知道刚才“吧唧吧唧”吃比满足的人是谁,没有什么味道是他不爱吃的,他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而已。
李熹笑着看他踩着小碎步离开房间,赶紧跟了出去问他:“哥儿这是要去哪儿?”
“我去找太子哥哥。”
李熹目送他出了院子,赶紧让赵诚跟上去。
太子住的小院在旁边不远,胤佑穿过拱门,走过一段长廊到了。
胤佑迈进院门,正好碰到熊嬷嬷太子送茶。胤佑贴着墙根往里走,眼睛时不时看向对方。
熊嬷嬷对毓庆宫的下人那叫一个严厉,宫女太监,没有一个不怕她的。随着太子年龄的增长,为了不影响他读书,现在毓庆宫内已经没有什么宫女了,全让她打发去了别的地方。
这次康熙出巡路途遥远,本也没打算带上年纪大的嬷嬷。但熊嬷嬷不一样,她是先皇后的『奶』嬷嬷,资历在那里摆着,又身强力壮,不放心将太子交别人,因此,才一起跟了出来。
胤佑每次看到她总是忍不住联想起狼婆的形象,感觉她是照着那个故事的描述长的,本能有些害怕,每次见了离她远远的。
熊嬷嬷把毓庆宫上上下下治服服帖帖,唯独拿这位七阿哥没有办法。
太皇太后的养在心尖上的宝贝,皇上宠着,太子惯着,谁能拿他有什么办法?
胤佑以为熊嬷嬷没有发现他,偷偷站在墙角,看着她端茶进去,又看着她出来。
本打算等她走远了再进去,哪知道熊嬷嬷却转过身来笑着对他说:“七阿哥,您进去吧,太子在里面看书呢。”
胤佑:“……”
“好,我知道了。”
他挥了挥,示意熊嬷嬷快去忙,看到对方走远,他才放下心来,一路迈上台阶,翻过门槛,噌噌噌跑到太子的书桌前面:“太子哥哥!”
虽然是跟着汗阿玛南巡,但太子的功课不能落下。阿玛规定的,每天需要朗读《礼记》一百二十遍,他一遍不能少,只能自己抽时间补上。
从泰山回来,他坐在书桌前面开始认真读书,到晚膳之前他不打算干别的。
胤礽低头,看到小团子扬起脑袋看着自己。他笑起来嘴角上扬,在可爱极了,太子看了一眼书本,又看了一眼他,纠结片刻,最后还是决定放下书本,将小团子抱起来,搁在腿上。
胤佑说:“张嘴。”
太子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从善流的张开嘴,而后,嘴里被塞进了一块香香甜甜的东,是芝麻酥糖。
胤佑意的说道:“我趁着熹姑姑不注意,从盘子里拿的,她不知道。”
太子含着小家伙喂进嘴里的糖,伸刮了刮他的鼻子:“是专程我拿的吗?”
胤佑冲他笑比糖还甜:“她哄我起床,我吃了一颗,我说还想吃一颗,她不肯,说我吃了吃不下饭。我偷偷拿了一颗,自己没吃,太子哥哥吃了。”
听到这里,太子觉嘴里那颗糖简直甜进了心里。他不是一个爱吃甜食的人,但每一次胤佑拿来的糖果心,他一例的全吃了。
不过作为兄长,他还是抱着弟弟让他站好,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但语气仍然温柔:“不过,以后在面可不许这样。人物,须明求,倘不问,即为偷,明白吗?”
胤佑咬着下唇:“不明白。”
“唉!”太子在心里暗自叹一口气,“你只要记住,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喜欢什么,想要什么,跟太子哥哥说,好不好?”
胤佑重重的头,也摆出一脸严肃的表情回答他:“我从来不拿别人的东,我有的玩具他们没有,我会拿出来他们分享哦。”
太子『摸』『摸』他的头:“小七真棒。”
胤佑忽然想起个事情,一直没来及跟太子哥哥提,后来也忘了。今天说起玩具才又记起来:“太子哥哥,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生气。”
“你说,太子哥哥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太子干脆一把将他抱起来,把他放在书案上。
“是……是那个般迪你还记吗?”
