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水深火热百姓难 熟视无睹君臣顸

天凤三年(公元16年)五月初九,新的灾难,又再次降临新王朝。

长平馆附近的西岸河堤,突然坍塌。山上的泥石坠入泾河,成为了拦河大坝,把泾河的水流阻塞,形成了一座堰塞湖。

堰塞湖的形成,造成了河堤决口,洪水泛滥成灾,淹没了大批住宅田野土地农田,重回农田住宅以后,又浩浩荡荡地向北流去。

听到三公汇报,泾河两岸的灾情非常严重以后,王莽很是忧心。

王莽不敢掉以轻心,急忙派大司空王邑,率领有关大臣官吏,前去泾河水灾现场,详细巡视灾情,安排赈灾事宜。

大司空王邑回朝之后,急忙向王莽奏明了具体的灾害情况,并建议朝廷,立即整修泾河堤坝,救济泾河两岸的受灾百姓。

不料,以大司徒王寻为首的三公四辅等文武大臣,知道王莽一向迷信符命图谶,喜欢以符命图谶来指导施政。

在听了大司空王邑汇报灾情严重以后,大司徒王寻等三公四辅文武大臣,不仅没有附和大司空王邑救灾的意见,建议皇帝去采取相应的救灾措施,去拯救两岸灾民。

大司徒王寻谄媚皇帝,反而代表文武大臣,向王莽表示祝贺道:

“陛下:

臣等以为,长平馆一带的泾河西岸,突然坍塌,根本就不用陛下忧虑。

这就是《河图》上所说的‘用土去镇服水’的昭示,是北狄匈奴汗国,即将灭亡的好兆头。”

听了大司徒王寻等三公四辅文武大臣谄媚的意见后,王莽果然欣然大悦,不理会大司空王邑的建议,赞扬谄媚的大司徒王寻道:

“大司徒爱卿所言极是!大司徒所言,是十分吉利的昭示。朕相信的确如此!天亡北狄,匈奴汗国还能够猖狂多久呢?

来人啊,传朕旨意,兹派遣并州牧宋弘、游击都尉任萌等将领,统率官军,抵达北方边塞驻扎,伺机讨伐匈奴汗国,给予栾提咸这个桀骜不驯的恶贼,以沉重打击。”

