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安国公主

罗鹄凤的确有出使宁国之意。在她看来,任紫琳的归去和瑞安的坠崖,都诡异的很。任紫琳,将死之人,宁国为何一定要她归去,甚至不惜将宁二王的亲生女儿送来。她可是听说,宁二王是宁太女的左膀右臂来着。瑞安的坠崖就更刻意了。春猎虽然允许大家带着刀箭四处游走,但百丈崖?瑞安到那里去做什么?可别说是被罗翳凤逼的。罗翳凤再没脑子,也该知道逼死瑞安于她并没有什么好处。故意借着夜雨宫的手将她有意出使的消息传到宁国,她正是要借机查探宁国的反应。

但宁国的反应,她没查探明白,安国方面,却是纷纷阻拦她这样的想法。理由是,宁国,不值得。他们说,战后的宁国,已然支离破碎,别说是给它六年时间,即使是十六年过去,恐怕也难改民生凋敝,疮痍满目的惨状。

但没成功探到宁国虚实的罗鹄凤,已是坚定了出使的决心。她对安皇道,“母皇,宁瑞安郡主虽是质子,但到底是横死。而被您慈心放归的宁九公主归去前也是命悬一线,岌岌可危。儿臣以为,这是宁国对我大安的阴谋,是想要借着两条人命,污蔑我大安的清名。儿臣想要出使宁国,一是要告诉天下人,我大安问心无愧,也是要借机打探除此以外,宁国对我大安是否还有其他阴谋。”

“二姐,别说的好像你去了宁国,就能看穿人家的阴谋一样好吗?”

罗鹄凤才说完,站立在安太女罗凰凤身后一侧的罗翳凤就开口了。虽然前段日子,罗鹄凤才刚为她擦完屁股,她却半点儿都不领罗鹄凤的人情儿。在她看来,将瑞安坠崖的事儿按在她的头上,说不定就是罗鹄凤干的。

三姐妹中,她个头最矮,面容却最小巧精致。虽然她声音甜软,但犀利的词锋,使她看起来有些尖酸。只见她一边说着,一边微微侧身去看罗鹄凤的反应,头上戴着的镶满了蓝宝石的孔雀衔珠开屏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站在她身前的罗凰凤以宠辱不惊的姿态,站在百官之首。罗翳凤的话,让她不明显的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她没打算替罗鹄凤解围,甚至不动声色的悄悄去看安皇的反应。

安皇已经年近五十,但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像是三十多岁的模样。只见她头戴花树冠,身着明黄缂丝面儿的青龙朝袍,面如满月,长眉若柳,既美丽又威严。

高坐在龙椅之上,她将殿内所有人的神情都尽收眼底。她早发现了,因为瑞安一事,罗翳凤最近总是和罗鹄凤别扭;而罗凰凤作为太女,又是长姐,不但没有从中说和,貌似还有些煽风点火,自作聪明。

“你既是有意,待会儿就与朕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想的。”显然,安皇并不绝不的此事需要在朝堂上继续谈论,“众卿若没有其他事上奏,今日就暂且退朝吧。”

“恭送圣上!”

众大臣也都没把罗鹄凤要出使宁国这事儿放在心上。他们都知道,安皇膝下就三个女儿,每一个都娇宠的很。三位殿下的年纪也都不是很大,有些爱玩、爱闹,都是情有可原的。

安皇起身去了后殿,在她身边贴身侍奉的胡嬷嬷却是留了下来。

“二姐,你还真想去宁国啊?那里,可是我安国的敌国。”安皇一走,罗翳凤立刻彻底转身,似笑非笑的看着罗鹄凤逼问。

罗鹄凤根本不想搭理罗翳凤。她比她高了一头不止,不低头,罗翳凤都看不到她的眼睛。见她如此,罗翳凤气的差点儿跳起来,还是罗凰凤为她解了围。

“二妹,老三虽然说话不好听,但话糙理不糙。宁国当年被我们打的那么惨,如今势必没能恢复过来呢。你刚才也说了,他们先后派来的两任质子,一个命悬一线的回去了;一个则彻底的将命留在了我安国,你焉知宁国没有报复之心呢?”

