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当政太女

什么你我都清楚,任紫琳才不吃这套!

“不好意思,我实在是不太清楚。不妨劳七王殿下告知我,是我任玖好欺,还是你们觉得,我任玖活该落得一个这样的下场?”

七王顿时觉得有些哑口无言。任玖好欺?别开玩笑!一个能在敌国坚持六年的人,怎么可能好欺?那么,是她该落得这样的下场吗?旁人不知道她任玖为宁国付出过什么,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怪就怪在,太上皇对她过于偏爱,宁皇又总是忌惮于她。而宁国,经不起内讧!

“你,已经病弱如此,安心养病不好吗?”

“哈,”任紫琳又忍不住笑了,“我也想问,让我安心养病,不好吗?”

七王觉得,兄妹做了近二十年,他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任紫琳。以往沉默寡言的她,竟都是伪装吗?早知道她如此犀利,他就不该答应二哥亲自来说服她。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道,“最多三日,母皇会让人在四城张贴关于你的讣告。九妹,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看,她病的多重啊,才三日的时间,就把小命葬送了。

“既然已经安排好了,七王殿下此来是想把那讣告做成事实?”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才这么想,七王的心底就浮现一抹跃跃欲试。影卫的大名,他如雷贯耳。听说过的举例,不胜枚举。他不算掌管巡防营,但因为巡防营统领的不作为,巡防营实际是掌握在他手里的。这几年,他为了历练巡防营,也算是用尽了心思。两边走的路子不同,但知道三国有多少人是命丧影卫之手的七王,忽然有些好奇,他的巡防营对上任紫琳的影卫,能坚持多久。

至于当着影卫将任紫琳留下,七王表示,他真没那么打算过。他来,只是为了表明宫里的态度。

“要不,我们打一架,你要是赢了,我就放你走。”

任紫琳瞠目结舌,这么简单粗暴吗?还是七王想要仗势欺人?

“这么说,七王殿下这些年整顿巡防营,竟都是为了我任玖准备的吗?”

她似笑非笑的扫视向军阵整齐的巡防营。对上她的视线,巡防营的将士们纷纷低头回避。巡防营在原来宁国的军队编制中,只能算是预备营。三国战乱结束后,宁国的军队编制被完全打乱,补也补不齐,巡防营就有了正式的编制序列。作为军人,他们当然知道自己的职责是什么。有关九公主的一切,他们也没少听说。特别是,她于国有功的那段。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但打自己人?巡防营的将士们只能暗自表示,他们,也不愿意!

“你不敢?”七王不理任紫琳的嘲讽,坚持要打。

“哼哼,”任紫琳阴阳怪气的冷笑,“激我啊?你身后至少有五六百巡防营的将士吧?对上我三个影卫,倒真的是有些底气!”

这样的任玖,七王真的觉得陌生。他仔细打量端坐在马上的任紫琳,还是那副瘦脱了相的模样,青丝微微松散,戴一支碧玉瓒凤钗,绾一支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头花簪,额间一枚将脱未落的牡丹花钿;上身穿一件叠领广袖的素雪溪云锦绣五翟花纹的上衣,下罩流彩捻金银丝孔雀纹的百褶裙,外披织锦素绒绣花斗篷。这打扮,和她离宫时,是一模一样。只是脸上,她阴阳怪气的笑活灵活现,若是讥讽能实质化,这会儿已经扑面而来。

原来,任玖也能这样有生气呢!

“你没得选!”他说。

任紫琳又哼哼一声儿怪笑,“我倒觉得,是你没得选!”

话音未落,影九和影七同时向前飞掠了出去。只见影九身形快成了一道闪电,冲向的正是护卫在七王身边的亲卫。伸手,他一把抓住了左侧最靠近七王的一人的马鬃。那人一记飞拳捶过来,被他借力一扭一转之间,踢下了马背。翻身上马,他伸手将挂在马鞍上的长钩枪摘下,对准旁边扑过来的一人一勾一带,将人再次利索的摔下了马背。旁边人见他下手狠辣,一窝蜂的扑上前来应战。影九不慌不忙,将长钩枪往地上一丢,身子一矮,滑落到了马肚子下。他也不觉得羞燥,借着马肚子的遮挡,不急不慢的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刀。游走路过之际,就割伤了好几匹马的马腿。一时间马嘶连连,阵形都被破坏了。借着有人安抚坐骑,有人还在寻找攻击他的角度,他又歪着身子,从七王的马腹下,一边顺势割伤七王的马腿,一边滑到了七王的另一边。

而这时的七王,根本顾不上他。因为,影七从一开始,目标就是他。影七出手的武器是一把长剑。恰巧,七王也是。二人照面,只听叮的一声响,七王手里的长剑瞬间就只剩下了半截。七王也不慌,手执半截长剑继续刺向影七。影七张手错过剑锋,抓住了他的肩膀。他这一抓,却不是随便抓的。七王只觉整个胳膊一麻,断剑已经脱手。等他再想回身攻击的时候,影七已经持剑横在他的脖子里,顺势还坐在了他的马屁股上。

“哟,这么快输了!”

