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夏草刚回到家时,雨就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等上了楼,进了屋,就看到夏母正在厨房里忙活。

她今天准备包饺子。

因为嫌机器打出来的肉馅味道不够好,夏母一向都是自己剁肉馅的。她正在厨房里将砧板剁得咚咚响,腿就被夏雪晨紧紧的抱住了。

“奶奶,我好想你。”小姑娘仰着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奶声奶气的。

夏母伸手捏了下她的小辫子,“小骗子。自己出去玩,把奶奶丢在家里。”

小姑娘立即瘪了瘪嘴,然后大声道:“下次我叫妈妈也带你去。”说着转过头看着夏草,问,“好不好啊,妈妈?”

夏草笑着点头:“听我们家囡囡的。”

夏母呵呵笑,“还是我们家囡囡疼奶奶,奶奶没白疼囡囡。”边说边拿出一根胡萝卜出来准备剁成陷。

小姑娘一看到胡萝卜都快哭了。

“不要那个……我不爱吃那个。”

小姑娘虽然还小,却是难得的懂事,唯有在这件事,完全没有道理可言。

夏母弯着腰,小心的劝她:“吃胡萝卜会长得漂亮,囡囡不是最喜欢长靓靓吗?”

“不喜欢!”小姑娘大声的说,一边说一边人还往后退,“奶奶是坏奶奶,我不是小白兔,我不吃胡萝卜。”

这样的场面家里时不时的就要来一出。

夏母自己喜欢吃胡萝卜,又听说这东西维生素的含量很高,因此总喜欢将它安利给自己的小孙女。

可是夏雪晨完全不能体会她的一片好心。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总是喜欢用自己的准则去衡量对待别人。

祖孙两人还在那里搞拉锯战,夏草看着就头疼。

她有时候也会觉得奇怪,口味明明是很私人的东西,可是夏雪晨在抗拒胡萝卜这一方面,简直和陈慕云一样固执。

难道这就是遗传?

“好了,妈,她不喜欢就算了。”夏草终于看不下去了,不得不出口结束这场“战争”。

“你懂什么,我是为了囡囡好。”夏母气鼓鼓的说。

夏草无奈的摇头。

夏母忽然轻轻的“啊”了一声,然后脸上笑得快成一朵花了。

“囡囡,奶

奶给你一个好玩的东西。”她说着松开夏雪晨,又重新拿起了那根胡萝卜。

夏雪里听到了“好玩的东西”,一时忍不住好奇,可是却又怕夏母再逼她,就藏在厨房门后,偷偷的拿眼瞅夏母。

夏母拿起刀,只见到手指动来动去,一会儿的功夫,一朵橙色的花朵就在她手里慢慢地绽放开来。

“囡囡,你看,漂亮吗?”她问那个藏在门后面,不时探一下小脑袋的小家伙。

夏雪晨一下子从门后面跳了出来,扑到她怀里,“奶奶,给我。”

夏母说:“那你肯吃胡萝卜了吗?”

夏雪晨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然后忽地又抬起头来。

“奶奶,你看……”她指了下自己的膝盖,“我都受伤了,你别让我吃好不好?”

夏母这时才留意到她腿上的伤口,吓得一大跳,立即蹲下来看她的腿,一边还在责备夏草。

“你怎么搞得,怎么把囡囡摔成这样?抹药了没有?要不要去医院?”

夏草心中也是又后悔又心疼,“今天碰到春姐了,我和她说着话,一时没留意。”

夏母听到她提到杨颂春的名字,怒气立即消了大半。

“她今天回来了?杨小姐倒真是个……”话没说完却听到小姑娘大声的道:“不准骂我妈妈!”

夏母怔了一下,看着小东西气呼呼地样子,不由的乐了。

“她也是奶奶的女儿,我怎么就不能教训她了?”

