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人满为患

在御史台的大牢里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常青是头一个。

君歌歪着嘴将手里一盏白水递给她:「来,多喝点,免得一会儿说干了嗓子,聊不了正事。」

「正事?」常青接过,一边笑一边咕咚咚喝了大半盏。

他捏着袖口一抹干净嘴巴,继续道:「你们多大?」

君歌没好气的看着他:「与你何干?」

「关系大了!」他一边笑,一边翘起二郎腿,「你,还有那个小姑娘,做了几年的御史?不吧?」

常青一派老成模样,摇头晃脑:「我们学医的打杂,三年跟班,待上手号脉看看诊,怎么也得是十年的沉淀。」

「你们御史就那么好当?不,官场门道都没摸清楚,谁和谁是亲家,谁又是谁的远方亲戚都闹不懂,就敢出来抓人审讯?」

他摆手:「就算你们是姑娘家,那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常青抬手,指着牢外:「年纪轻轻,根本不懂人情世故,听着风言风语就无限好人,为了点政绩恨不得把我这良善之人踩到地上摩擦。」他摇头,「不妥啊!对得起你们身上这身御史缁衣么!」

听到这,君歌的拳头紧了。

她终于明白了韩玉那句不是一般人,是有多么的不一般了。

御史台办了三年的案子,君歌见过的人也不少,这种说实在的,挺少见。

别说韩玉想揍他了,君歌也想。

但她瞄了一眼苏辰,这个被当成救兵搬来的家伙,正事不关己一样捏着茶盖,一下一下拨弄着白水的水面。

若非君歌亲自倒的水,看起来还以为是在喝茶。

指望不上。

君歌叹口气。

「你说这么多,避重就轻有什么用?」她站在牢外,「回扣银子的账本,你倒卖药材的目录,甚至你上下线的口供,我们都掌握在手里,清清楚楚。」

「我不承认。」常青笑起,「他们诬陷我啊!」

「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诬陷你?」君歌冷言。

谁知,常青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这谁知道啊,你问他们去。」他嘴皮一掀,滔滔不绝,「这年头栽赃陷害无非一个眼红嫉妒。我这般年纪在太医院站稳脚跟,月俸四十两白银,惹人眼红很正常啊!」

「就算不是因为才华而嫉妒我,我常青一表人才,帅气稳重,潇洒多金,前途无量!」他说,「左右算得上天之骄子,遭人毒手也是合情合理,意料之内。」

「往下说,常家三代皆是良民,也出过几个榜眼探花,家庭条件无可厚非,我没必要搞什么回扣,不缺银子!」

「往上说,我们家兄弟几个,榜眼探花都在为官,官场上沾亲带故的人也多啊,但我们都是凭本事自己考出来的,又没作弊,难不成这做了朝廷命官,连血缘都得断了?」常青头头是道,「既然血缘不断,我也犯不着继续拉扯关系啊!我足够了啊!」

听着他的嘴巴比洛河的水还滔滔不绝,君歌额角青筋直蹦。

一句话换回来一车话,还真是出人意料。

她咂嘴,喉咙里悠悠冒出一缕白烟:「好一个帅气稳重,潇洒多金。」

让君歌一时间竟被堵的没话说。

「常青,你也知道自己前途无量。」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语重心长道,「这些事情依靠你一个人是做不到如此缜密细致的。」

「太医院的药材有详细的进账记录,你拿出去倒卖,账上做成这个模样,起码要有能够影响到内宫宫门开启的人来配合你。」君歌道,「你早点交代,态度良好的话,兴许还能念在你常家三代为朝廷鞠躬尽瘁的份上,求个宽大处理。」

直到此时,苏辰拨弄水面的手才停了下来。

君歌确实犀利。

不管是韩玉给的案宗,亦或者是六扇门帮助抓人的时候,都没有人提到过常青可能只是个纽带。仅凭案宗和与嫌疑人三言两语的对峙,她就能够察觉出这个男人并非幕后主谋。

这样的眼光与决断的能力,并非是所有人都有的。

不愧是他苏辰看中的女人。.

此时,君歌双手抱胸,站在苏辰身前半步的位置,冷眼冷情的看着常青。

这个男人手指修长,却指尖发黑,面色虽然红润,双唇却有些泛白。

兴许是因为君歌的话戳了脊梁骨,目光稍躲闪了一瞬:「这位御史大人,您说的是什么话,我没干过的事情为什么要承认?」

他两手一摊:「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不是受害者?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不是被诬陷的?又怎么能证明,这不是针对我常家的一次阴谋?」

君歌嘴角直抽抽。

她两指捏着鼻梁根,上下揉搓了好几下,半晌,抬手对一旁站了许久,插不上话的韩玉道:「去写案宗吧。」

韩玉一滞。

嫌疑人一个字都没开口,怎么就能写案宗了呢?

君歌咂嘴:「立案之后,送到六扇门的地牢去吧。」她抬眉冲着常青笑起,「不好意思啊常御医,我们御史台的大牢满员了,这正好六扇门门主苏大人在这里,就顺便将您转交给六扇门。」

常青愣住了,他显然没想到自己什么都不说,怎么不仅没能脱身,还往最邪门的衙门里送了?

「哎!你这小御史,无凭无据,凭什么关押朝廷命官?」常青起身,上前两步,「你们御史大夫呢!让你们御史大夫来见我!」

「常御医。」君歌道,「你听过证据链这个词么?」她微微笑起,「谁也没说过,在御史台的案子里,必须要有当事人的口供才能定罪啊。」

「有口供,算态度良好,少判两年。」她将御史金令的牌子拿在手里,故意在常青面前转了两圈,「没有口供,算拒不认罪,也就多关个几年。」

她咧嘴笑起:「我们都不要紧的,来日方长。」

常青怔住,面色难堪起来:「那!那也不能把我送去六扇门啊!」

「为什么不能?」君歌语重心长,「您瞧瞧,我们这已经满的只剩下空牢房了,实在是住不下嫌疑人了。」

这一本正经说瞎话的本事,让苏辰端水的手微微一颤。

他别过头去,「噗」的一声。

这笑声在空旷的地牢里,回荡了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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