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心有不甘(谢谢不再拥有,爱你))

罗鹄凤所关心的水泥工坊,距离宁京稍远,建在一处高岗背风的地方。罗鹄凤带着人赶到的时候,正值晚饭时间。工坊里的工人们,正轮流从工坊里走出来吃饭。

工人们吃饭的地方,就在做饭的地方。负责做饭的人,是几个身材佝偻、极度消瘦的老人。他们分工还算明确,有人负责切菜,有人负责煮饭,还有人负责洗刷碗筷。等其中两个人将洗刷好的碗筷分别放进两个大大的竹筐里,抬到正冒着热气的大锅旁,就有人敲响了一旁的铜锣。一声锣响后,一群衣衫褴褛的工人很快从后面的工坊里走了出来。他们有男有女,头发眉毛上都还沾着灰尘,身上的衣服满都是布丁,脚上穿的都是草鞋,但个个兴高采烈,像是将要吃一顿山珍海味似的。

罗鹄凤看到,他们自觉的排队,一个接一个的走到筐前,先弯腰从竹筐里拿起一只碗。那碗就是只粗陶大碗,看起来既粗糙又劣质,但捧着它的人却像是捧着至宝一样的小心翼翼。守在锅前的老人是负责打饭的,每个人就两勺。打好了饭的,就自动从饭锅旁一侧的竹筐里拿起筷子,走到一边,蹲下来开吃。

“那碗是有定价的,打破了碗的要赔的。”见罗鹄凤盯着眼前的一幕出神,护卫在罗鹄凤身边的人不由轻声为他解释。“等他们吃完了,碗筷也不用他们刷,但是需要将碗筷放到那边的水池边。那水池边等着的,就是负责洗刷碗筷的。这么做,一方面可以节省时间,另一方面,也能让更多的老弱病残挣些工钱。”

那所谓的“水池”,正是用水泥才砌起来的一个四方的池子。在正对着他们的一面,有一个并不小的圆孔,显然是留来排水用的。而水源则是被一节节的竹子不知从哪里引来的。而那负责洗刷碗筷的,的确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

罗鹄凤记得,这是一座私工坊,坊主如此做,就不怕亏钱吗?管不了太多,罗鹄凤瞅准了显然是放风的一人,搭箭拉弓。他的箭法是在战场上历练过的,精准的很。

“敌袭!”

那人猛然倒下,看似正做饭、吃饭,没一个往他那处看的高岗上,有好几个人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与此同时,之前被敲响的铜锣再次敲响了。这次却不是一声儿,而是三声,停顿一下,又是三声。

而此时,罗鹄凤已经带着人冲到了高岗处。他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掳人。

而工坊里的人,早因为宁京郊水泥官坊被袭的事被科普过了了;他们被告知,一旦遇上类似的情况,除了敲锣报信之外,第一时间要做的就是逃命。要不然,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求死不得求生不能。所以,罗鹄凤带着人才靠近,高岗上无论是吃饭的,还是做饭的,已经一哄而散,全都向后跑去。

罗鹄凤怎么可能甘心空手而归。他准备好了套绳,此次根来的人几乎人手一套。人,很好抓;但不等将人拉回来,一只只飞刀便从工坊后飞出来,斩断了满载罗鹄凤希望的绳索。

“二公主,莫要欺人太甚了。”

罗鹄凤抬头,看到一个个头不高、白胖白胖的胖子,从工坊后面缓步向外走了出来。白胖子长了一张圆脸儿,红光满面,身穿一身惨绿的锦绣罗袍,腰上系着似乎有些不够长、只能勒紧了的金腰带;金腰带上挂着足有七八十来个诸如金丝荷包、琉璃玉佩、金丝儿翡翠葫芦的压腰装饰。他的肚子有点儿大,孕妇一样的向前挺着;他的袍子又短,露出了并不十分粗壮的脚踝,和一双软底黑色的鹿皮软靴。再看他的头上,戴着金丝八角帽。八角帽的八个角上,又缀满了各色的宝石,又红有绿,有蓝有紫,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接暇。将它们镶在帽角上的人,大概根本没考虑什么品位不品位的事儿,只是单纯想要炫富。他的左手,拿着一把耀眼的金算盘;右手空空,偏要和左手一起亮出来,似乎是要人看清楚他十根手指上的各色宝石戒子。

说实话,这些戒子的颜色也是五花八门,让人看的眼晕。总之,无论谁看到这人,都会觉得这人一定极富,也一定极没有品位。

“是你?”

