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天水河公寓。
西斜的太阳放出温暖而热烈的光线，为这栋十层高的橙色建筑，披上一层金色外衣。
公寓的四楼，407室。
方行在忙活了好一阵子后，直起腰，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以满意的视线环视客厅。屋里发出闪亮光洁的色彩。
方行所能看到的地方，都是一尘不染，光亮如新。
这是他打扫了好几个小时的结果。
用扫帚扫去灰尘，用抹布、清洁剂洗掉一切能看到的黑色污垢。地板拖干净，喷上清新剂。包括卧室、厨房、卫生间、浴室……
这么浩大的工程，在几小时内完成了。
饶是武者的身体，也有些顶不住。
但收效也十分喜人。
“还不错……”
方行在沙发上坐下来，身体很累，但心中却很高兴。
这间房子只有四十来个平方，不算很大。但胜在视野开阔，光线充足，客厅里有一扇漂亮的落地窗。坐在沙发上环顾整洁的客厅，还能看到公寓外的景色。
方行挑公寓时，一眼就相中了这里。
“独居生活，要开始了啊……”
方行低声念着，心怀即将开启新生活的喜悦，和终于要开始一个人生活的兴奋之情。
他期待独自生活已久。
方行今年大二，是紫天府大学的学生。
去年住在学校里，暑假也没离开。所以他今天是从学校搬出来的，搬到这栋，距离学校只有二十分钟路程的单身公寓里。
这栋公寓，名为天水河公寓。
这里的租金固然不菲，一个月的租金要五枚灵石。但环境优美，空气清新。周围生活设施一应俱全，有二十四小时超市、水果店，方便出行的公交站和地铁站。
而且租金不菲，只是相对来说。
对于方行而言，一个月五枚灵石，只能算是洒洒水。
“有什么要做的事情……”
方行坐在沙发上，在茶几上摊开一个笔记本，掏出笔，咬着笔杆沉思起来。他繁忙的时候，习惯写点东西。
将未知的事物移到眼前，变成可供理解的事情，会令人心情感到平静。
方行喜欢波澜不惊的生活。
他在笔记本上，写出如下注意事项：
第一，搬家要买新东西。第二，不要落下学业，包括炼丹术和刀法。第三，记得给妙子写信。第四，放松不可过度……
这应该算是今后生活的总纲了。
二三四条先不谈，方行翻一页，在新的一页上，详细地写出第一条的内容。
黑色签字笔在黄色的原浆木纸上滑过，字迹渐渐清晰。
搬家要买的东西包括：第一，日常生活必备品，按照生活习惯购买即可。第二，修行物品，首要的东西是阵法、玄土，其他可考虑风铃，符篆。第三……
一张纸上写得满满当当。
隽秀的笔迹充斥其间。方行一边思考，一边记载。写到最后，墙上黑边白底的时钟里那根短短的小针，已在不知不觉中走过三十度。
“咕噜噜”
他的肚子叫了。
方行忽然回过神，才发现已经五点了，可以准备吃晚饭了。
方行随即搁笔，站起身来，一边走一边脱下衣服。打算先洗个澡，然后出门吃饭，顺道把整理出来的垃圾扔掉。
“叮咚！”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方行脱衣服的举动僵住。
方行不得已，又只能重新穿好衣服，遮住那纤瘦，却充满线条感的身体肌肉。确认没有露出肌肤后，走出去打开门。
门外不是别人，正是他的邻居，许苦衣。
手里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饼干，散发出香气。方行有些摸不着头脑，说：“你这是……”
“这是给你烤的饼干。”
许苦衣回答，投来明净的目光。
她换了奶油色的短袖衫，胸前印着蛋糕。穿一条宽松的黑裤子，衬托出苗条的身段。方行看到她青黑色的发丝间残留水珠，鼻子闻到玫瑰与柑橘的香气。
她整个人散发暖洋洋的气息。
她的肢体柔美，手臂细白。白皙的细手腕处，托着一个铁质的烤盘。
方行疑惑地看着她。
许苦衣稍顿一下，解释道：“上午的时候，你不是帮了我么，给你烤了饼干，请你收下。”
