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范雎的痛

时间回到今日午时!

静园内外,冷风嗖嗖,除了鸟叫蝉鸣之外,唯有风声,不闻人语。

范雎亲眼看着公孙家那唯一的后人走进静园,然后又从静园出来。

自始至终,范雎就静静的跪在地上,没有半点动静,仿佛一尊雕塑一般。

“相国大人,王上召见!”

半个时辰后,终于,静园中走出一人,对范雎说道。

“诺!”

范雎早已等待在这里,今日发生的事情,他已经不抱希望,以为秦王还能救自己一次。

他唯一希望的就是,自己可以担下任何处罚,只要放过范奎即可。

那是范家如今唯一的血脉。

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秦王的召见,他赶忙应诺一声,立即进入静园。

静园中,还是那座阁楼,还是那个老人,还是那些侍卫。

不同的是,这一次,老人并没有继续卧榻床上,而是坐了起来。

在他面前摆放着桌案,上面是煮开的热茶,热气腾腾,在这寒冷的秋天,雾气萦绕。

范雎登上阁楼,远远就闻到了茶香味。

可是,他正准备上前拜见,却在这时,一道雪白,还有鲜红,瞬间吸引了他的目光。

在那老人不远处摆放着一只担架,担架上盖白布,白布上浮现血红。

不难看出,那白布下面盖着的是一具尸体。

“这……”

范雎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这一刻,他只觉头皮一阵发麻,浑身汗毛直竖。

他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担架,一种很不妙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应候!”

一道苍老而带着无上威严,仿佛古老魔神的声音响起,让范雎回过神来。

是那个老人开口了,他手里面端着一个木头雕刻的茶盏,面带笑容的看着范雎,面容显得亲切而和蔼。

“咕噜……”

范雎暗暗吞咽一口唾液,连忙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快步上前,拱手作揖道:“臣范雎,拜见我王!”

老人放下手中茶盏,摆摆手,撩开裹着全身的虎皮大氅,笑道:“你我君臣何须客气?快快过来,坐吧!”

老人笑得很和蔼,仿佛多年的好友,见面就只剩下热情。

“诺!”

范雎应诺,来到老人对面跪坐下来。

可是,他的目光还是若有若无的看向一旁不远处摆着的那具尸体。

因为白布遮面,他根本看不出下面躺着的是谁。

但越看,他心中那不妙的感觉越加强烈。

老人看着范雎,见状,目光也若有若无的看向那具尸体。

忽然间,他又笑了,道:“看来应候心绪不宁啊,是否过去揭开看看?”

范雎反应过来,连忙抱拳拱手,道:“王上赎罪,臣只是好奇,这里面躺着的究竟是谁!”

老人摆摆手,道:“是谁,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范雎心中一动,连忙道:“王上,真的可以吗?”

老人点点头,脸上笑容更显诡异,却没有再说话。

范雎知道,在王的面前,自己不应该善做主张。

可是,此刻他心绪不宁,不看到那白布下的尸体,他始终心下难安。

沉吟片刻,他终于还是朝着担架走了过去,最后在担架前面蹲下,缓缓伸出一双满是褶皱的大手,掀开白布。

在白布掀开的瞬间,一道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

那惨白的脸色,已经溃散的瞳孔,还有那死不瞑目的不甘,就宛如天塌地陷,狂风海啸一般,强烈的冲击着范雎内心深处。

“轰……”

刹那间,范雎只觉脑海仿佛爆裂一般,一阵阵剧痛不断袭上脑海。

这一刻,他的头好痛,前所未有的剧痛。

所谓目龇欲裂,在这一刻用来形容他,简直再恰当不过。

只见他的眼睛在不断放大。

最后,眼皮甚至承受不住这般扩散,逐渐撕裂,加上眼中血丝密布,眼泪夹杂着鲜血,带着剧痛,化作两行血泪,直接滚落下来。

“咯……”

范雎的声音呈现一种莫名的嘶哑,似乎想要发声,却发不出来的感觉。

“啊……”

最后,声音还是冲破了束缚,化作一道惊天动地的咆哮。

“吾儿……”

“嘭……”

范雎跪倒在地,这一刹那,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将他的头颅撕裂。

他的心经过刹那间的停滞后,剧烈的跳动起来,似乎就连心也在不断撞击着胸口,要自行爆裂一般。

哭喊中,范雎猛地弯腰,把担架上的尸体抱在了怀里。

一旁,老人静静的看着,微微摇头,没有半点神情变化。

他就这样注视着自己这位老臣,此刻宛如一次哀鸣的鸟,又似被猎人所伤,暗自悲愤的虎狼。

许久后,范雎哭的差不多了,整个人软倒在地,宛如一滩烂泥。

他无力了,眼前的天旋地转,前所未有的心痛,让他的头发瞬间白了好多。

见状,老人微微摇头,眼中似有些许失望。

他站起身来,声音沉着道:“想做什么,放手去做吧!”

“早点了结心事,寡人还要等待应候的帮助!”

说完,老人走了,只留下范雎一人静静躺在原地,不知道过去了许久,他这才慢慢恢复过来。

而此时,天色已晚!

……

回到现实,深夜,相府中,范雎脑海中满是这一段记忆,每每想到自己看见儿子尸体的那一刻,他又忍不住心痛如绞。

“唔……”

突然间,范雎连忙捂住心口,一手捂住脑袋,低低的痛呼出声。

在他后面,那一直低头的下人见状,赶忙上前,一把搀扶着范雎。

“大人,您怎么了?”

范雎没有回答,一手死死抓着头发,似乎要把头皮扯下来,一手死死捂住心口,似乎要把胸口的肌肉完全撕裂。

许久后,那种令人窒息的痛,终于在他身上缓缓减轻。

他放开手,然而,头上羽冠掉落,一头花白的头发,直接散落下来。

“传令城南六脉死士,等候王城之外,公孙家的后人出王城之日,便是公孙一门断子绝孙之时!”

突然,范雎眼孔放大,一脸狰狞,怒声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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