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至于陈云芳脸上的伤,到了厂子里自然少不得有人关心,也会有人指指点点的。王美娟那是经历过,所以心里清楚会发生这个情况,因而时不时跑去陈云芳的操作车间,为陈云芳撑撑腰,还时不时在女工们互相聊天时,故意高声道:你们那个没被自己男人打的死去活来的,人家云芳才22你们好意思欺负一个小姑娘的,有那个欺负小姑娘的心思,回去治治你们自己家的男人,看看会不会被打的跳卫星河。正是因为王美娟的仗义护持,还有厂里本地中老年女性,发自真心的爱护后辈的关怀,陈云芳想了想自己其实也没那么苦。尤其每天一群女人聚在一起,总是会讨论除了吃喝八卦以后,那最多的就是各自的孩子,袁安是整个新卫可以说都知道的孩子,因为实在长得比其他同时期的孩子,白净乖巧还带着灵气。所以倪阿姨那是带着就不肯撒手,便是周日袁和夫妻两放假了,也只是让夫妻俩到家里吃饭看看孩子,袁和那是真的就是看一看,吃了饭就走,陈云芳则是在劳碌一周后,可以有一整天休息陪陪孩子,同时给倪阿姨家干干农活,晚上必然的给小袁安洗澡擦护肤乳什么的,并在倪阿姨家住一晚陪孩子一起睡。而袁安也并没有因为一周只见陈云芳一次而生疏,每次都会用上海话老远看见了,就扑腾着小手招呼喊着“姆妈”。

因为袁安的存在,陈云芳受到了不少本地女性的好感,所以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心里原本还有一点的郁结,便也就松弛开了。到了中午没有吃早饭,睡到中午的袁湘,又老样子的大摇大摆的出现在酱菜厂,两个看厂的老门卫,其实是很想驱赶袁湘的,觉得这个乡下女人是很惹人烦的,比如在厂区里乱转,东看看西摸摸,还特别喜欢搭讪正在做工的妇女,但是两个保安和袁和又相熟的很,加上陈云芳又是本厂职工,所以没有相关人员发话,他们还真不好做点什么。那个年代的人情世故很浓郁,总怕主动做点什么,哪怕自己知道是对的事,从而得罪其实并无利害关系的人,所以什么事情都需要请示在做,小小的保安也是如此。经历了弟媳被自己弟弟暴打,袁湘的到来显得更神气了,不顾女工人们对其的厌恶,早早的坐在食堂,抽的满地烟灰烟头,当看见一脸伤的陈云芳,有说有笑的和王美娟,及几个要好的本地女工出现时,那顿时不知道被踩着什么尾巴了似的,从固定的长条凳上跳了起来。

指着陈云芳大呼其名,气势汹汹的让陈云芳走到她面前来,摆着大姑姐的款,让把饭票给她一张等等。原本一上午在王美娟和一众女工安抚下,心情已经渐好的陈云芳,顿时心里又阴霾遮蔽,想过去又极其不想过去。王美娟那是得知内情了的,十块钱饭钱可是陈云芳给的,所以直接拉着陈云芳就走,甩了个厌恶的眼神给袁湘看。袁湘顿时就怒上心头了,昨晚还被自己弟弟暴打的女人,今天居然敢抖起来了,还敢不向以前一样,提前把饭票给她送来,让她等了半天没吃上饭,那真是内心一股子无名火起,觉得自己被大不敬了。上前就要拉扯陈云芳,并想抢夺陈云芳手中的饭票,王美娟可不惯着她,尤其是管区的主任大姐,是本地人丧偶带着一个儿子,比袁湘大上几岁,那是附近几个村都出名的能干女人,酱菜厂的书记是她舅舅,看到袁湘尽然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么欺负自己手下的人,那是坚决不答应的。看王美娟一把将袁湘肥胖的身体推到在地后,陈云芳被抓伤的手流起了血,发一声喊当即就一群女工,连踹带打的将这个惹人厌弃的“乡下女人”,抬出厂子扔了出去。

而受了点皮肉伤却被吓哭了的陈云芳,在一众本地女工的安抚和处理伤口后,这让从小挨打只能一个人默默忍受的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人许多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不走出去不经历,真的不知道原来跳出原来的火坑并不难,外面的人虽然有坏人,但大多数时候其实比所谓至亲,来的更让人有安全感。管区主任大姐,当即就让陈云芳下午不要碰水了,去选料段选选料,全当休息休息。至于袁湘连续两次被人暗里的殴打,那是混身多处都有淤青肿块,她把这一切自然是都寄到了陈云芳头上,但又由于这里没人和她玩的好,陈云芳又颇受大家维护,自己只有一个弟弟可以用,便也不好在对陈云芳怎样。在之后连续被酱菜厂保安拦住,甚至驱赶进不得酱菜厂后,袁湘除了晚上和早上,依旧能在陈云芳哪儿蹭饭,中午那顿着实是为难了,但自己弟弟是很少在宿舍露面的,想找他说说都找不到人,这个弟弟自从打了陈云芳后数日不归家,也不知道在哪儿喝酒打牌睡觉。陈云芳做的饭菜,也不像以前那么量足了,都是正常的一人一份,不在惯着她的胃口。但日子总是要过的,饭是要吃的,于是在连续几天这么半饱半饥饿后,就开始在自己弟弟面前晃悠,去袁和基本都是男工的机械厂里蹭吃,还没羞没臊的搭讪各个车间的员工。袁和倒是很看的开,没有因为自己姐姐这些,可以说极为不恰当的行为,而产生什么厌恶与不满,袁湘自此便从酱菜厂,转战到机械厂混吃混喝混时间,还每周能从自己弟弟哪儿要到十块钱零花钱。但是袁和因为殴打陈云芳,被老季师傅狠狠的批评了一顿,尤其倪阿姨从王美娟处,得知陈云芳一个月实际只有有几块钱生活费后,那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把袁和叫到家里来狠狠责骂了几次,并几次重复让袁和保证,以后陈云芳的工资就归陈云芳,不许在代领之类的。原本看起来千难万难的,领取自己的工资这事,在倪阿姨做主老季师傅看护的情况下,就这么轻松的解决了。这着实是让陈云芳感到意外之喜,并觉得这顿打没有白挨,也算是种自我心理修复建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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