这一听知道是个蒙古名字,太子很熟,但具体又有些想不起来。
胤佑提醒他:“大哥摔跤那个。”
太子恍然大悟:“科尔沁部博尔济吉特氏,我记汗阿玛将大公主指婚于他。”
“对对对,”胤佑头:“他送了我一颗狼牙,说是自己打的,要我做安达。我当时身上只有你送我的猫头鹰不倒翁,于是,我把不倒翁送他了。”
说到这里,胤佑偷偷去看太子的脸『色』,发现对方没有生气,反而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送了送了呗,你要是喜欢我让造办处你做一套新的,什么动物有。”
“真的吗?”小家伙听见玩具瞪圆了眼睛,“那我要小猫、小狗、小鱼、小乌龟、小兔子……”
太子越听越不对劲,这个小猫小狗还行,小鱼小乌龟怎么才能做不倒翁?
幸好何太监从面走进来:“太子,该晚膳了,皇上让您带着七阿哥过去。”
一听到吃饭,胤佑激动起来,冲着太子张开双臂:“太子哥哥,抱抱~~”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在向太子求抱抱,其只是书案太高,他下不去,又着急吃饭而已。
第二天,有山东当地官员请康熙去舍身崖看一看,于是这一天的行程安排继续前往泰山。
不过这一次,皇贵妃也跟着一前去,因为下午从泰山下来,他们便不再返回行宫,而是继续向东行径。
舍身崖位于日观峰南,三面陡峭,下临深渊,光是站在那里叫人腿软,胤佑根本不敢往下看。
这时候泰安州事张奇逢向皇上解释这“舍身崖”名字的来历。传闻旧时常有人为祛父母病灾,祈求灵,跳崖献身,因此名舍身崖。
胤佑听完吓小脸惨白,往后连退了好几步。他年纪太小,解不了这种非要舍身才能为父母祈福的孝道,只本能的感觉可怕。
他只是不住的往后退,也没留意身后的情况,一不留撞在了康熙的腿上,吓哇哇大叫,回头死死地抱住了阿玛的腿,小脸埋在他的衣摆上,不敢抬起来。
康熙赶紧伸护住儿子,生怕他摔倒,四周是悬崖峭壁,这可把老父亲吓不轻。
他立刻侧头瞪了张奇逢一眼,厉声道:“一派胡言。”
在场官员齐刷刷跪了一地,张奇逢连忙扣头请罪:“皇上息怒,臣罪该万死!”
康熙一边安抚着胤佑,一边对众人说道:“有些老百姓愚昧知,轻信这些荒诞的言论,以为舍身是孝道。却不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轻易毁损,所以曾子才有临深渊,履薄冰之惧。”【注1】
他又『摸』了『摸』小儿子的脑袋,看向一旁站着的太子,继续说道:“哪个做父母的不爱自己的孩子?等到生病的时候,孩子却舍身跳崖,不能奉养父母,这才是最大的不孝!”
他忽然拔高音量,把地上一众大臣吓瑟瑟发抖。他又接着道:“这种事,哪里有,正是应该明令禁止,让百姓不为这些习俗所误。”
“张奇逢”康熙看向地上跪着的官员,“朕命你即可在此处修筑围墙,且派更夫守护,严谨有人再来此处舍身跳崖。”
张奇逢赶紧领旨谢恩,康熙便带着儿子往回走:“起来吧。”
听到阿玛的话,胤佑惊恐的情绪这才慢慢的平复下来。想到这里以后修筑起围墙,还有更夫守着,不会有人再来跳崖,他心里好受多了。
从舍身崖下来,康熙又带着儿子前往东岳庙,亲自祭拜泰山之。随后众人过午膳,便继续向东赶路。
这一路下去再没有像济南府这么大的城镇,也没有什么名胜古迹可以游览。于是,接连几日真的是马不停蹄的赶路。
康熙打发时间的方式是批阅奏折,然后向他的大臣们传口谕,要不是将随行官员叫来谈公事,在也没什么国事可以『操』劳他也能皇贵妃聊上好半天。
太子呆在自己的马车里,认认真真的朗读加背诵他的《礼记》,皇贵妃时不时要派人送些心,水果过去,顺便提醒他,马车颠簸,不要总是看书,要适当休息,看看远处,缓解视疲劳。
唯一事可做的人是胤佑,荒山野岭的景『色』一样,他也没什么兴趣,只有抱着那把剑『骚』扰小剑灵,让他陪着自己聊天。
小剑灵烦死他了,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不是吃是玩,这要是长大了,活脱脱是个游好闲的纨绔子弟。
有时候在是待聊,胤佑也会按照他说的心法去练习,不过也不知道是他身体发育跟不上年龄,还是根本没认真练,时常练着练着睡着了。
睡着了里还抱着那把七星,小剑灵在梦里也不放过他,让他接着练。
不过一觉醒来,胤佑总会觉清气爽,小胳膊小腿儿似乎硬朗了几分。
五日之后,他们来到郯城县,住在一个叫红花铺的地方。
这里已经到了黄河沿岸,漕运总督邵甘及地方官员前来迎驾。康熙见了他还有些诧异,本来说好大家在宿迁见面,怎么跑到沂州来了?
