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审问鄂托(上)

“哗啦啦!”鄂托身上的铁链一阵响动,素白的病号服显得有些宽大。

阿汶达看着鄂托野兽似的愤怒眼神,心中了然,按照预设的审讯方式继续:“各位大人,这些破烂箱子,有瞧得上的吗?”

王雷捏着笔,摇了摇头:“好歹也是个王子,唉……”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钟云疏突然伸脚,将木箱踢得到处都是:“鄂托,当了这么多年丧家犬,连个好箱子都没攒出来。”

又是哗啦啦一阵响动,鄂托的眼睛开始充血,眼神像被激怒的恶兽,干裂的嘴唇嗫嚅着,可是没一会儿,眼神又恢复清明,原本濒临暴怒的边缘,忽然就冷静下来。

王雷和主簿互看一眼,自制力这么强的凶嫌,很不好对付。

钟云疏随意一瞥:“箱子上有日期,是北域的古漠文。这些字和大邺文字有很大差别。”然后弯腰捡起一个箱子。

“文公子,这箱子的日期和你在南疆的时间差不多,打开看看?”

“打开!”阿汶达戴上手套和口罩,随意拿起那个箱子,十分轻松地看向钟云疏,“你开还是我开?”

钟云疏取出一个铁薄片,对着钥匙孔插进去,左右微微转动,只听到嘎哒一声脆响,木箱的锁掉了,箱子打开了……

鄂托的眼瞳颤了一下,铁链轻晃却没有响。

一个方方正正的箱子里,只有一小袋草药的种子,钟云疏戴着手套摸遍了箱子内里,也没有任何东西。

主簿立刻取出一撂厚厚的纸页,箱子上的编号按钟云疏说的记下来,并将里面的东西记录下来。

阿汶达看了一眼:“新鲜的棘沙米种子。”

鄂托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盯着阿汶达,幽幽地叹息:“族长,我以性命救你,你就这样对我的?”

“阿汶达,在阿汶部的那些夜晚,你说过的话都还记得吗?”鄂托的神情与刚才判若两人,即使面容有变化,眼神却分明是阿汶部里的纯良少年。

“你说,要保护阿汶部不被吞并,要守护那里的每一棵大树,每一株花,每一簇嫩芽……不让阿汶部卷入南疆的纷争里……”

“哪怕阿汶部族民被带进羽蛇神教,我还是像以前那样尊敬你……抢着替你挨鞭子,替你挡刀子……生怕我部族长有半点不适……”

阿汶达吃惊地注视着鄂托,这些话确实是他说过的,在阿汶部无忧无虑的日子仿佛还在昨日,记忆犹新。

“可是,你做到了吗?!”

“你什么都没做到!阿汶部的领地没了,族人死光了,你恬不知耻地和大邺人混在一起,心甘情愿地为他们医治!”

“当年大邺韩王杀得南疆血流成河,阿汶部因此死了多少药师?阿汶前任族长传位于你的时候,是如何教导你的?!”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有什么脸面活在人间?!”

阿汶达搭在箱子上的手一颤,那些深埋在心底的愧疚、悲愤、无奈的阴暗回忆,被鄂托几句话就掀开,眼神里没了坚定。

王雷和主簿互看一眼,立刻不自觉地看向钟云疏,审讯者被凶嫌影响,是审讯大忌。按照以往的惯例,文公子不适合再留在柴房。

钟云疏拍了拍阿汶达的肩膀,示意一起出去。

阿汶达失魂落魄地跟着,临出柴房前,差点绊倒。

钟云疏临出门时忽然回头,刚好看到鄂托扬着一边嘴角,笑得阴森。不得不承认,鄂托是他遇到的最难缠的凶嫌。

不由想到中毒休养时,与沈芩随意闲聊:真正的好友是知道你最痛的地方,护着不让碰触;最强的敌手知道最痛的地方,狠插一刀。

鄂托方才就在阿汶达最痛的地方,插了一刀,还用铁烙烫平,让那里时刻疼痛难当,却又无处渲泄,以至于他走路的步态都有些蹒跚。

离开柴房一段距离以后,钟云疏才开口:“文公子,退出审讯。”

阿汶达一时语塞,半晌以后,还是默默点头,知道审讯鄂托不是易事,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么短时间败下阵来。

术业有专攻,他一个郎中还是不要掺和这事了。

“好。”阿汶达沉默地离开。

“去找钱公子聊聊。”钟云疏送到他新病房的门口,才转身离开。

“对不起,没帮到忙。”阿汶达折回来说完,又低着头继续走。

钟云疏走到柴房外,就听到里面放肆的笑声:“城主大人,要不咱俩聊聊?”

“主簿大人,别埋头写啊,怎么就不吭声了呢?”

王雷站起身抄起竹杖,对着鄂托就是一下,“啪!”

鄂托笑嘻嘻地回敬:“王大人,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狗急跳墙了呢?别忘了,我可是北域小王子鄂托,死在绥城一家私宅的柴房里,你们可怎么向北域交待?”

王雷再次高高扬起的竹杖,倏地停顿在半空中,打还是不打?打,鄂托这几日进食不多,整个人本来就瘦得厉害,万一真打出好歹来可怎么办?

不打?

不打怎么能气得过?!

钟云疏推门而入:“破落王子而已,又不是北域现在的王族,王大人,打死勿论!”

“是。”王雷的竹杖瞬间落下。

鄂托脸上的得意瞬间变成愤怒,又在短短几秒的时候变成轻蔑和鄙视:“你这个北域的叛徒!赐姓为钟,不就是要当大邺的走狗!”

“当走狗的滋味儿如何?招之即来,重金赏赐,挥之即去,全族战死!”

“你的眼睛,就是上苍对你们赤云族的诅咒!”

“哦,对了,据说赤云族一战,死因蹊跷是不是?”

王雷的竹杖连挥了几次,越挥越用力!

鄂托把牙齿咬得咯咯响,然后放声大笑:“姓钟的,你知道了当年全族战死的真相,还是选择当邺明帝最忠心的狗,如果我是你,就一头撞死在赤云忠烈祠里!”

“我啊!!!”

沉默的钟云疏突然出手,卸了鄂托一条胳膊,准备再次出手。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沈芩的声音:“没想到鄂托王子不过是个胆小鼠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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