“多谢太女殿下提醒,”对罗凰凤,罗鹄凤就恭敬的多了,她低头抱拳,似是没发现罗凰凤话里的矛盾,只认真道,“臣妹还是想要往宁国一趟。”

“你啊,何必如此执拗?”罗凰凤一副拿罗鹄凤没办法的模样。

旁边,胡嬷嬷走了过来,“三位殿下,陛下还在后殿等着二殿下呢。”

其实,从安皇开始往后走,她就在一旁看着这姐妹三人的“表演”了。这会儿凑上来,的确有提醒的意思,但更多的是,她不想看到三位公主在她面前发生争吵。她的开口,成功让罗凰凤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是孤的错,孤太过于担心二妹,倒忘了母皇还等着她。”

胡嬷嬷微笑着,冲罗凰凤欠身一礼。罗凰凤很是谦和的回了半礼。罗鹄凤也很客气,但她就像是没看到罗翳凤一般,大步从她身边走开了。虽然跟在她身后的胡嬷嬷不敢放肆,罗翳凤也还了胡嬷嬷半礼,但罗翳凤还是被罗鹄凤给气到了。

“这蛮人!”等两人都走远了,她才看着罗鹄凤离开的方向冷哼,“不过是仗着这两年母皇越来越喜欢她了。”

是啊,母皇越来越喜欢她了。罗凰凤也看着罗鹄凤的背影,在心底暗暗呢喃。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太女姐姐,我回府也没什么事儿,到你东宫蹭杯茶如何?”不同于宁国各位公主均为开府,安皇膝下的三个女儿,除了罗凰凤居住东宫,罗鹄凤和罗翳凤都已经开府另居。

“好啊,”意识到罗翳凤可能是对自己有话要说,罗凰凤当然是欣然应允。她和罗翳凤之间,虽然也是塑料姐妹情,但比和罗鹄凤好的多了。

跟着胡嬷嬷一路来到后殿,安皇已经将朝服换成了一袭淡黄绣银牡丹的便服,头上繁重的花树冠也摘下去了,改簪了一套浅白色的玉雕牡丹花饰,佩金色满天星样式的额饰。脱了靴子,她脚上换了一双软鞋。姿态闲适的靠在软塌上的软垫上,她看着罗鹄凤老夫子一般一板一眼的向她行礼。

“好了,这里又没有外人,不必如此。”

“礼不可废。”

安皇听的可乐。她的这个女儿,长了一个奇高的个子。因为这个,她府上的侍卫都挑个高的。渐渐打扮也开始中性了起来。比如现在,她就戴了一顶束发嵌红宝描金黄玉冠,身上穿着大红连珠团花锦纹对襟振袖收腰锦缎宫袍。母女俩相貌上很有几分相似,偏在安皇的脸上,那是端庄艳丽;到了罗鹄凤这儿,就成了仪表堂堂。同样是因为这高个,她性格似乎也刻意的没那么活泼了。

“来,坐。和我说说,怎么忽然想起要出使宁国了?”

罗鹄凤似是认真想了想,才说,“任玖拿了儿臣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儿臣想要向她追回来。”