圣意难测,人家百十里路跑这么一趟,拍马屁还拍到了大腿上,倒是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敢言语,只能灰溜溜的往回走。
到了黄河,当晚在行营胤佑吃到了这一路以来最让他满意的一顿饭。
他最喜欢吃鱼,饭桌上正巧有一道清蒸鱼,鱼肉鲜嫩肥美,小家伙吃眉开眼笑,米饭多吃下去一碗。
吃完之后他却不高兴了,一个人坐在桌旁,耷拉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康熙端着茶盏问他:“你又怎么了?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太子坐在一旁温书,听到汗阿玛的话也抬起头来,看向小团子。
胤佑蹙着眉心,抬起头来看向阿玛,欲言又止,最后又把头低了下去,眼睛里竟有了泪花:“我想乌库玛嬷了。”
他爱吃鱼,所以慈宁宫的小厨房经常为他做清蒸鱼,每次太皇太后笑呵呵的看着他吃,叫他多吃一些。
今晚吃鱼的时候吃倒是开心,可开心过后他忍不住开始念乌库玛嬷,最后竟然还掉了几滴眼泪。
康熙感念他一片孝心,倒是没有训斥他,而是招招,将儿子叫来身旁:“老祖宗此刻在宫里,她素来最心疼你,咱们现在离紫禁城那么远,你说怎么办?”
胤佑想了想,问道:“能不能,把咱们晚上吃的那个鱼,也乌库玛嬷送一条回去?”
康熙转过头去看向胤礽:“太子意下何?”
胤礽笑了笑:“那自然好,再加些当地特产水果,一乌库玛嬷送些回宫。”
康熙满意的头,果然派人向太皇太后送上黄河鲜鱼,以及一些地方特产鲜果,命人沿途谨慎些,莫要耽搁,以最快速度送达,不延迟。
再往下走,是本次南巡的主要任务。康熙叫来河道总督靳辅商议此事:“黄河屡次冲决,良久以来祸患沿岸民众,朕这次来的目的是要看看现在的形势,视察河堤修筑进展,从明日开始吧。”
第二日,他带着太子一起去巡视河工,后面又跟着一条小尾巴。康熙欲要阻止,却看到太子为他戴上帽子,系好披风,心知从带着他走出紫禁城的那一刻起,这条小尾巴甩不掉了。
河堤上风大,胤佑紧紧地拉着太子哥哥的,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己被河风刮跑了。
黄河治历来是各朝各代皇上的心病,康熙当然也不例,甚至比别的皇帝更加忧心,自己查阅了许多关于黄河治的书籍,向靳辅提出意见,又把太子叫过来,听听他的想法。
太子做了这么长时间准备,亲临现场,看到自向东汹涌奔腾的黄河仍觉震撼非常,但皇父问起,他便将自己的想法条分缕析的说出来,康熙听后甚为满意。
皇贵妃仍然留在行营,这一路上,有多少地方官员前来迎驾,有多少命『妇』前来拜见皇贵妃。
大抵是老爷夫人们知了皇贵妃在直隶、山东两地收受不少礼物,到了江苏大家也不甘落于人后,命『妇』们纷纷向皇贵妃敬献礼物。
等康熙视察黄河回到行营,皇贵妃将一个盒子递到了他的里。康熙只打开看了一眼,里面躺着一件金簪,但一看料做工便知绝非普通金簪,那种璀璨夺目的华丽美感,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了。
皇贵妃还没说此物是谁所赠,康熙便咬着牙从嘴里吐出两个字——邵甘。
漕运总督,顾名义是负责从河道运送官粮的官员。虽然不比八大总督那样的封疆大吏,但也大差不差,绝对是个权力大油水足的肥差。
康熙还在京城的时候收到了不少弹劾他的密奏,这一路过来,也听到不少人反应他的问题,那天见到他跑到沂州接驾老大不痛快,没想到他还敢自己送上门来。
皇贵妃却说:“他正是认识到自己那日冒犯了圣上,这才让夫人前来说情,要臣妾在您跟前美言几句。”
康熙将盒子往桌上一扔,什么也没说。
这一路康熙在苏北足足考察了十二天,每到一处,要亲临黄河河堤现场。
