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千里外金帐留后手驼骑猛汉军吃暗亏

白登山金帐内,冒顿闭着眼在座上沉思,赵炎望了他一眼,转头又和柯石列、伯尔班尼等人围着地图,预判着桑干伏击战场可能变化的局势。

虽然这种推测趋利自己的居多,但谁都无法保证灌婴部接下来的动向,只能希望主帅都也该不负所望吧。

“大单于,鹰使送来了阳原最新的消息。”

闾丘黄跑了进来,手上正拿着一个短小的牛皮信筒。

冒顿猛的睁开双眼,起身三两步冲了过去,一把将闾丘黄手中的信筒夺在手中,绢布信被粗暴的甩出来,帐中人的目光也都聚了过来。

两息过后,冒顿再次闭上了双眼,手里的绢布条也随着手臂滑落。

见冒顿这番反应,胆肥的赵炎赶忙上前捡起来一看,上面唯有阳原皆赤四个大字。

在鹰眼中的赤红,定然不是赤部狼骑那万把人,数量上肯定达不到,唯有赤旗红甲的汉军骑兵而且还得是主力,才能当得起皆赤二字。

赵炎也是满脸的不敢相信,疑惑道:“不应该啊,汉军为何这么快就回退到了阳原,难道他们提前察觉了不成,还是说战场上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柯世列紧跟着接过来一瞧,同样不愿意轻信,踟蹰道:“鹰使虽快,但毕竟不是信骑亲至,难免有所错漏,不若,不若等派往阳原的信使回来,再做打算。”

一旁的伯尔班尼摇头说道:“去阳原的信使才走了没一个时辰,就算把马跑死,回来也得下午了,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诸臣面色上都露出了或多或少的焦急,作为匈奴的大脑,他们清楚若是现在灌婴部就退到了阳原,那都也该的伏击大军岂不就等了个空。

一旦汉军骑兵快速回转平城战场,匈奴在战场上的军队数量和质量,都会陷入巨大的劣势中。

待冒顿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失望,就算现在剐了都也该,也难将局面复原了,人总要向前看。

冷着脸的冒顿踱步回座,快速思量后,他扭头命令道:“桑干的局势难测,我们得做两手准备,方能有备无患。

先去传令给阿矢斯力,让他收着打,不要跟周勃的汉军主力进行大规模缠斗,要随时保证我骑兵主力可以快速撤出平城西南战场。

令特鲁取消对平城的伏击,让他带人在平城外耀武扬威,吓住城内的樊哙。”

赵炎蹙眉,斟酌着道:“左谷蠡王收着打,难免示弱汉军,汉廷恐怕会投入更多的力量来试探我们。

示强平城恐怕亦非久计。”

冒顿继续说道:“只要暂时稳住汉军主力即可,否则竹竿打狼,两头怕。

既然桑干埋没不了汉骑,索性放出来,连平城也放出来,让汉军主力与他们在白登山以南会师,咱们再借机冲垮他们。”

冒顿这是又要火中取栗。

赵炎问道:“按大单于的意思是让阿矢斯力引兵缓慢后退,待时机合适放出平城的樊哙,让他们和西撤的灌婴会师。

再趁汉军会师松懈混乱时,用骑兵直接冲垮来不及结阵的汉军,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冒顿目光灼灼的扫视帐中,问道:“难道你们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

诸臣面面相觑,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柯世列问道:“那这充当定鼎一击的骑兵从哪里来?”

赵炎道:“灌婴的屁股后面的十万铁骑。”

柯世列皱眉道:“时间上或许能赶得上,但太过冒险了吧。”

伯尔班尼也说道:“战士们能日夜不合眼,但战马呢?白登山大营根本没有众多的战马储备,一时间上哪去找数以万计的战马来替换疲马。

疲马可冲不起来,更遑论一击而胜。”

知道争论下去难以成事,冒顿直接起身定鼎道:“世上没有帐中打赢的仗,走出去,办法总比困难多。

汉军疲兵骄师,有时候击败他们的是一口吞天的气势。”

大手一挥,冒顿乾纲独断,直接命令道:“传令给后方的胡笙,调拨就近所有为大军搬运后勤的驮马、骡子、驴,只要是四条腿能动的,通通赶到白登来。”

如此疯狂的命令,侍候身旁的闾丘黄吓的都不敢接令,他偷偷望了望赵炎等人,又望了望冒顿,最终还是应了诺。

见闾丘黄前去传令,冒顿转身望着诸臣道:“现在是该你们帮本单于将疯狂变成现实了。”

赵炎率先扶胸道:“臣遵令。”

柯世列紧随而后,道:“臣附议。”

......

