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说了！”侯沛芜猛地走过去扯住兰蓁芮的衣领，低声警告，“兰蓁芮，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说出来对谁都没好处！”
“瞒不住的。”兰蓁芮神情低沉。
“人都死了，你我不说，就没人会知道。”侯沛芜强调。
兰蓁芮没有给她答复，侯沛芜的眼睛从来没有瞪得这么大，她尖长的指甲下一秒就要掐进兰蓁芮的脖子里。
一阵风闪过，顾修将侯沛芜按回座椅。
男子气息冷冽，沉寂黑眸有一丝波动。
唐青雁眸心晃了晃，她昂首环视整个宫殿，高耸的屋梁刻着威严庄重的龙纹，皇宫金碧辉煌，仿若一张华丽的牢笼。
兰蓁芮被解开束缚后，浑身一松往后踉跄两步，顾臣礼连忙扶住她，她摇了摇头将顾臣礼推开。
“全都是我造的孽，我的大儿子常年遭受病痛折磨，年纪轻轻就走了，小女儿被贺家觊觎，多年寄居在外，好不容易回京城却被退婚遭受非议，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的庶子，也和我成了仇人。”
顾臣礼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夫人，那些都不是你的错，更何况我们还有修儿。”
兰蓁芮的手变得冰凉，她再次推开顾臣礼，声音苍凉悲怆，“修儿很好，但他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已经死了，死在贺炳仁的手上。”
“夫人，你胡说什么，修儿、琼儿、炜儿都好端端活着！”顾臣礼责备道。
“我说的不是他们，而是昭和公主、宸妃的女儿炎荣。”
兰蓁芮双手捂住脸，哽咽泣不成声。
她以为炎荣身为公主，能够享尽荣华富贵，她身为母亲虽不能在女儿身边照料，但她有自己的盘算，她知道炎荣心系顾修，就想着等将来孩子嫁到顾府，她能以婆婆的身份，给到炎荣最好的关怀，可她错了，她还没等到公主下嫁，炎荣就惨遭贺炳仁的毒手。
“有什么事回家说。”顾臣礼脸上的纹路绷紧，他听着几十年发妻的“胡话”，渐渐愠怒。
百官听得云里雾里，不过，顾夫人的话似乎与摄政王的身世有关。
整座宫殿或许只有皇后能够听懂，然皇后被顾修下令让宫女按住，她想要冲上前，却不得不被束缚在座椅上。
唐青雁把玩着手中的玉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顾家夫妇身上，她像个旁观者，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
谁也不知道，登基大典已成为一盘棋局，执子双方正在注视着一切。
兰蓁芮将手放下，她既然答应入宫，就已经下定决心，她抬起头，在回忆中说出了完整的故事。
“二十一年前，宸妃盛宠之下怀有龙种，皇后害怕宸妃生下皇子威胁到太子。当时我与皇后是闺中密友，她时常召我入宫，直到有一日，她让我帮她解决宸妃和宸妃肚子里的孩子。”
“我本不愿参与此事，可那时太傅被政敌诬陷，处境艰难，顾家风雨飘摇，皇后答应我，事成之后，侯家与太子一脉将对顾家鼎力相助，我不得不答应。”
“宸妃临产那日，天降瓢泼大雨，皇后将接生婆换成我从宫外找来的人，皇后吩咐，若果宸妃诞下女婴，就留下婴儿，制造宸妃难产而死的假象；如果宸妃诞下男婴，则杀死男婴，同时让宸妃难产而亡。很不幸，宸妃生了男婴。”
有几位身居官场多年的老臣，对当年的事情略有印象，他们当即指道，“你胡说，宸妃生下的明明是位公主。”
“对！”
兰蓁芮攥紧拳头。
“那一日，临产的不只有宸妃还有我，我生的是个女儿。
我是顾家正室夫人，虽然生了嫡长子，可我的儿子身患残疾，那一年老爷的妾室也怀了身孕，听大夫说很可能是个男孩，我担心那个男孩成为次长子将来会帮着妾室争宠，我被嫉妒冲昏了头，听到宸妃生了男孩后，秘密让稳婆将男孩带出宫，和我的孩子掉包，这样我既能稳住地位，又能保全自己的孩子。”
大殿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连头发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百官沉浸在极度震惊中，皇后挣脱宫人的控制，猛然抓住兰蓁芮的双臂用力晃动，她眼底是难以置信的愤恨，“你骗我，枉我那么相信你，还替顾臣礼翻了案，让你顾氏满门享尽荣光！”
兰蓁芮像个稻草人一般被摇晃。
顾臣礼已经彻底懵了，他脑袋里有无数火药桶在同时轰炸。
炎封靠在龙椅上，眼底灰暗，全身失去力气，他难以置信的呢喃了一句，“顾修……是父皇的儿子。”
百官回过神来，皆是神色复杂。
皇后愤慨之下拽动兰蓁芮的力气越发大，顾修掌心聚内力将皇后隔开。
兰蓁芮弯着要差点摔倒，顾修连忙扶住了她，兰蓁芮抬起头，像是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木筏，她抓紧顾修的袖子，哽咽道，“修儿。”
两个字将顾修拉回现实，他收手往后退了一步。
他的生母是宸妃，但生他的人却被养育他的人所害，他入仕升官光耀顾家门楣，却是活在一个可笑的谎言下。
他无法当着她的面，再说出母亲两个字。
唐青雁眸心微动，她比顾修更早知道这件事，因为柏明烨在炎昊藏的遗物中发现了顾修的身世。
登基大典前的几日，足够她做很多事，她说服了兰蓁芮，尽管兰蓁芮守着这个秘密二十一年，但朝堂巨变，顾修势必会与炎封破裂，顾修代表的是顾家，兰蓁芮若是为将来着想，最佳的时机就是此刻说出真相。
毕竟拥有皇室血脉的摄政王，才更有能力对抗新帝。
况且，顾修不可能一辈子活在谎言中。
身处鼎盛之族，有些事情不得不接受，即便是天之骄子也被阴暗吞没的时刻。
兰蓁芮今日所道，仅仅是撕破了真相的一道口罢了。
有人会觉得她的心非常狠，可真正心狠是那些做错事的人，将来的某一天，当顾修知道，沈家是顾臣礼兰蓁芮与皇后合谋屠杀的真相后，他又该如何。
她有她的血海深仇，这一世，注定无法安宁。
柏明烨适时开口，“稳婆和宸妃当年的贴身宫女都在宫外候着，大理寺可以随时审问，另外，先皇在临终前也已经知道真相。”
他从黑木盒内取出一只光彩耀人的金色羽毛发钗，高举在众人面前。
“众所周知，宸妃是西陵国进献而来的美人，当年西陵国第一能工巧匠墨翟，打造了一只金色的羽毛发钗赠与宸妃，这金羽钗九州仅有一件，宸妃在诞下麟儿时将金羽钗放在婴儿的襁褓中，此金羽钗在摄政王被替换出宫后，一直藏在顾家的密室中。”
空口无凭，能让炎昊藏相信顾修的身世，必须有证据。
自从顾家密室失窃后，金羽钗消失，兰蓁芮也没想到会被人呈到皇家面前。
柏明烨取出黑木盒内最后一样东西，高呼，“认证物证俱在，接下来请各位大人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