胤佑从马车车窗看出去,看到那些运送石土,夯筑堤坝的劳役在辛苦,十月中旬的天气赤&『裸』着上身大汗淋漓。
别说是他一个孩子,连康熙看了也于心不忍,多次停下马车,亲自前往慰问,把靳辅这些河道大臣全叫来跟前,要他们严防有人贪赃枉法,克扣劳役工钱,务必保证每人能拿到足额的银两。
在宿迁的时候,不少老百姓在道路两旁叩首迎驾,康熙还特意叮嘱随行官员,老百姓若有冤情,或是举报当地官员有贪腐行为,尽可以报上来。他还直言,总督巡抚,贪腐问题最为严重,还互相包庇。吓一种大臣瑟瑟发抖,没有一个敢吭声。
而后不久,漕运总督邵甘被押送到了康熙面前:“你到任以来,为老百姓没干多少事,银子倒是没少往自己口袋里装。”
邵甘立刻跪下来,连连向皇上磕头喊冤,一把鼻涕一把泪,真情感的表示自己是冤枉的:“奴才身为满人,到任至今,总是受到那些汉人的忌讳,漕运治尤为困难。”
这话说有水平,先皇上套近乎,摆明自己高人一等的满人身份。再把责任推到那些汉臣身上。倒也没有直说,说是遭到汉人的忌讳,看皇上怎么解,既可以认为是汉人百姓他制造麻烦,也可以认为是那些汉臣抱团排挤他,冤枉他。
在场官员满汉皆有,但以汉臣居多,河道总督靳辅虽隶汉军镶黄旗,但也是汉人。面表情的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这位僚何作死。
康熙也没多说什么,先把他扣着,一面南下,一面派人继续调查此事,还把刚刚升任工部侍郎的徐旭龄调过来接任漕运总督一职。
而后,他们开始坐船由苏北向苏南行径。这还是胤佑第一次坐船,小家伙激动坏了,从船头看到船尾,还主动跟船夫攀谈,煞有介事的问人家:“你们这个船排水量是多少?”
船夫:“???”
“排水量你不知道?是大酒桶,能装多少个大酒桶。”
船夫:“……”
老人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原来皇上的儿子也不是个个聪明,傻的也有。
康熙可没什么游山玩水的心情,尤其是来到高邮,看到那里的农田房舍大多淹没在水里,甚为揪心。
他特意让船靠岸,在湖堤上步行十余里,把当地官员读书人聚集过来,详细了解水患的原因,以及百姓的人身安全经济损失。
此严重的水灾必定伴随着一些传染病的流行,例伤寒、霍『乱』、痢疾肠炎、血吸虫等等。
皇贵妃也跟着了解了一些发病情况,知附近确因为水灾有村民出现上吐下泻、发热等症状,不治身亡者年年有。
康熙知道她这些年来一直在学习医术,还特意向方传士要过几本翻译的医书她看,连太医也说皇贵妃于医术方面天赋惊人。
况且宫中每每有宫妃生产,太医不便进入产房,皇贵妃去了大多能保母子平安。在这方面康熙一直很信任她。
对于传染病的防治,皇贵妃可是比太医认识更加全面。回去之后,她凭着记忆,立刻整出一份水灾之后传染病的防治方案。
首先是饮食方面,不吃洪水泡过的食物,不喝生水,也不吃洪水淹死的家禽,不吃生鲜瓜果,不举行婚丧嫁娶等聚会。
然后是井水的静置过滤,可以使矾石进行消毒处,煮沸之后再饮。
还有是搞好个人公共卫生,防止鼠患,及时处遇难者遗体。
最后,若发现疫情应及时上报,当地官员须立即组织患者及密切接触者的治疗隔离。
康熙便督促官员去办此事,凡是有水灾的州县,一一勘考,查证后务必解决,需要多少银两花多少银两,不必心疼钱,但钱必须花在老百姓身上。
过了高邮,接下来的行程才感觉不那么沉重。他们继续坐船沿运河往下,经过扬州来到镇江。愈是靠近南方,胤佑愈是兴奋。
他在船舱里一刻也待不住,一定要来到甲板上观看周围的景『色』。
“额娘你看那里的房子,紫禁城一也不一样。”
“太子哥哥,你看那座山,京城、直隶、山东的也不一样。”
“还有拿些树那些花儿,还有那些人,他们咱们也不一样。”
太子笑着问他:“哪里不一样?”