整修堤坝,救济灾民的事情,也就被新王朝君臣,抛之脑后了。

一向听话顺从,但头脑十分清醒的大司空王邑,见王莽一味痴迷符命图谶,不顾民生疾苦,顿时忧心忡忡,沮丧不已,不敢再提。

所谓祸不单行,福无双降。

天凤三年(公元16年)的七月,已经到了天干物燥的秋季。

一天晚上,长安的霸城门亭,突然发生了一场非常严重的火灾。

霸城门亭的房舍,熊熊燃烧了起来。一时间火光冲天,如同白昼,全城皆惊。

熊熊火焰迅速向四周房舍蔓延,威胁着霸城门周围的官署民居。

大臣官员们得知消息大惊,慌忙指挥官军士卒、市民百姓,扑灭大火。

终于,火势被官民扑灭,但周围的百姓房屋,官府衙署,也跟着遭了大灾,百姓惊慌不已。

不久,京师长安,再次出现了一次日食。长安臣民眼见日食发生,更加人心惶惶,非常恐慌忧虑。

面对着星象变异、天灾人祸不断出现的窘境,王莽忧心忡忡,恐惧不安,只得颁旨,大赦天下。

此时,新王朝官军,奉命讨伐在南方反叛的句町蛮族部落的军事行动,也出师不利。

平蛮将军冯茂,得到攻打句町蛮族的旨意以后,立即率领官军紧急行军,向南方出发。

不料,平蛮将军冯茂的讨伐大军在路途之上,就感染了瘟疫,瘟疫在军中迅速蔓延。因瘟疫而死亡的官军将士,有十分之六七。

而此时,为了讨伐蛮族,益州所属郡县官府,拼命向百姓征收财物,供应军队,赋税额度居然高达十分之五。

一时间,益州民穷财尽,民怨沸腾。新的动乱,又将在益州发生。

而官军士气低落,军伍不整,讨伐句町蛮族的行动,没有取得任何的进展。平蛮将军冯茂无可奈何,只能够向王莽告急。

王莽得到平蛮将军冯茂失利的报告,勃然大怒,颁布旨意,下令把平蛮将军冯茂诏回常安,关进监狱,审讯延误军机之罪。

最终,平蛮将军冯茂因战事不利、指挥不当的罪名,受到弹劾惩罚,最后死于了狱中。

但王莽并没有吸取平蛮将军冯茂战事失利的教训,欲扳回一局,扑灭句町蛮族的反叛。

天凤三年(公元16年)冬季,王莽再次下旨,派宁始将军廉丹,与庸部牧史熊等官军将领,大举征发天水郡、陇西郡骑兵,以及广汉郡、巴郡、蜀郡、犍为郡等郡官员丁壮十万人,加上负责粮秣运输的民夫,共计二十万人,再次反动对南方反叛的句町蛮族的讨伐,务必一举破敌,消灭反叛的句町部落。

新王朝的二十万讨伐大军,气势汹汹地赶赴南方平叛战场。

起初,官军刚刚到达句町战场之时,气势正盛。

于是,宁始将军廉丹,与庸部牧史熊立即率军攻击,很快取得了一些战果,总计斩杀句町蛮族反叛将士数千人。

慢慢地,官军将士开始懈怠,官军的战线也越拖拖长,战事时间也越拖拖久,前线官军的军粮药品等,渐渐供应不上。

官军将士饥饿疲惫,瘟疫又再次在军中流行。

宁始将军廉丹,与庸部牧史熊率领的官军节节败退,讨伐行动越发不利。

讨伐官军失利的消息,迅速传到了京师常安。

接到南方官军败讯,王莽勃然大怒,下旨征召宁始将军廉丹、庸部牧史熊等将领回到京师,准备接受朝廷的审讯。

此时此刻,宁始将军廉丹、庸部牧史熊等官军将领,已经有了平蛮将军冯茂的前车之鉴,当然知道独自回京的严重后果是什么。

于是,宁始将军廉丹、庸部牧史熊改变策略,上书皇帝,要求朝廷增加支援,发誓全歼叛贼。

在奏章里,宁始将军廉丹、庸部牧史熊,信誓旦旦地向王莽发誓说道:

“陛下:

句町蛮族,乃朝廷的心腹大患,如今在官军的沉重打击下,已经成为了强弩之末,只需要继续施加压力就行。

因此,臣等请求,继续对蛮族用力,不给贼子以喘息之机。

臣等一心一意,效忠陛下,对天发誓,一定要战胜反叛的恶贼句町贼酋。

到时候,大军凯旋,班师还朝,以贼酋之首,告慰祖宗神灵。”

王莽得到宁始将军廉丹、庸部牧史熊的保证,重振信心,下旨同意道:

“按照朕的预测,句町贼子,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已经不足为虑。

兹下令沿边的广汉郡、巴郡、蜀郡、犍为郡等郡百姓,继续负担讨伐军费,务必要全歼贼酋为止。”

得到皇帝旨意,地方官府加紧横征暴敛,筹措军费。

靠近句町部落的新王朝边塞各郡百姓的捐税负担,越发沉重。

百姓越发怨恨不止,纷纷奋起抗争。

就都郡(四川省广都县)大尹(郡守)冯英,眼见边疆局势危急,忧心忡忡,担心民不堪命,不能够供给军队粮草,最终酿成新的动乱。

就都郡大尹(郡守)冯英,遂奏报王莽,反应边塞军情,建议停止讨伐句町部落的行动说道:

“英明的陛下:

自从西南夷叛变朝廷以来,前前后后差不多已经有十年左右的时间了。

郡县地方的军民进行讨伐,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当初,朝廷任用冯茂为平蛮将军,进行讨伐,苟且推行不顾后果的对敌政策,希望一举破敌,平定叛乱。

