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温奴是在图书馆设立之初,就被选定为图书馆的管理者的。他年纪不大,但为人温柔细致,原本不被重用的时候,就能耐下心来做事。九公主怎么想的,任紫琳并不知道,但她并没有因为他是任红彦送来的而心存疏离。才短短一段时间,他身上的浮躁尽去,整个人都变的温润、沉静。

四楼,说是一间图书馆,其实更像是一间专利陈列馆。“专利”一词是由任紫琳提出,经过她身边一众人讨论定下来的。当时,罗鹄凤就在一旁。

自从确定关系,罗鹄凤有空就往任紫琳的这边跑。任紫琳很忙,她还有着无数的创意和想法;身边随时跟着一群人讨论和推进完善她的和想法。任紫琳没有刻意回避过他。罗鹄凤感动的同时,也越来越知道,有任紫琳在,即使他顺利取得心心念念的水泥配方,也已经阻挡不了宁国的腾飞之势。对此,他原本是忌惮的,且暗怀破坏之意;但和任紫琳在一起之后,他只担心任紫琳会如此误会他。专利一词他听懂了,也深深的明白任紫琳特意设定这词的用意,主动提议安国同步推行这一概念及对应的保护制度。

他和任紫琳都清楚,虽然“专利”是新词,它所代表的一切却并非新生事物。它,原来被称作“秘方”,家家敝帚自珍的存在。任紫琳以这种方式推行专利申请,很大程度上是想用金钱打开技术共享的渠道。也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人们创造发明。同样的,这在一定程度上,站在了世家豪门的对立面,截断了许多人“巧取豪夺”的道路。这无疑会迎来许多的压力。而罗鹄凤主动提议安国的加入,无疑会给宁国带来一定的压力,从侧面帮助任紫琳推行此事。

而安国方面,安皇一直都在寻求制衡世家的办法,应该是极乐意顺水推舟,同意罗鹄凤的提议。对着宁国最具代表及影响力的十几个世家代表,温奴毫无隐瞒罗鹄凤功劳的意思。

“专利保护制度是此次来出使我大宁的安国二公主提出来的,我家殿下觉得甚合心意。骜国方面,我家殿下也有意派人详细商谈。这也就意味着,在不久的将来,部分专利在三国内都享有被保护的权利,未经专利权人同意,任何人都不得侵害专利权人的专利。”

这话,成功让人暗暗交换起了眼神。

从博家那里,世家们并没能得到任紫琳至今在世的真相。他们多方猜测,多数认为眼前的局面,多半还是皇家的计谋。鉴于复仇计划,多数世家更觉得,这计谋,大概还是出自任紫琳之手。他们以为,任紫琳此番操作,为的,应是撇除她的皇家身份。毕竟,她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有些不妥。对罗鹄凤出使宁国一事,他们也算到了任紫琳的身上,只是不清楚,罗鹄凤不辞辛劳的来这一趟,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么说,用银钱买也是一样的?”王玄玉一向推崇儒家,相比起财富,也更重家声家望。

“能买,却不能强买。我家殿下有意建议太女成立专门的衙门呢。如此一来,每一项被申报的专利,都会有对应的专家进行评估。”

为这么点儿事成立衙门?王玄玉不由又想到了图书馆门前、门里的两块木牌。这其中,传达的无不是保护弱者的意思。九殿下对世家的不满,竟是到了这种地步吗?自古以来,寒门难出贵子,九殿下难道就没想过,便是如此扶持,从寒门培养出她想要的人才,也需要很多年?

“太女和九殿下现在何处?”他干脆直接转向一直默默陪在一旁的博智轩。他不想再看了,只想直面这位一直都在传说里的九公主。

博智轩自从出现,就一直安静的站在自家祖父的身边。好在,众人看在东宫的份上,都自觉让博老太医走在最前面。

“诸位请随我来。”这图书馆带给他的震撼,并不比世家少。也因此,他也没觉得自己受到了怠慢。

三楼的会客室里,任紫琳和任红彦正你来我往的下棋。姐妹俩的棋艺都不太好的样子,看的一旁真正懂棋的四王频频翻白眼儿。

众人进门,恰逢任紫琳夹着一枚棋子钉在棋盘之上。棋子与棋盘相击清脆的声音,像是正响在众人的心头,引得人不由纷纷抬头打量。只见姐妹俩均是一身便装,一人一把看着就轻便的竹椅对立而坐。中间隔着圆桌,楸枰云子,旁边又摆放一个稍矮一些的小桌,放着精致小巧的茶具和果点。小巧精致、玲珑剔透、精巧细致的茶具,竟不是玉的,而是陶瓷的。

“参见太女殿下,九公主殿下。”众人匆匆瞥得一眼,纷纷拱手弯腰,向着姐妹俩行礼。

“免礼,赐座。”