小家伙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我说不上来,反正是不一样!”
到了镇江,登上金山。皇贵妃问他:“这个地方熟吗?”
小家伙摇头:“额娘你不记了,我们这是第一次来。”
皇贵妃连连头:“是是是,第一次来。但这个地方你肯定听过,再好好想想。”
胤佑想了半天,他们快从金山上下来了,才想起来:“啊,戏文里唱的,白娘子水漫金山。”
皇贵妃『摸』『摸』他的脑袋:“你倒是想起来了。”
康熙走到了哪里有当地官员让他赐字,来到龙禅寺,又写下“江天一览”四个大字。
胤佑看了半天,发现四个字自己竟然认识前三个,感觉自己的文化水平大有提高,非常自豪。
离开镇江,他们又继续顺着运河南下,路过常州、锡,抵达苏州。
这里是真正的江南水乡,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不透『露』着清新雅致。
康熙嘴上不说,从他脸上的笑容,诸位臣子便不难揣测,皇上今儿心情大好。
太子心情也不错,看着周遭的景物,不禁想起那首《菩萨蛮》: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果然,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江南女子个个像是水化的,那么灵秀,那么动人。
康熙要重建清华园,按照江南的建筑风格来键,苏州园林必定是此行重要的游览地。从拙政园到虎丘,美不胜收,一步一景,移步异景,远处的山峦宝塔皆能借来为院中的美景。
胤佑穿过月拱门,走过小石桥,在长廊两头穿梭。他看起来比他阿玛还要喜欢这里,不停地问皇贵妃:“荷塘里有小青蛙吗?假山下面有乌龟吗?咱们今晚能住在这里吗?”
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皇贵妃来不及回答。
小家伙兴奋过了头,听到他阿玛在一旁李煦几人探讨园林风格,他便也站在一旁认真的听起来,人太矮了,看不见叶洮张然展示康熙的图纸,颇有些着急。
皇贵妃一不留瞧不见人,这孩子一出门像脱缰的野狗,完全不受控制。
论她声『色』俱厉也好,温言软语也罢,小家伙只当她的话是耳边风,依旧我行我素,四处『乱』窜,开心像个放归丛林的小猴子。
最后皇贵妃忍可忍,把人拉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告诉他:“宝宝,你不可以再『乱』跑了。”
“为什么呀,我喜欢这里,这里的房子,亭子,假山,石桥我喜欢。阿玛说要在京城也建一座这样的园子,以后咱们可以搬进去,额娘你不开心吗?”
他额娘开心不起来,被他这么一顿抢白,皇贵妃差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半晌才想起来:“额娘第一次来这里,那么远的路,你要是把我弄丢了,我可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你没有额娘了。”
听到这话,胤佑竟『露』出一种怜惜的情。伸出小轻轻地『摸』了『摸』额娘的脸:“放心吧,我不会再『乱』跑了,一直牵着额娘的,不让额娘走丢。”
皇贵妃被他暖心的举动感动一塌糊涂,将儿子搂进怀里,脸颊碰了碰他的小脸:“小七真是个乖宝宝。”
胤佑轻拍她的后背:“唉!额娘这么笨,幸好生了个我这么聪明的宝宝,否则走丢了可怎么办?”
皇贵妃心里的感动温情瞬间消失,一把推开他,顺在小屁股上拍一巴掌:“我真是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