朝廷在决定让任玖回归宁国的时候,她正巡视海防。听到消息后,她特意上了一道折子,想要阻拦任玖的回归之路,但到底没能成功。

她倒不是埋怨安皇对她不重视。相反,她认为,安皇还算是个合格的皇帝母亲。她膝下只有罗凰凤、她,和罗翳凤三个女儿。三人及笄之后,都有了入朝议事的资格。虽没有实权,倒也经常会派些差事给她们。比如太女罗凰凤就常常会代表安皇主持各种祭祀,罗翳凤也有机会出入工部、户部、礼部。她的情况又有一些特殊。十二岁前,她都是跟随生父于贵君生活在后宫。于贵君离世后,她为了快速融入朝堂,第一件差事就有些棘手:巡视海防。她还记得,那一年,侵扰她大安的海匪尤其的猖狂猖獗,她年十四,奉命替安皇巡视海防水军将士,以鼓舞士气。后来,安皇便将之后每年的海防巡视都交给了她。在这巡视的过程中,她也曾差点儿被海匪劫持,但也得到了更多的历练。罗凰凤和罗翳凤本来嫌弃巡视海防辛苦,可看到安皇因此对她宠爱,又羡慕嫉妒,甚至不惜联合起来对付她。罗鹄凤只当什么都没察觉到,只安稳本分。因为她清楚,安皇春秋正盛,身体一向康健,与罗凰凤、罗翳凤争斗太早,只会惹得安皇不满。

安皇其实也不在乎罗鹄凤如何想她。她伸手拿了一个桔子在手上,一边剥一边问,“就因为这个?”

对她的三个女儿都暗中与身为质子的宁九公主有往来的事,她是知道的。但那又怎样?宁九公主到底是在她的地盘上。在安皇看来,宁九公主再优秀,也不过是她三个女儿的磨刀石罢了。曾经有一时,太女罗凰凤对宁九公主还甚是倚重呢,安皇也不曾说过什么。

“那东西我可以不要,但任玖不能这么欺负我!”

安皇又笑了。罗鹄凤在她面前,可越来越少这么孩子气了。

“还有呢?”

“儿臣觉得,老骜皇的死有蹊跷。这其中,说不定有宁国的手笔。儿臣以为,虽然老骜皇自从三国战乱后,渐渐沉迷于声色,不若母皇这般励精图治不说,还忽视储君,宠爱庶子,导致后宫尊卑不分,前朝嫡庶难论,可您不觉得,宁国奔袭凉城的战机,把握的实在太好了?就好像,他们早就在等待这一刻一般。”

这话就是正经话了。安皇心中无限欣慰,觉得罗鹄凤到底是历练出来了。骜国宫变这事儿,她也怀疑和宁国有关,暗地里没少安排人调查。只是,季叔杨那小儿名不见经传,一登基,却迅速把控了朝纲不说,还封闭了骜都四门。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骜都都处在风声鹤唳的状态里。安国,也因此损失了大量的密探。这给安皇梳理掌握骜都的情况,带来了极大的不便利,但同时,也让安皇确定,骜国宫变果然有隐情。

罗凰凤和罗翳凤总说,她越来越偏爱罗鹄凤。这让她如何不偏爱呢?罗鹄凤察觉到老骜皇之死不对,想方设法的要一探究竟。她的另外两个女儿呢?只怕这会儿正聚在东宫,埋怨她对罗鹄凤的偏爱呢。

“这种事,你便是到了宁京,也探不出什么来吧?”

“儿臣没指望从宁京探出有关这件事的什么来,但从这件事,儿臣觉得,宁国复仇之心未死。若真是如此,儿臣一定能从宁国看出些什么。”

安皇心底真是十分的满意,“还有呢?”

“儿臣听说,同样出质归国的宁十公主蓝雪如今还未回到宁京。儿臣以为,这是一个出使的好机会。宁十公主蓝雪生父为二品宫君,出身并不低。她的回归,一定比病重的任玖回去,还惹人注意。”

“你觉得,宁国将两个质子换回的举动,也不对?”安皇想起之前罗鹄凤递上来的折子,不由问。

“是,若是儿臣,必不肯换两个无用的人回去。”

所以,她还想借机一探宁国要任紫琳和蓝雪回归的用意。

“不错,有两个正当的理由了。还有吗?”

明明是三个理由。罗鹄凤嗔怪的看安皇一眼,没有纠正她,“还有就是,儿臣想领教领教宁国的影卫。”

影卫?这下,安皇是真的有点儿惊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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