在这句话出口之前,任红彦一直都在盯着棋局。这话出口的同时,她似是没能找到解局之法,伸手将手里的棋子扔回了棋盒。这样的作态,让人不由好奇两人之间到底下了怎样一个玲珑局。可惜美等人抬头仔细观看,博智轩就走上前去,亲自将棋盘是的云子收拾了起来。而任红彦也转头看向众人。

众人落座的椅子,却是比任红彦姐妹俩的好的多了。自觉坐在了世家第三位的博老太医,抬头看到任紫琳的状态,不由暗暗惊讶。他实在没想到,任紫琳竟能恢复的如此之好。要知道,之前他一度以为她能活到现在实属是侥幸。

而坐在右手第一位的王玄玉也已经开始了暗暗的打量。相比起二楼、三楼的阅览室,这间会客室像是个独立的存在。正对着外面湖面的窗口,似乎比寻常的窗子大出了一圈儿。通过这扇窗,他能清晰的看到窗外的合欢花和不远处的湖水清清,绿柳繁花。而这房间里的墙角处,窗台下,也摆放了许多高低不同的插花或绿植。

看来,这位九殿下遗传了后君珍爱爱奇花异草的喜好。王玄玉如是想。

转身面对大家,任红彦是站起来,由旁边的女官上前调整了竹椅;而任紫琳则是连人带椅先微微后退一步,然后径直将方向调转了过来。众人看的清楚,原本坐在她身侧的四王,在她调动座椅的同时,忍不住微微张开了手,从后面防护,似是怕她控制不好力度。

这椅子,竟是带着轮子的?众人不动声色的垂眸,很快就确认了这一点。怪不得任红彦姐妹都坐在竹椅之上,这是怕太重了,九公主自己无法控制?也是到了此刻,大家才看清,任紫琳的膝上搭着一块盖毯,恰恰好遮住了她双腿的情况。

九公主,竟是行动无法自如了?意识到这一点,众人纷纷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让他们担心的,九公主和太女相争的局面不会出现了。

今日进了图书馆的世家代表,是任红彦亲自拿笔一一圈出来的。只有十几个人,其中许多在朝中无官无职,只有个爵位在身。这爵位,不但代表朝廷对其家族的任何,也代表着他们能代表族中与任红彦姐妹对话。

而到了这会儿,博老太医也看出来锦绍的祛毒之法了。这是将毒暂时逼到了腿上?博老太医不得不承认能想到此法,且能做到的人,的确有些高明。这人会是天师教的人吗?自负医术还算可以的博老太医对天师教的好奇,又多了一层。

而看到姐妹俩并排而坐的王玄玉心中感想又不一样。要知道,太女可是半君,任紫琳没有半分避让,就这样大大方方的与任红彦分坐同一张圆桌的两旁,是无心还是故意?仔细看,姐妹两人在相貌上有五分的相似。任红彦清丽端庄,任紫琳明艳张扬;一样的瘦削。任红彦让人觉得严正,令人敬畏;任紫琳看着春风和煦,实则洞隐烛微,令人不敢直视。

“谁是庾泰?”

任红彦叫了免礼之后,就不再说话。而任紫琳张口,先叫的不是博家,而是庾家。博老太医不由暗暗和王玄玉交换了一个眼神,担心任紫琳这是柿子捡软的捏。庾泰也不妨第一个被点名。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恭敬的行礼作揖。

“草民,庾泰,见过太女殿下,九公主殿下。”虽然来自宁国四大世家之末的庾家,庾泰身为庾家家主的庶子,身上是真正的无官无职无爵。

“坐着说话,”任紫琳看起来是真的很和善,只是说出来的话,在在座的世家代表听来,带着十足的刺探,“我听闻,你很有做生意的天赋?”

进京这些时日,庾泰一直很少说话。一来他年轻,庾家身份地位不低,他却只是个庶子;二来他之所以能代表庾家进京,正是因为家主看重他行商的本事,而他本人也听说了任紫琳在宁京的所作所为,想要赌上一把。若是任紫琳败了,庾家折损的不过是个庶子罢了;可若是任紫琳赢了,他在庾家的地位,就不止一个庶子那么简单了。知道任紫琳的所作所为之后,世家们对任紫琳有着诸多揣测。但这些揣测,都没能动摇庾泰的决心。

“草民不敢称有天赋,略通而已。”

作为第一个向她传递出合作意向的世家中人,任紫琳当然第一时间让人了解了庾家及他本人的情况。开口询问,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有胆量和我合作吗?”

庾泰只愣了一下,站起来,认真回复道,“回殿下的话,草民只是庾家庶子,不敢代表庾家回答殿下的话;但草民本人,是愿意的。”

“既然是代表你自己的回答,那你的一切行事,想来是和庾家无关的。”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但庾泰想了想,又没有辩驳这话。但他不说,其他人可不会认同这话。

“殿下此话差矣,”王玄玉一摆衣袖,站起来拱手说道,“庾泰固然代表的是他自己,但和庾家也是脱不开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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