金帐的风,一时间还吹不到阳原西边的山岗上,准备妥当的也和多拉伫马而立,只见远处哨骑打马而来。

“万夫长,汉军主力已抵达阳原。”

挥挥手哨骑拨马而去,也和多拉扭头吩咐道:“传令全军,披甲。”

在略显压抑的气氛中,黑部狼骑的骑士们从驮马上取下战甲,互相配合下穿甲验刀,空旷的土地上唯有北风和甲叶碰撞的声音。

在亲卫的帮助下,也和多拉穿上了自己的战甲,低头看着甲胄上的刀枪斧痕,上面有东胡人留下的刀痕,有丁零人射下的窟窿,更有月氏人砸下斧沟锤印,而今日也必将留下汉军的枪痕剑迹。

单于庭的匠人手艺可以抹平沟壑,补齐洞眼,但却无法磨灭黑部狼骑在一场场战斗中耀眼的光芒。

不一会哨骑再至,勒马禀报道:“万夫长,汉军骑兵发现了我们,正在背靠阳原城列阵。”

一旁的左大都尉出声问道:“万夫长,汉阵未成,弓矢箭阵必然不强,我军是否趁现在冲一波,打乱他们。”

也和多拉却摇了摇头,解释道:“阳原城上有汉军的重弩,我军的甲胄顶不住,只要这些汉军轻骑不跑,凭借甲利,我们便不急。”

其实身怀陷阵之志的也和多拉明白,此时黑部狼骑的任务不再是杀伤汉骑,而是拖时间,让汉骑身后的四部狼骑和右部赶上来围歼汉军。

否则汉军突破阳原,会如鸟上青天般彻底逃出金帐的包围,汉骑便能参与到平城战场上,彻底搅乱汉匈的平城之战。

汉军阵中,灌婴眺望堵路的半月驼城,暴雨前的寂静压的战马不停踢打着泥地,他动手紧了紧缰绳,安抚了马儿。

身后的匈奴追兵像是一支锁喉的套索,而他要做的则是趁这个套在汉军脖子上的套索未收紧时,带领更多的汉骑突围会师。

时不我待,灌婴命令道:“擂鼓,前军两千骑出,散兵而进,先探探匈奴人的虚实。”

“诺。”

汉军鼓声骤起,咚、咚、咚、缓慢的鼓点调拨着大军,令旗前指,前锋骑兵催动战马,列阵而出。

咚,鼓停一瞬。

霎时鼓点绵密,将士们寻声打起马速,随着鼓劲的喊杀冲向驼城。

驼墙上也和多拉冷眼望着迎面而来的汉骑,挥手道:“驼骑出战,把汉军的气势打下去。”

旗兵跳上驼墙高处挥旗前指,驼墙上的狼骑立刻牵着预留口子处的拦路骆驼起身让路,千骑骆驼从十余个缺口同时而出,片刻便在驼墙前列成一排。

“万夫长,咱们要不要用箭雨先压汉军一波?”

也和多拉摇头道:“不,本将借此要立威,打掉汉军抵抗的心气。

你且看汉军散骑而来,定然是有所防备,又何必浪费箭矢。

去,告诉时胡儿,本将不要活口。”

“诺。”

扭头望了望旗语,身披重甲的时胡儿在驼峰间挺枪持缰,喝道:“弟兄们,今天咱们就让汉军开开眼,跟我冲!”

“杀!”

在时胡儿的率领下,驼骑加速冲了起来。

两股骑兵迎面而冲,尚未接战,汉军将士就发现自家战马比往常躁动了许多。

待望清楚了匈奴人骑的并不是战马,有些战士乍一看眼露惊慌,骆驼有些人可是生平第一次见,这东西可比战马更高大。

指挥的都尉官很快发现了部队的异常,但冲锋路上那容他分心,只能挥剑强喝道:“冲!不要停,冲!”

就是这片刻,汉军的冲锋节奏出现了停滞和混乱。

迎面冲锋的时胡儿自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故意留了几只公骆驼,使人专门鞭打,令骆驼发出嘶哑的咕噜噜声,就是为了袭扰汉军的战马。

电光火石间两军针尖麦芒相撞,一接战,黑部强壮的骆驼就凭借自身巨大的力量,硬顶开了汉军的战马,居高临下的驼骑兵趁机用长矛或刺或捅,矛尖瞬时染血。

一阵冲杀下,汉军将士纷纷落马,有些将士的眼神,还停留在对骆驼的震惊里,就血洒疆场,但他们眼中却难见胆怯。

两军拼杀时有着甲胄的保护,驼骑的伤亡被压到了最小。

脱战后,杀红眼的时胡儿喘着粗气,扯动着缰绳兜转骆驼,望着满地的汉军死尸,时胡儿知道照这样打下去,汉军坚持不了多久。

时胡儿战心炙热,举枪大喝道:“继续冲!”

“杀!”

惊魂未定的汉骑勒住马,亦没有退缩之心。

“杀......”

观察着战场上汉骑的劣势,灌婴自然也清楚继续的后果,他决不能放任匈奴人的骆驼骑将汉骑全部屠戮。

既然试探驼城内布置的想法落了空,那就用实力来说话吧。

他直接下令道:“前军骑全部压上,冲驼城。”

“诺。”

前军骑兵打马而出,汉军将士报仇的热血沸腾,在绝对的数量面前,就算你骆驼骑是铁旮沓铸的,也得给你拆了。

面对汉军的大举冲锋,也和多拉冷静的命令道:“吹号,召回时胡儿,驼墙准备迎敌。”

“诺。”

闻听号声,时胡儿意犹未尽的带骆驼骑退进驼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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