七王拒绝搭理任紫琳。他自觉不是什么文弱书生,这些年,也是在尸山血海里厮杀过来的。但这样的他,竟然不能在任紫琳的影卫手底下走过一招。有这样有利的护卫,她便是身体孱弱又怎样?怪不得,沉稳如二王都担心她对太女、对朝廷造成影响。即使,他也认同她本人不会做什么。

影七才不管他想什么呢,借着手里的剑,他迫使他连人带马转了个方向,面向显然没有预料到他会如此轻易的被劫持的巡防营众人。

“让道!”

七王闭上眼睛,假装自己死了。巡防营的将领们,互相看一眼,纷纷扯动缰绳,向着两边缓缓退开。

任紫琳却没急着走,而是先转头看向一直跟在马屁股后的温奴,“你是跟我走,还是跟着七王回去?”

温奴吓了一跳,“殿下,奴是您的掌案啊。”

这话说的也没错儿。又趁机划伤了巡防营好几根马腿的影九,溜过来将温奴抱上了另一匹马的马背。然后,他牵着马,跟在影六的身后,一步一步,穿过了巡防营组成的人墙。

太阳西落,夜色,渐浓。

宁东宫,消声殿。门窗大开,殿内灯火通明。殿中,宁太女任红彦正盘腿坐在案后,手拿朱笔批阅奏章。她很专注,室内除却灯花偶尔爆开的声音,便只有她朱笔落在奏折上滑动的、沙沙的声音了。因不是在朝堂上,她高束的乌发上只簪了一套环形嵌珍珠垂流苏的金钗。钗环随着她翻看奏章的动作,微微晃动,遥映着殿外随风飘摇的白色灯笼。

夜,滴水成冰。任红彦内着粉白绣牡丹的抹胸襦裙,外罩蓝色描金凤束腰长袍。殿中摆着瓷白大瓶牡丹的殿角一旁的架子上,正放着一件雪貂毛料里子的藕合色锦缎兜帽斗篷。

“夜深了,太女当注意身体。”

太女正君博智轩端着一盅汤走进了消声殿。看到任红彦如此,他不禁将手里的托盘放下,转身将斗篷取过来,按在任红彦的肩上。

任红彦没有停下批阅奏章的手,只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没有作声儿。博智轩只能在心底再次叹气。起身,他去关窗,却在此时,看到一个正站在窗外、面带犹豫的人。

是太女侧君,夜雨宫护法,闻凯风。

见闻凯风眉宇凤目之间,颇有些五味杂陈之意,博智轩心中一凛,暗道,这是又发生什么事了?因为九公主的事,早朝后,太女和陛下已经有过争执。就算只是因为这个,博智轩也不太想让太女再过于关注九公主的事了。只是,眼下除了九公主的事,博智轩也想不出还有什么事能让一向精明能干的闻凯风为难。来不及细想,博智轩抬脚就往外走。

“是不是有任玖的消息了?”他才一动,任红彦便出了声。博智轩的心中不由又是一叹:太女不是不聪慧,也不是不敏锐,不过是心地到底太软。

再看闻凯风,也只好走了进来。

与儒雅清隽的博智轩不同,闻凯风一身水蓝色直领对襟夹袍,玄纹云袖,头发用带有龙凤纹的玉簪绾起,风雅中透着几分江湖人独有的干练精明。站在殿中,他瞄了一眼由博智轩带来的,此刻正放在任红彦手边的汤蛊,愧疚的看了博智轩一眼。

博智轩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暗自苦笑了一下,他心说,即使你不来,这蛊汤,只怕太女也喝不下去。

“不是九公主,是,瑞安殿下。”

任红彦放下了手中的朱批,抬头,声音平稳,“说。”

博智轩也没想到竟事关瑞安郡主。心知不是什么好消息,他也不禁看向闻凯风。

闻凯风十分羞愧,“瑞安殿下参与了安国此次的春猎,在云英山百丈崖上,遭遇猛虎,坠崖了。夜雨宫至今未能寻到郡主的下落。”

瑞安坠崖了?!这才不到三月,安国竟然已经举行了春猎!往常,安国的春猎可都在五月的。瑞安能参与这次春猎,显然是有预谋的。这孩子一向有几分莽撞稚气,出质之前就曾暗示过她,说什么早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只是,哪个需要她以身殉国?而且,她才去了安国多久,是不是有点儿过于心急了?

