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侍卫大惊忙问，“陛下驾崩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半刻钟前，满朝文武官员都已经赶去龙德殿前跪祭。”
宫女的话比震耳的钟声都要沉重，唐青雁脚步后退，一只手扶着墙才支撑住自己。
皇帝驾崩偏偏是这个时候。
太子监国，八皇子嫡亲反目无权无势，其他成年皇子远在封地，整个京城能够总揽大局的唯有炎封！
从皇帝病重到太子接位，一切都太快也太顺利了。
“赶紧走！”
侍卫加快脚步将唐青雁押送至一处废弃的宫院，此处荒草杂生，唐青雁隐约记得此处离冷宫不远。
“宫里这么乱，把她扔在这会不会出事？”一个侍卫瞧着阴森森的宫院问道。
另一个侍卫不屑，“那又怎么样，敢忤逆殿下的人，死有余辜。”
哐！
宫门上锁。
唐青雁被关在大门内。
夜黑的可怕，伸手不见五指，风吹过荒草的声音呼啸尖锐，似是女子的哭泣。
一般人来此早就吓的魂飞魄散，可唐青雁本就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厉鬼，她的眼睛适应黑夜后，隐约能摸索出方向。
“龙德殿在东南方。”
不过，宫墙很高，她出不去。
炎昊藏突然驾崩，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她不清楚龙德殿前的境况，但太子继位已成必然。
一切都太突然了，她措手不及。
她靠着高耸的宫门，身体一点点滑落，任由风雨席卷，这座门之外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却什么都做不了，一种无力感将她彻头彻尾浇灌。
炎封将在今晚坐上龙椅，她拿什么与一国之君斗，她被最为痛恨和厌恶的人关押，她在炎封面前越是冷漠与嘲弄，眼下，就越彰显她的可笑。
“皇帝，顾家，太子，将军。”她呢喃着这几个字眼，笑着笑着，胸腔内的鲜血再也压制不住重重咳出。
砰！
铁锁被人重重砸开。
一抹轻柔的光亮越来越近。
唐青雁用手遮挡住眼睛，透过指缝，她看到提灯笼之人那张清秀干净的面容。
“小烨子。”
她唇角缓缓扬起，这笑容让柏明烨心疼。
“别说话，我带你出去！”柏明烨弯腰抱起她，唐青雁轻拍他的肩膀，摇了摇头，“我中了剧毒，没时间了。”
七日杀提前发作，周大夫的解药没有起作用。
鲜血让她的唇更加明艳，仿若离岸的彼岸花，遥远却又璀璨。
这一刻，柏明烨忽然意识到，她要走了，彻底从他的世界消失。
“不会的，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御医，一定还有救！”柏明烨抱着她飞快的跑，他一辈子都没有跑的这么快过。
周边的景象一幕幕从女子的眼前滑过，冷宫附近的宫人很少，偶尔看到一两个也是行色匆匆。
柏明烨摔跤了，他走的是最近的小路，路很窄，也不好走。
唐青雁稳当当的倒在柏明烨的怀里，他摔了，可刹那间的保护他没忘。
“别傻了，皇帝死了，现在哪会有御医。”天子驾崩，所有御医都在殿前跪守，她不想让柏明烨白费力气。
柏明烨整个人怔住。
正是因为皇帝死了，所以御医不在，小宫女才会……
归根，是他害死了小宫女！
他脸色煞白。
唐青雁将旁边柏明烨摔落的冠帽捡起，拍去帽沿上的灰土，认认真真的给他戴好。
很简单的动作，她做完后却是更加虚弱，“你不问我还有什么遗愿吗？”女子浅笑着。
柏明烨强忍着泪水，他问不出口，可她期待的眼神让他做不到忽视。
“你……你还有什么遗愿？”柏明烨的话几乎是与泪珠一起说出。
“傻瓜。”唐青雁轻笑，她望着远处人声鼎沸的方向，说了句，“没有了。”
女子的手缓缓滑落。
远处，整个皇宫最明亮的地方，正是炎昊藏驾崩的龙德宫。
“小宫女！”柏明烨的嘶吼随着雨夜销声匿迹。
半个时辰后，百官齐跪哀嚎。
龙德殿整夜灯火通明。
顾臣礼作为天子旧臣、太子老师，与炎封一同进入寝宫内，按照旧例，帝王离世前会将遗诏藏于寝宫匾额后。
而现在，需由朝堂重臣取圣旨宣读遗诏！
炎封使了个眼色，新任的大内总管搬起凳子，将匾额后藏着的黑木箱取下。
柏明烨低着头，他已经换了身衣物，脸上干干净净，姿态恭谦卑敬，瞧不出半点悲嚎。
顾臣礼瞧见黑色的木箱皱了下眉，盛放圣旨的容器一般来说都是最上等的宝箱，并且雕刻龙纹图案，而这木箱似乎简陋了些。
“太傅，百官都在等您。”炎封提醒道。
顾臣礼点头，将木盒打开，取出圣旨走到殿前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炎封，秉性纯良，恭孝贤奉，于朕诸子之中最为钟爱，今朕传位于太子，望其为东岚开疆辟土，成一代明君！”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齐鸣，声势浩大。
炎封起身望向阶梯下的众人。
“恭迎新帝！”百官行大礼迎接新君。
有先帝遗诏，太子继位理所应该！
地上跪拜的官员中，半数以上皆是东宫党羽，炎封早就算好一切，他不会让质疑声出现在此！
能够妨碍他的人都被他悄悄阻挠。
今晚一过，太子继位的消息传遍东岚，木已成舟，不管是八皇子还是谁，没人能够动摇他的皇位！
炎封的血液在沸腾，他迎着风抬手宣道，“免礼！”
众官起身，在他们背对着的方向，炎封站在高处，瞧见一个不速之客。
“把他弄走。”炎封低声示意。
侍卫挎刀走去。
可片刻后，他们全都落荒让路。
炎封眼睛眯了眯，满是不悦，他示意赤影，“你去。”
赤影走到半路，见到本该被关押起来的海公公正要发话，海公公的身后逐渐清晰出一抹冷冽的身影，他的身上带着迫人的气度与威慑力，叫人不敢直视。
“顾，顾相！”赤影根本没去阻拦，快速回去通报。
此时，百官已经有人察觉到身后的气势，纷纷回头。
男子迈在白色的玉阶之上，整座皇宫静的只剩下他的脚步与鸣钟的声响。
顾臣礼额前皱成一个川字，海公公是先帝的贴身太监，现如今和修儿同时出现，他有种不妙的感觉。
顾修迎着所有人的视线走上台阶，空气安静到好像登基的人该是眼前的男子，而非台上的太子。
殿前的太监为了巴结新帝，走到前面，尖气嗓音大喊，“新帝在此，尔等岂敢不跪！”
人们忽然意识到，朝堂已经改头换面，新帝才是掌控他们所有人命运的帝王。
顾修抬眸，狭长的眸锋隔着距离与炎封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