白胖子正是头三。宁京附近的水泥工坊,都被勒令暂时停业的事儿,他也知道。但他完全不认为他家主子的水泥工坊有必要停业。况且,他家主子那边事情不断,需要水泥的地方多了去了,他要是供不上用量,岂非显得他无能?而且,说起来这工坊距离宁京真的有些距离了,他也没想到罗鹄凤竟然会亲自驾临此地。

而罗鹄凤还真是认识头三的。九公主入安为质那一年,正是他终于将巡视海防的权利争取到手的一年。那年,他才刚十六,还有些年少轻狂。在与海匪交手的过程中,他失手了。救他的人,正是头三。那时的他和现在的打扮如出一辙,只是身上的宝蓝绸缎长袍换成了如今的惨绿袍子,还短了三分。那时,他对救命之恩感激不尽,发誓一定要报答他,他却只说自己是个寻常商人。罗鹄凤还以为自己真遇上了不求回报的好人,再三请求被拒之后,只能赠送了大量钱财做为回报。

因为这事儿,他还愧疚了许多,觉得头三看着实在不像是个缺钱的,而他竟然用金钱“侮辱”了自己的恩人……

如今看,头三巴不得他用更多的金钱“侮辱”他吧?

“你是任玖的人?”

头三沉默了下,说道,“我家主子尊姓任不假,在家中排行第九也不假,但若是二公主这样不讲礼貌,我也只能称呼殿下为罗二了。”

是任玖的人没错了。想到他从任玖那里离开的时候,任玖还让他“请便”,还说她觉得自己必然是拿不到配方的,敢情儿在这儿等着他呢!罗鹄凤觉得,任紫琳就是故意的。

头三还以为罗鹄凤是被自己的话给气到了,但他自觉自己并没有说错话,“二公主,您既然知道这是何人的产业,就该明白这里不是您能打主意的地方,还是请回吧。”

罗鹄凤不由哼了一声儿,别说是任紫琳的产业,就是宁太女任红彦的又如何?他今日来了,就没打算空手回去。

头三见他态度坚决,不由一脸的疑惑,“二公主,当年你是见过我出手的,你我都清楚,你不是我的对手。”

“谁说本宫要亲自和你打了?你好大的脸!”

头三想了想,很是坦诚认真的说道,“二公主,咱们在安国这么多年,也不是没和夜莺交过手,他们,也不行!”

他一脸遗憾的摇着头,像是在为夜夜莺可惜,但更像是为自己没遇到对手可惜。

“废话少说,放马过来。”

他已经看到工坊里的人都跑到后面去了。到底是让人打劫过宁京郊水泥工坊的人,罗鹄凤猜测,那些“泥腿子”应该是毁坏工坊里的设施和原料去了。上次他派出的暗卫前往京郊官坊的时候就是如此。也不知宁国的人缘何如此一心,宁愿毁了,坏了,也坚决不让他得到。一马当先,他率先拦在头三的跟前。在他的身后,跟来的随从们默契的冲向高岗后的工坊。

头三不由就叹了一口气,“虽然,我家主子说了,很重视和您的合作,但您特地跑来坏我的事儿,怎么说都是您的不对啊。”