想到宫中总是疑虑不停的宁皇和杀伐果断、却真的有些过于薄情了的二王,太女不禁伸手,捏了捏鼻梁。

“夜雨宫没有寻到瑞安的下落,可发现其中有影卫行事的影子?”

瑞安到底是去替任紫琳的,任红彦有些寄希望于她有所安排。闻凯风却一时误会了,还以为任红彦在暗指瑞安坠崖一事,是任紫琳做了手脚。

想了想,他还算客观公正的道,“郡主临时起意的可能性比较大。安国的三公主罗翳凤在九殿下身上没占到什么便宜,瑞安郡主一到安国,她就频频试探。这一次,也是因为她出手,郡主才会跟着一起去了云英山。”

罗翳凤曾经也是想欺负宁九公主的,但宁九公主只用了一年,便让她再不敢乱伸手。可瑞安不一样,她不如九公主沉稳多谋,稍一撩拨,就炸了毛。成功欺负到瑞安的罗翳凤,大概觉得成就感满满吧?

任红彦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默默在她的名单上,加上了罗翳凤的名字。她宁国皇室的鲜血,可不是那么好沾染的。

她也不去纠正闻凯风的误会,又问,“安国方面是如何应对此事的?”

说到这个,闻凯风就又有些说不出口来了,“安国方面,是罗二公主罗鹄凤亲自带人在搜寻郡主的下落。听说,她已在百丈崖下找到了带血的郡主衣裳的碎片,还有郡主的一只鞋子。”

“如此说来,瑞安凶多吉少?”

见任红彦眉尖微蹙,博智轩不禁心疼的上前,跪坐在她身边,用双手握住了她的一只手。任红彦的手,骨肉匀称,柔润如玉,也冰凉如水。博智轩毫不犹豫,将她的手塞向自己的袖子。任红彦没有抽回手,转头冲博智轩勉强笑了一下。

博智轩的心,只心疼的有些发烫。如今这天下,人人都在为九公主鸣不平,却无人看到太女也日日殚精竭虑,人都瘦脱相了。

“倒,倒也不一定。”

闻凯风只觉脸上火辣辣的。作为太女侧君,任红彦身边代替影卫的所在,他知道许多事。比如,当年九公主出质,太上皇只派给她十几个影卫。这其中,还包括了护卫着假扮了十殿下的那位前往骜国的几人。在这些人的护卫下,九殿下在安国支撑了六年。瑞安郡主呢,身边跟着的全都是夜雨宫的人。短短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夜雨宫不但没护住她,竟是连她是否还活着都不知道。

“云英山一直都是安皇室春猎的场所,山上虽然遍布野兽,但都是被安皇室圈养的,野性不足,应该不会主动伤人才对;百丈崖并不高,郡主即使真的掉下了悬崖,除非特别倒霉,否则怎么也应该是有惊无险。特别是,百丈崖下还有一支河流,水流并不湍急,若是殿下恰巧落入河中,保下性命的机会应该更大才对。所以,臣觉得,瑞安郡主应该是被人救走了。”

闻凯风说的头头是道,博智轩却不由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这样有道理、且能说服人心的话,何不早说?

任红彦却懂,闻凯风这是不敢让她心怀太多的期望。他来向她禀报这样的结果,必然是夜雨宫对找到瑞安,已经没有信心了。甚至,安国那里,也是一样。特别是,安国还找到了沾有血迹的衣裳和鞋子。

不过,一向操心的任玖,真的会撒手回来,不管瑞安了吗?任红彦垂着眼睑,心中到底仍存一丝侥幸和希望。然后,她又想,放归了任紫琳,瑞安又“死”了,不知道自以为将宁国把控的极好的安皇,现在感受如何?

看任红彦情绪还算稳定,闻凯风又放出一则重磅消息,“猎网传来消息,安国二公主罗鹄凤有意借瑞安郡主一事,出使我大宁!”

“罗鹄凤要来出使大宁?”任红彦真是又惊又怒,安皇,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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