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臣礼瞳孔微缩，额间纹路顿时紧皱起来，“唐家嫡女唐青雁，你生在唐府长在唐府，根本没有其他名字。”
“没错，唐家嫡女没有其他名字。”唐青雁语气放缓，可她的声音空寂悲凉，“姓唐也好，姓沈也罢，我们都死了。”
严格意义上来讲，不论是原主还是她，都死过了。
原主在顾家迎娶她的那一日，就被顾家的疏忽轻视与贺柄仁的残忍歹心杀害，而真正的她，也早就死在了炎封的剑下。
原主和她的死，都与顾臣礼脱不了干系！
而彼时的顾臣礼，仍觉得她在故弄玄虚，“哼，装神弄鬼，老夫还能被你这妖女唬住！”
唐青雁侧身看向屋内玄台上摆设的瓷器，语气清冷，“太傅当年曾来书院探望顾修学业，而我那日刚巧也在书院，书庭前的匆匆一瞥，太傅似乎很认真的看过我一眼，不过那时的我年纪尚浅，不懂太傅眼里的神情，其实是轻鄙和厌恶。”
顾修素来不与人亲近，书院求学时，除了她，身边从来不让第二个人接近，那时的顾臣礼想必就已经开始讨厌她。
她不用去看顾臣礼的表情就知道他定然不记得，不过，不论顾臣礼信不信她是沈欢都不重要，她唇畔薄凉的勾起。
“太傅清高瞧不起商人，更不会让引以为豪的儿子与商贾之家沾上半点关系，于是你们策划，让炎封去娶沈家之女，而后联手陷害沈家谋逆，瓜分沈家财产。”
“胡说八道！”她话音刚落，顾臣礼显然激动起来。
她可以威胁，但涉及到名声，就是踩到了顾臣礼的尾巴。
唐青雁转过身，眼底仿若有万里冰封的冷漠，“我既然来到太傅面前，就是掌握了足以让天下人信服的证据，沈家虽已翻案，可沈家的冤魂没有得到安宁！沈家九族上下千余人，他们要一个真相，他们要一个公道！”
她字字切齿，若不是答应过顾修，她绝对要手刃眼前的人。
顾臣礼的确不信死而复生，可对方眼里的恨意做不了假，若没有深仇大恨，她岂会如此。
但顾臣礼也不会让任何人把自己的名声搞坏，“沈家的确被冤枉，陛下已经还他们清白，真相已经大白！”
唐青雁的仇恨像刀刻在心里，她水眸极冷的看着对面，“不，罪魁祸首还没有承认！让三千冤魂丧命的始作俑者还活在人间！”
她不依不饶，顾臣礼恼羞成怒，“被冤枉又如何，陛下都没有治老夫的罪，就凭你！”
顾修替沈家翻案还沈家清白，但顾臣礼还好端端站在这里，就意味着顾修还念及情分。
连皇帝都不治他的罪，顾臣礼更是有恃无恐。
唐青雁冷笑，“我不治你的罪，只不过，我会把证据送到东岚每一个学子的手上，让所有人看清太傅的真面目。”
大理寺治罪，顾臣礼左右不过削官流放，待时间一长，朝廷避讳这桩旧案，顾臣礼多年积累的名声学问尚在，他便有机会卷土重来。
唐青雁不要问罪，她要让顾臣礼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生不如死！
顾臣礼眼皮跳动，“你，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老夫陷害沈家。”
“前皇后与顾家来往的书信，当年顾府派去诬陷沈家奴仆的画押，顾家贪污受贿的账本，还有太傅你的亲笔信，你说我有什么证据。”
唐青雁从袖间取出一沓证据，顾臣礼一把抢去，细看竟真是当年那些没有销毁的信件，他眉头紧皱，双手颤抖着将证据全部撕毁。
“妖女，这下没辙了吧！”顾臣礼大笑，没有证据，任凭她胡诌也不会有人相信。
唐青雁安静的注视着他，一生以清高自称的顾臣礼，居然会做出抢夺证据并当场撕毁的无赖举动，的确让她“刮目相看”！
但也正是如此，才更能看出顾臣礼沽名钓誉的虚伪。
她唇角讥讽的勾起，说出的话让顾臣礼瞬间恼火，“这些只是拓本，你想要，我可以送十箱给你。”
原始证物，她自然不会带来，而拓本，她可以保证东岚人手一份！
顾臣礼方才怒火中烧没有认真去看纸张上的内容，听到她的话，顾臣礼急忙蹲下捡起地上的碎片，而后，他的脸色煞白。
过了几秒，顾臣礼的理智渐渐恢复，“你想要什么？”对方还没有把证据公开，就是意有所图，只要有所图，就有余地。
唐青雁没有说话。
顾臣礼冷哼，“只要你不干涉陛下填充后宫，老夫可以不再为难你。”只要陛下纳妃，那些后宫的女人自然会对付她。
唐青雁瞧出他打的算盘，可她压根连让顾臣礼讨价还价的资格都不给他。
“本宫要你亲自将自己的罪行昭告天下，并三跪九叩在城门前向沈家谢罪，三日内，若你未能做到，本宫会出手帮你，一命换一命，本宫就让顾家满门换沈家九族！”
贺家、炎封都一一付出代价，她的话不是威胁，而是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情。
她说完，连给顾臣礼反驳的时间都不给，转身推门，从顾家大门走出。
她走的利落，顾臣礼在屋内站了许久。
两个时辰后，下人偷偷朝屋内探头，发现老爷披头散发，整个人仿佛疯癫了一般，下人们凑近听，老爷嘴里反复嘟囔着几个词，“鬼，鬼啊，她来讨债了……”
顾臣礼的大寿除唐青雁外，无一人前来。
两日后，顾臣礼在城门上朝着乱葬岗的方向跪了整整一天一夜，当天夜间，顾臣礼写了一封信，将自己的罪行公告天下，并自愿入狱，流放边陲。
顾臣礼被押送临走的那一天，芙心察觉到自家小姐心事重重的样子，想了想将此事告知，“小姐，顾府查抄，顾太傅的囚车已经走了。”
以一人保全顾府全族，顾臣礼并不亏，可唐青雁能做到的也仅有如此了。
她屏退所有，一人来到了乱葬岗，她跪在乱葬岗前，磕了三个响头，“爹爹，娘亲，沈家逝世的亲族，不孝女沈欢已为你们报仇，愿你们下辈子，再无忧虑。”
风瑟瑟飞舞，她的发她的衣被吹起飞扬。
山谷传来风的回响，好像是逝者的安息。
重重叩拜后，唐青雁戴上斗笠，驾马回京。
城门前人来人往，似乎热闹的很，人们议论，“西陵国的三王爷来谈两国盟约，听说还要迎娶我朝贵女，结秦晋之好了。”
唐青雁听到西陵国三个字，下意识挂在脖颈上的红诀玉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