而实际上,僰道(四川省宜宾市)以南地区,山势险峻深邃,林恶水险,形势对官军的讨伐行动极为不利。

平蛮将军冯茂,不顾实际情况,一意孤行,发动讨伐行动,把许多百姓,赶到远地居住。

大军进攻,耗费费用数以亿计。官兵遭受瘴气、毒气而死亡的达到了十分之七。一时间,民怨沸腾,动乱不止。

现在,宁始将军廉丹、庸部牧史熊等将领,对于自己向陛下保证,在规定期限取得胜利的誓言可能落空,感到十分恐惧。

因为担心受到陛下的惩罚的缘故,所以将领们不惜自欺欺人,欺瞒英明的陛下。

宁始将军廉丹、庸部牧史熊等将领,限期征集调发沿边各郡的士兵和粮食,又搜索民间财物,拿走了民财的十分之四,弄得梁州地区民穷财尽。

可是到了最终,战功还是不能够建议。

微臣私下以为,陛下应该改变军事策略,应该立即下旨,停止讨伐行动。

陛下命令讨伐大军复员,休养生息,只需要派少数官军将士,缘边屯垦,驻守开垦耕种田地,并公开设置封赏,用以召诱夷人酋长的屈服归顺就行了。

如此作为,则是事半功倍,一劳永逸之策。必定可以缓解边塞军民的愤怒,让他们改过自新,心向朝廷。”

此时,王莽已经被官军的失利,气昏了头脑。

得到就都郡大尹(郡守)冯英的报告以后,王莽不以为是,反而认为冯英扰乱军心,对着侍从肉墩大怒道:

“大胆冯英,竟然敢跟朕的军事政策唱对台戏。

这不是违背皇命,扰乱军心吗?兹下旨,立即免去冯英的就都郡大尹(郡守)官职,回京待命。”

侍从肉墩急忙劝道:

“陛下:

就都郡大尹所言是正理。句町部落,不过是疥癣之疾,犯得着陛下为此忧虑吗?陛下还是安民为上。”

王莽在勃然大怒之下,不顾侍从肉墩的劝解,气狠狠地说道:

“你这个多管闲事的小矮子,你知道些什么呢?怎么敢于胡言乱语,插手朝政呢?不惩处句町部落的反叛,杀鸡骇猴,朕怎么号令天下呢?

来人啊,传朕旨意,免掉冯英的就都郡大尹(郡守)官职,将冯英召回京师常安处置。”

冯英就这样被罢职归京。

后来,王莽见讨伐西南夷的军事行动始终劳而无功,终于有所醒悟,叹息着对侍从肉墩说道:

“哎,肉墩啊,也怪朕操之过急啊,悔不听从你和冯英的意见!

冯英所奏,深谋远虑,无可厚非。冯英所言,并不是没有道理啊!

冯英对朕,也是耿耿忠心啊!朕也不应该如此责怪贬斥他啊!”

侍从肉墩见王莽后悔,急忙为冯英说情。王莽就再次下旨,改任冯英担任长沙郡连率。

不久,当初与东郡太守翟义一道,反叛王莽的治理,为东郡太守翟义出谋划策的王孙庆,在逃亡十年后,最终被新王朝官吏捕获。

王莽得到王孙庆被捕的报告,十分高兴,下旨严惩叛徒道:

“翟义恶贼,身为大郡首长,饱受皇恩,却背叛朝廷,率先挑起反叛,实属十恶不赦之辈。

党羽王孙庆,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也是恶贯满盈,万恶不赦之徒。

不用残酷的刑罚,去教训惩罚那些叛贼的逆党和余党,怎么能够稳定社稷,化解叛乱于无形呢?”

多年以后,王莽依然对居摄二年(公元7年)发生的翟义反叛行动,恨之入骨,于是下旨严惩参与叛乱的翟义党羽。

王莽下令,命太医、尚方(药剂师)和高明的屠手,处死王孙庆,并一道解剖王孙庆的尸体。

太医、尚方等,把王孙庆剖腹剥皮,挖出五脏,进行仔细的观察测量,研究五脏等器官的位置和功能。

太医、尚方等,还用竹签贯通王孙庆的经脉和血管,探求王孙庆的脉搏始终,希望能够弄清血液的来龙去脉,以便用来治疗疾病。

官吏百姓,对王莽惩罚王孙庆的残酷做法,不以为然,私下谈论王莽道:

“大新陛下这个皇帝,平日里都是以温文尔雅的大儒和仁义的君王自居。

想不到陛下,居然用如此冷酷残忍的手段,去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叛逆之臣。

陛下的所作所为,言行举止,岂不正是应验了:

‘满口仁义道德之人,定是一肚子男盗女娼之辈’的话语吗?

我们这些卑微的小民们,怎么能够轻易相信,那些大人物开恩的承诺和仁慈的表演呢?”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