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妇人昂着头，一看寂梵走过来，更加得意，“公子，你看他都承认了。”
寂梵只是静静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唐青雁垂眸，笑着摇了摇头，过了一会，那双流光璀璨的眸子才看向他，她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饶有深意的开口。
“怎么，你不帮他们又偏向于我呢？小师父，你这立场变得也太快了。”
耳边是数之不尽的谩骂，寂梵蹙眉，视线相对的时候，周边的嘈杂忽然寂灭，他淡淡说道，“在下只是觉得，你并非他们口中那般不堪。”
唐青雁嗤笑，“如果我是呢？”
眼下只不过是一桩闹事的纠纷罢了，她不解释，只不过对他的态度产生了些好奇。
她要做的事势必将颠覆整个东岚，朝局变动，血流漂橹，将会有无数人的痛斥与谩骂，世人视她如同妖物，他又将会如何？
寂梵垂眸默然，只是再次抬眸看向她时，眼中一片清明。
他说，“我可渡你。”
唐青雁怔了下，美眸中琉璃恍动，片刻后，她大笑，笑的肆意妄然。
她可是沈欢，沈家九族血脉中唯一尚存的一缕幽魂。
她若过了那奈何桥边的三生石畔，谁人肯为那三千亡魂渡命！
这一世，没人渡的了她。
她迎着众人的恶意，走向前，路过寂梵的时候，她的折扇轻敲在他的胸口，她嗤笑，“小师父，你太认真了。”
女子越过他，寂梵转过身想要再说些什么，可她的背影那么销瘦，那么落寞，他的话留在心底。
账房先生拿着一沓厚厚的账本，从铺内急匆匆走出来，在唐青雁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丁老汉看对方都承认了，心中暗喜，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机会，“既然你已经认下来，俺闺女的脸是你们的胭脂毁的，你们必须给个说法。”
围观众人纷纷支持，“对，这么多眼睛看着了，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
丁妇人按捺不住内心澎湃，也上前，“我就这么一个闺女，现在脸也毁了，听说你们花琳堂有个什么桃花姬能治毁容，你们必须拿出几瓶来让我闺女治脸。”
丁女连忙跟着点头，眼冒亮光，仿佛白花花的银子就在眼前。
一圈人闹闹哄哄，皆是支持丁家三口人。
唐青雁冷笑，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丁家三口人是冲着“桃花姬”来的。“桃花姬”一瓶便值一千两银子，丁家开口便是要几瓶试试，当真是狮子大开口。
她朝账房先生挥了一下折扇，账房先生点头，示意大家安静。
围观的人都对花琳堂失望，大家都在等着看花琳堂如何处理。
唐青雁站在众人前方，月白色的锦衣格外醒目，她背对着丁家三口，可话确是在对他们说，“这瓶胭脂的确是从花琳堂售出，只不过，买的人并不是你们！”
她勾唇，斜后方，丁老汉慌了一下。
“你什么意思，是说俺们买不起嘛！你别瞧不起人！”
丁老汉很快回过神，这一身破补丁布衣本来是为了讨同情特意穿的，现在倒显得他们买不起了。
不过，别的都不行，撒泼耍无赖丁老汉是第一名。他死不承认，看那花琳堂还能怎么办！今天只要搞到几瓶“桃花姬”，在黑市转手就是好几倍的价格，那么多银钱，光是想想就激动。
丁老汉挺直腰杆，谎话说的理直气壮。
众人看着丁家三口人身上的补丁，的确不像买得起的样子，但那也不能否定人家不能攒钱买啊。
瞧着丁家三口衣服上“崭新”的补丁，唐青雁看破不说破。
她没去理会丁老汉，而是将胭脂举起，指着瓷瓶瓶底，“大家请看这胭脂的瓶底，花琳堂每一瓶胭脂瓶底都有我们特绘的图案和编号，旁人不容易发现，我们却是心知肚明。”
胭脂被伙计拿去传阅，众人仔细观看，果然有一些图案和字样。
丁家三口人也连忙凑过去看，竟然真的有东西，三个人傻了眼，但都强装镇定。
丁老汉灵机一动，又开始说道，“你们看看，这不正好证明东西是从他们这买的嘛！”
丁妇人和丁女都赞叹他的机智。
“...”
唐青雁瞥了他们一眼，真不知道该说他们聪明过了头还是傻，她一番操作，难不成是为了帮他们？
呵呵。
这三骗子还是太天真了。
唐青雁接过厚厚的账本，指着其中一段文字，沉声道，“诸位有所不知，本店每卖出一瓶胭脂，就会将编号和买家对应登记，刚才经过查询，这瓶胭脂是由城西董家的五小姐所买，并非他们！”
声音落地，不只是丁家三口人，围观的人也都沸腾了。
既然是董家五小姐买的，那这丁家三口人怎么会有？还撒谎说是他们买的，难道真的有内幕？
丁妇人眼看着风向就要转过去，又使出了杀手锏...哭。
“呜呜呜，我可怜的女儿啊，做娘的没本事，只能去捡别人用了一半丢掉的胭脂啊，娘对不起你！”
言下之意，承认胭脂不是他们买的，但是就算是捡，也是捡的花琳堂的货。
好一个狡猾骗子。
唐青雁抿唇，估摸着时间，她叫来的援兵也该到了。
果然，不远处，芙心朝着花琳堂的方向大喊，“小...掌柜的，周大夫来了！”
芙心连拖带拽，硬是将周大夫以最快的速度弄过来了。
唐青雁勾唇，转过身上下打量着撒泼的丁妇人。
丁妇人被那眼神盯着只发毛，分明是个年轻的掌柜，怎么那神情像是能把人看穿了似的，丁妇人哭闹的声音渐渐低下。
“既然是我花琳堂的胭脂，我便负责到底。”唐青雁先表态，继而问丁家三口，“你们找过大夫，说我这胭脂是用劣质花料制成？”
“对，就是劣质的，才让我闺女毁容！”
丁妇人一口咬定，心想，那胭脂大家也都看到了，颜色暗淡，气味刺人，花琳堂就是再想解释也解释不了！
大夫都会对药理熟悉，胭脂中的一些花料也可入药，故而有经验的大夫能够看出里面的门道。
唐青雁不否认她的话，那胭脂明眼人都能看出有问题。
其实丁家三口人的手段很简单，用个假的胭脂来骗钱，撒泼打滚的地痞做法罢了，她之所以如此有耐心的陪他们闹，一是为了花琳堂的名声与口碑，二便是因着那小师父。
她没有去看寂梵，但她知道寂梵的视线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