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势力小人

陶瓷展的开幕,使得本就热闹的宁京更加热闹了。经历过陶瓷展,罗鹄凤越发清醒的认识到,水泥不是振兴宁国的关键,任紫琳才是。在任紫琳那儿吃过晚饭之后,回到迎宾馆的他,屏退了左右,在灯下奋笔疾书,记录着今日里所看到、听到的每一个细节。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记录了。

或可借鉴。罗鹄凤在心底这么告诉自己。

与他有同样感慨的,是在深夜收到了飞鸽传书有关宁国陶瓷展第一天消息的季叔杨。只看这一天的消息,他就知道陶瓷展已距离成功也就差着一股儿后劲了。但成功激发市场的活力,已经是大功一件。他先后用玉石和石头试探任紫琳,她都毫不吝啬的回馈精盐。这让季叔杨不得不心生忌惮。他不知道任紫琳手里还有多少这样的精盐,又或者是她打算用宁国所有的盐,来敲开周边邻国贸易的大门。不管宁国人是不是打算不吃盐了,但任紫琳有这样的魄力,代表着宁国的腾飞之势已经遏制不住了。

姿态肆意的坐在龙椅上,季叔杨鬓边的头发有两缕散落,卷曲的散在他的耳边。灯光下,他相对旁人更加立体的五官蒙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看着更加俊逸,令人心仪。只见他信手拈着用来传递消息的纸条,嘴角带着似隐似现的微笑,眼神里闪烁着危险的光幕,薄唇轻启,吐出来一句话。

“安皇大概也没想到,她会看走了眼吧?她不该放归任玖的。”

听闻,任玖从安国归去之势,已经是日沉西山之势。安皇还特意因势利导的为宁皇设了一个母女相残的局。谁能想到,宁皇是真的上了当,任玖也因此被迫离宫,但出宫后的她却是一改之前的低调,不但保住了性命,还成功将宁国的大局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若不是他对宁皇也有一定的了解,该怀疑之前的葬礼是宁皇母女的一场计谋了。

如今,这母女矛盾暂时不可用;但任玖和宁太女之间互相的针对,倒是可以再加一把火。

正这么想,夜枭统领忽然从门外走了进来。

“陛下。”他低头拱手施礼。

季叔杨懒懒的转过眼神,看向夜枭统领,“什么事?”

“是皇后娘娘。”

在许多外人看来,实在是有些看不懂骜国这一对至尊的夫妻。说他们关系不好吧,新皇登基后,仍是册封了王妃为后,后族也被推恩被封侯爵;可若说他们关系好吧,随着时间的推移,外臣都看出来了,无论皇后多么殷勤,新皇的态度都可称之为冷漠。好不容易前段时间皇后蒙恩获召陪驾,可也就那一次,之后新皇好像又故态重发,不再理会皇后了。

没人知道这一次中,发生了什么。就连皇后好像都有些恍惚。

夜枭统领是在季叔杨登基后,才被提拔上来的,算是季叔杨的心腹。有些事,他比别人知道的多些。比如,季叔杨之所以还立了王妃为后,是因为当时匆忙登基,前朝后宫多方势力胶着,季叔杨没精力在立后这件“小事儿”上分心。他以为王妃虽然为人清冷,但至少拎得清,所以和彼时还在的后君商议一番后,就下了立后的圣旨。完全没想到,王妃成了皇后之后,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开始,季叔杨还体谅她原本夫妻感情就不是多好,甫一入宫,心下不安,但在她变本加厉殷勤,且总是踩中让季叔杨不耐烦的点之后,他就开始怀疑皇后的用心了。本来前段时间,他还想和皇后来一场螳螂捕蝉,谁知道一场伴驾之后,就又让季叔杨失去了耐心。

这一次踩雷的,却是郭家。夜枭统领都不敢信,郭家竟然敢如此激进。皇后这一下,让季叔杨对郭家都“刮目相看”了起来。

季叔杨也没防备,这半夜的,夜枭统领竟然还来禀报皇后的事儿。

“娘娘她,好像有些疯了。”

作为被季叔杨定性“不太安分”的后宫之主,夜枭统领奉命在皇后的身边安插了两个人。早在季叔杨召皇后伴驾之前,他就觉得皇后有些焦虑过度。她常常半夜起来,带着人前往御花园赏花,还会一个人半夜弹琴跳舞……像是对面有人欣赏似的。皇后乃是中宫,这样大的事儿,他不敢不报,特别是今日,皇后娘娘不但跳舞了,还拉着一个女官叫陛下……

皇后如此,让季叔杨不禁抬头,揉了一下眉心。他倒不觉得皇后是疯了。到了这会儿,她大概也意识到,上次的献策并不得他的喜欢。所以,她改变策略了。可是装疯卖傻的邀宠?季叔杨眸中冷光闪现:他不吃这一套!