罗鹄凤不和头三啰嗦,不客气的一剑劈向头三的头顶。头三游刃有余向着旁边避开,还有空闲伸手捞一个向着后面工坊冲的人扔回来。

见他如此,罗鹄凤就知道,自己这一趟很可能又要失败。蹙紧了眉头,他不禁有些不甘。

另一边,心中很是不甘的人,还有阿吉。

他不后悔自己出手刺杀任紫琳,虽然没有成功。但影卫这是什么意思?公然追踪他吗?他倒是还知道自己不能直接回凌府,但在外面躲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在他的世界里,认识的人只有凌浩志、凌十三,再加凌贤君和十二皇子两人。凌浩志虽然并不宠爱他,但其实对他还算不错,至少,他从未在物质上亏待过他。但阿吉自认为自己从不需要花钱。凌府里,他的吃穿住用都是被安排好了的。不过是他自己更喜欢遮身破烂的护卫服。

所以,他也没钱住客栈。

大摇大摆跟踪他的人,正是影十五。看着阿吉越来越像一只炸毛的小兽,她忍不住笑了。她看的出来,阿吉与人打交道的经验并不多。刺杀任紫琳,大概也只凭着一股意气。而在跟随阿吉的这段路上,影十五还发现,除了她之外,另有人对阿吉感兴趣。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一条小巷,阿吉躲在小巷里想要突袭影十五,却不防,被影十五捂住嘴,跳进了一旁的民宅里。

阿吉不妨影十五伸手如此利落,想要挣扎,却被影十五死死掐住了后脖颈,连带嘴捂的严严实实。

“别吱声。”影十五一边说,一边左右看看,在民宅的院墙上找到了一处小窟窿。将阿吉拉到小窟窿处,她猫着腰向小巷里观看。

就在两人身后不远,一个人匆匆跑进了巷子。他疾跑了几步,却没再前方发现阿吉的身影,就心觉不对,想要转身离开。影十五等的就是他来,怎么会轻易放他离开。她极快的松开阿吉,猫一样跳上民宅的院墙,一鞭就将来人抽翻在地。

然后,阿吉又看着她跳下院墙,一脚踩上人家的胸口。

“干什么呢?”

地上的人在被影十五抽了一鞭之后,顺势向前一滚,本是要坚强的逃跑的。影十五跳下墙后,毫不犹豫的又照着他的后心来了一脚。然后这人才被踩在了脚下。抬头与影十五对上,那人立刻惊呼了一声儿。

“您……”

他一个“您”字吐出口,影十五就毫不犹豫,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只这一拳,她就让这人昏了过去。

“你为什么不让他说话?”阿吉也跟着从民宅出来了。见影十五前后行为有些矛盾,他不由出声问。

影十五回头,朝他假假一笑,“认识他吗?”

阿吉仔细看了看一边脸颊已经高高肿起的男子,许久才点了点头。在这个世上,他只与凌浩志等四人互相认识,但对尤家的许多人,他都是单方面认识的。这样,方便凌浩志想杀尤家的谁的时候,他精准出剑。

“别只点头,说话!”

阿吉奇异的看了影十五一眼。她说话的口吻,真的和凌浩志对他说话的口吻像极了。他想了想,觉得说出此人的身份,似乎对凌家并没什么影响。

“是尤家旁支里的少爷。”

“他为什么跟踪你?”

“跟踪我?”阿吉有些惊讶。影十五的跟随有些明目张胆,阿吉真没注意到还有旁人注意他的行踪。

说来也是巧合。这位尤氏旁支里的少爷极会讨尤淑君的喜欢,因此在整个尤氏家族当中,都算有三分颜面。他也是偶然听到两句尤破军和尤糯米如何将阿吉困守在外,才会在看到阿吉的身影后,没忍住暗中跟踪他。这几年,凡是阿吉出手,尤氏还没有一个族人能逃过升天。因此,作为尤氏家族还算被看重的一个,这位少爷是认识阿吉的。

“你这么笨吗?”影十五似笑非笑的看着阿吉,“这人自从你从酒楼里逃出来不久,就一直在跟踪你。看他的行为,似乎对你并不怀好意呢。不过,你们凌、尤两家关系不是一直很好的吗?”

好?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奉命杀尤家一个人的阿吉,从来不觉得凌、尤两家关系好。但他也知道,这事儿并不能让外人知道。

“为什么帮我?”

“帮你?”影十五笑了,“不,我是要带你回去见我家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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