“不准就是不准!”小姑娘大声的道,说着扑到夏草身边,紧紧的搂着她的一只腿,“我爸爸去保护地球了,奶奶你不能欺负我妈妈,要不然等他回来了,我告诉他听。”

两个大人忽然间安静下来。

整个厨房里的空气好像凝滞了一般。

夏母看了眼夏草,默默的将手中的花塞到小姑娘的手中,然后开始和面。

夏草盯着她母亲看了几秒钟,蹲下身子,看着夏雪晨,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妈妈疼不疼囡囡?”

小姑娘立即点了点头。

“那,奶奶是妈妈的妈妈,你说奶奶疼不疼妈妈”

小姑娘想了一会儿,迟疑地点了点头。

夏草微笑着,并在她的小鼻头上轻轻的揪了一下。

“那不准再这样说奶奶,知道吗?

夏雪晨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夏草听到低低的一声“知道了”。

后面到底还是小姑娘占了上风,饺子馅里没能放上胡萝卜。

等和好面,夏母拿着擀面杖擀饺子皮,夏草洗了手就在一边帮她包着。

小姑娘一个人耐不住寂寞,非得吵着要帮手。夏母随手揪了一个小面团给她,让她到一边自己玩。

夏雪晨玩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凑过来,然后弄了一脸的面粉。

夏草被她气得直拿眼瞪她,嘲笑她是小花猫。

“今天那个郭爷爷也说我像小花猫。”小姑娘已经搬了张凳子,老老实实地坐到了夏草的旁边。

“郭爷爷是谁?”夏母问。

“郭川,一个导演。”夏草说。

她暂时不准备将拍电影那事告诉夏母,因为怕她担心。

夏母其实并不老,平时很喜欢关注一些明星八卦,也因为这个,把娱乐圈视为洪水猛兽一般的存在。如果让她知道自己也可能会涉及这一行,那她非担心坏不可。

夏母对那些个影星或是歌星知道的很多,可是提到导演,即使名气大如郭川,她好像也没有太多的印象,只是“噢”了一声,隔了一小会儿,又来一句“那些明星整天乱七八糟的,幸好你没干这个。”

“多少人想干还干不上呢。”夏草笑道。

夏母立即“呸”了一声,“我们不稀罕。”

夏草在心中说我其实也不稀罕,只是……

她偏过头去看了眼一边睁着大眼睛看着她的夏雪晨,忽然觉得心里酸酸的。

***

吃过晚饭天就黑了,雨也已经停了,打开阳台的门,立即有一股带着湿气的空气扑面而来。

夏草拿了衣服,将小姑娘带进浴室里去洗澡。

因为白天受了伤,怕伤口沾了水,今天这个澡她洗得格外的小心。

“妈妈。”夏雪晨忽然叫了她一声。

夏草抬起头,明亮的灯光下,小女孩的脸上露出一点不满和期待。

“你能不能叫爸爸回来一趟?”她对夏草以前对她说过的那些话深信不疑。“你让他没有怪兽的时候就快快地回来看我一眼行不行?我好想看看他。”她的小嘴忽然瘪了起来,满脸的委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的。”

夏草心中酸

的厉害,手中的毛巾都好像有点拿不稳。

这是她无法回避的问题,就像当年,她母亲无法回避她的提问一样。

可是这孩子实在太小,她不知道该怎样让她明白大人间的那些复杂的感情。

“囡囡。”她认真的看着对方,刚想再开口,忽然夏母大声叫了起来。

“枯草,你的手机响了。”

夏草忙道:“你帮我拿过来。”

夏母忙拿着手机匆匆地走了进来,夏草擦干手上的水伸手去接,一边问道:“是谁?”

夏母摇头:“不知道。没名字的。”

夏草接过来看了一眼,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了接听键,轻轻的“喂”了一声。

里面很安静,夏草等了约两秒钟,对方都没有开口。夏草不由的说了句“你哪位?我要挂电话了。”

“夏草。”里面终于有声音传来过来。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夏草一下子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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