“就为了这点小事？”
方行十分惊讶。
只是为了这点小事，她就给自己烤了饼干吗？
“你帮了我，我就应该感谢你。”
许苦衣加重语气，“就算是小事，我也应该要有所表示才行，不能什么也不做……”
话到这儿，她稍稍避开方行的视线，以认真的口吻说：“你帮了我，我感谢你是应该的。这些饼干，就请你收下吧。”
她将饼干递到眼前。
浅黄色的，烤至成熟的饼干，辅以小小的红色莓干，鲜小可爱，香气扑鼻。
不过更令人在意的，是许苦衣微微发红的脸颊。
她双手保持递出盘子的姿态，稍稍别过脸，白净通透的肌肤泛起一团红晕。那可爱的样子一下吸引了方行的眼神，方行情不自禁道：“没事吧，你的脸很红啊？”
话刚出口，方行便意识到什么，立即有些后悔。
她明显是害羞了，自己不应该说这种话。
果然，许苦衣慌乱了一瞬，说道：“没、没事，只是有些热而已……这饼干你要么？不要的话，我就拿回去了。”
她的声音渐渐失去温度，变得冷淡。
方行不敢再耽搁，忙接了过去。对上她渐渐平静下来的目光，问：“那我现在尝一尝，可以吗？”
“嗯，你小心烫……”
方行拾起一块饼干，送入口中，口感松脆，滋味香甜。方行嚼碎以后吞下去，不由发出感叹：“饼干很好吃！”
……其实，也没有那么好吃。
细品之下，饼干的味道比起一般的甜品屋来，要逊色不少。问题很多，主要的问题是味道太甜，口感不足，边缘还有一股焦味。
只有莓干的选择还算不错，酸甜适中，大小也合适。
“太好吃了。”
不过方行对这些问题只字未提，只是又吃了两块，连连夸赞。
许苦衣没有说话，但表情明显一松。
“我也不知道，我究竟烤得怎么样，我自己尝了下，尝不出太多味道……这是我第一次烤饼干，希望能合你口味。”
“原来是第一次啊。”
方行暗自庆幸，刚才幸好没有说出真话。否则会给她留下相当难过的第一次的回忆。
“你实在太客气了。”
方行定了定神，双手托着烤盘，说：“其实不用那么大费周章，一件小事不用往心里去。”
一般来说，买一份饼干就算是感谢了。
方行甚至没有指望邻居会有多么感谢自己，她却送上了亲手烤制的饼干。方行意识到，这是个性格极为认真的女孩。
亲手烤的饼干，和从店里买来的，其中蕴含的心意如有天壤之别。
方行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许苦衣真挚的感谢之情。
“烤饼干很麻烦吧？”方行看着她，说，“你刚搬家，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没关系，不怎么忙。”许苦衣十分简短地说。
“如果有需要，请尽管开口。”
“我会的。”
许苦衣点两下头。
两人又聊了两句什么，许苦衣便离开了，留下盛满饼干的烤盘。
在两人交谈期间，许苦衣神色语气十分自然，既没有腼腆，也没有害羞。只是把方行当做邻居，很普通地交谈起来。
方行无法从她的语气或神情中，读出她在想什么。
不过离开时，许苦衣的脚步明显轻快了不少。仿佛卸下了肩上的担子。
许苦衣走到隔壁，打开门，朝身后的方行微微点头致意，走进去，以很轻的力度关上门，发出轻微的响声。
容貌得体，进退有度。
方行给予了邻居高度评价。她不仅人美，内心更是高洁。
至少方行自己，是不可能为了感谢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就大费周章地给对方烤饼干。那样不仅麻烦，也许还会招来误会。
但许苦衣好像完全没想过这些。
她只是想感谢方行，于是就那么做了，没有其他想法。
方行回到家，把饼干放在桌上，用毛巾盖住。
他打算一会出门吃饭时，去超市买两个密封罐子装起来，以免饼干和空气接触，导致口感变坏。
这份饼干，需要好好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