“胡嬷嬷,”他张口叫。

“老奴在。”一直都在殿外候着的胡嬷嬷连忙现身。

“带几个人去让皇后清醒清醒。”

“是。”胡嬷嬷是老宫人了,一向是不该听的绝不听。她没听清夜枭统领的话,但季叔杨的吩咐,让她顿时明白皇后又出了昏招。

“告诉皇后,若是她实在清醒不了,就在她那宫里呆到清醒为止。”

“是。”

实话说,她一向觉得皇后不是个聪明的女子。不过,这也不是她能规劝的料的。

等她赶到皇后宫中的时候,皇后已经安静了下来。胡嬷嬷踏进殿门,发现皇后明显才梳洗过。她柔弱无力的靠在软椅里,一脸疲惫憔悴的打着哈欠,对胡嬷嬷的到来似是丝毫未察。

这是听说陛下派了她来,不高兴了?胡嬷嬷也不在意皇后的表现,径自传达季叔杨的旨意。

“看来娘娘已经清醒个差不多了,陛下听说娘娘身体有所不适,特命老奴赶来查看呢。陛下说了,娘娘若是真的不适,就在宫里好好休养也好。”

不像胡嬷嬷想的那样。郭皇后这会儿虽然的确有些集中不起精神,但胡嬷嬷说了些什么,她还是能听清的。当年借着父亲在杨国公的麾下听令,她得以嫁入王府。可她并不甘心。她以为,是嫁入王府断送了她的仕途。所以,她冷待季叔杨。及至季叔杨忽然登基为帝,她才开始有些慌了。特别是,季叔杨登基后一个月都没有封后的旨意传到王府。

没有人知道,在这一个月里,她是多么的忐忑害怕。她怕季叔杨记住了她的怠慢疏离,怕季叔杨嫌弃她底蕴不足的家世,怕他连妃号都不给她一个……在这一个月里,季叔杨像是完全忘了她。若不是娘家还能有人进府看望安慰她,她几乎支撑不下来。

可有人记得,有时候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儿。特别是上次伴驾之后,季叔杨又继续冷待她。她终于明白,即使她想低头,季叔杨也已经不稀罕了。他,大概彻底将她当成了一个不怎么聪明的势力小人了吧?

她后悔了!看着对面一辈子都保持着同样姿态的胡嬷嬷。她想,若是当时所有人都将她遗忘了,大概局面至少会比现在好。

“休养吗?”她呵呵的越笑越是大声,最后,竟是直笑出了眼泪,“是嬷嬷婉转,还是陛下如今也喜欢上这样的说话方式了?什么休养,不就是禁足吗?”

胡嬷嬷一脸的平静,像是没看到皇后的癫狂。虽然在心底,她无比认同皇后的说法。

笑够了,皇后忽然又哭起来,“我知道,自从成婚以来,是我怠慢了他。可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儿啊,陛下待人也一向不热情,我不过投桃报李罢了。如今他是陛下了,我只能小心的伺候着,可,可他哪儿知道我的难处……”

说着,她呜呜的哭的十分的伤心。胡嬷嬷微微抬头,看到在皇后宫中伺候的嬷嬷有些尴尬的、不得不上前安慰皇后。这嬷嬷,胡嬷嬷也是认识的。她姓周,算是皇后的乳娘,是随皇后一同入了王府的的老人儿了。按理说,她的话皇后应该是能够听得进去一二的,但皇后大概是真的觉得伤心了,也不听那嬷嬷都说了些什么,径直扑到那嬷嬷的怀里,哭的更大声儿了。

一时间,真是全无仪态。

“娘娘也知陛下今时不同往日,又何必说这些呢?即便您有委屈,难道还得陛下先顾着您吗?再说了,娘娘,今日这天儿可是不早了!”

胡嬷嬷还有后面半句话没说出来,但她没说出来,抱着哭泣的皇后的嬷嬷却是听出来了。胡嬷嬷这是在斥责皇后影响陛下的休息了。她满心苦涩,真是有口说不出。

“陛下的吩咐,奴替娘娘都记下了。今日都是老奴的错儿,老奴看娘娘有些不开怀,就烫了两壶酒给娘娘。谁知道娘娘量浅,竟是闹了这样的笑话。”

老嬷嬷被皇后抱着,一时挣不开身。她看一眼旁边在皇后宫中伺候的女官,示意她上前给胡嬷嬷塞了个荷包儿。明知皇后触怒了季叔杨,这荷包儿胡嬷嬷绝不敢接。见人走过来,她带着人微微向后退了一步。那老嬷嬷见她如此,就知道事情转圜的余地小了。嘴边的苦涩怎么都咽不下去,她的手下也不由抱紧了紧紧抱着她哭泣的皇后。嘴上,还不得不继续奉承胡嬷嬷。

“今日叨扰了陛下,又劳胡姐姐深夜往皇后宫里跑一趟,待明日皇后娘娘醒了酒,必然是要懊恼不已的。且求胡姐姐代我们娘娘向陛下告饶一句,实在是,娘娘也是被逼无奈。”

到了这会儿,周家来的嬷嬷还要如此说,胡嬷嬷不由都被气笑了。她微微欠身,对着皇后行了一礼。

“请皇后善自保重。”说着,她带着人转身就走。

周家的嬷嬷见她如此,就知道皇后这足是禁定了。幽幽的叹一口气,她低头看着怀里笑过哭,哭过又笑的皇后,只见她面容呆滞,像是被吓傻了,又像是完全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可怜的小姐啊,这日子以后可该怎么过?”

皇后不哭了,周嬷嬷却是又忍不住落起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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