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珂浑身是血，死不瞑目！
顾炜没有为她合上最后一眼，他觉得自己不配。
顾琼脚步踉跄往后倒退，她捂住嘴巴强忍让自己不要惊叫。
“这姑娘命够苦的，死的时候挣扎了很久，但失血过多，也没有及时找大夫救治，活活疼死到最后。”
李瘸子摇头，他办白事半辈子，一眼就能看出死者生前的状况。
顾琼伸出手想要给顾珂合上眼，可手悬到半空，仿佛有一股力道将她扯回。
她没资格让顾珂合眼。
下人说，父亲眼睁睁看着二妹绝气，她不信父亲会这么残忍，可二妹的死状让她不得不怀疑。
“不可能，一定有误会！”
顾琼跑回府，冲到兰蓁芮的屋内，“母亲！你告诉我不是真的。”
兰蓁芮正在和张嬷嬷说话，看起来在商量事情，张嬷嬷瞧见顾琼的神情，当即和兰蓁芮对视一眼，停下话告退。
顾琼将自己听到的和猜测的都告诉兰蓁芮，下人间的传言半真半假，但兰蓁芮没有解释，而是表情严肃的说道，“琼儿，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和修儿。”
“三哥哥也是我哥！”顾琼下意识后退，她不敢相信。
兰蓁芮拉住她的手，有些事情很残酷，但必须告诉琼儿。顾琼是顾家的嫡女，她越早知道，对她的未来越好。
“顾府最尊贵的嫡系只有你和修儿！”兰蓁芮坦言，她对顾炜很好，但不代表能跨越嫡庶等级。
顾珂肚子里的孩子必须拿掉，顾家可以保大除小，但如果顾珂不愿意，只能两个一起死。
“母亲，我从来没把三哥当做外人，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二妹和她的孩子腹死胎中。”
顾琼能够明白母亲的用心，为了顾府大局，她可以理解，但她一时半会无法接受。
顾琼跑出去了，兰蓁芮拦不住，她眼前忽然眩晕，重重倒在扶椅上，仿佛失去所有力气。
张嬷嬷急忙跑进来，让人去找大夫。
“不必了，我歇会就好。”兰蓁芮摆手，她缓了口气说道，“告诉老爷，派人去城南找李瘸子，顾珂的尸体就在那。”
顾琼连同见到顾珂的棺材之事，也告诉了她。
张嬷嬷吩咐人去通知，又去熬了些滋补的药膳端进来，“夫人，当心身体。”
兰蓁芮喝不下，她脸色苍白颧骨凹陷，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整个人变得憔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顾府的欢声笑语渐渐消失，连同每晚齐聚的晚饭，也变得落寞而安静。
唐青雁淡自吃着菜，桌上的佳肴很多，可只有三个人。
顾臣礼没胃口，随便吃了几口，草草迈开重步去处理公务。
兰蓁芮心事重重的样子，接连叹气，没过多久也放下筷子离开。
“少夫人，菜的口味不合心意吗？”管事丫鬟见主子们接连不高兴的走开，担心问道。
“不，非常合意。”碍眼的人走了，唐青雁甚至想哼起小曲。
“可老爷和夫人看起来不满意，会不会是最近厨娘偷懒……”管事丫鬟还是不放心，斗着胆子问道。
“和厨娘无关，再好吃的饭菜，也需要有好的心情下饭。”
唐青雁独自享用整个餐桌，她乐得舒适自在。
这张餐桌曾经摆放让兰蓁芮骄傲的和美家宴，而如今，顾家的人渐渐分崩离析！
就像是伤疤，即便结愈，也已经产生永远抹不去的痕迹。
更何况是心里的芥蒂，堪比一片无形的海，将顾家所有人隔开，各自成为一座孤岛。
顾修也已经得知顾珂的死讯。
他沉眸眯了眯眼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想捕捉，却怎么也抓不到。
唐青雁披着宽大的深色斗篷而来，她在阴影中，斗篷宽帽遮住她的半边脸，“为顾珂办一场丧事吧，她希望在京城，办的热闹一点。”
顾修看见她娇艳的红唇，却看不到她眼底潜藏的眸色。
“好。”他的声音寡淡，却毫不犹豫。
唐青雁转过身，宽厚的斗篷反而衬的她的身形销瘦，她默了几许，目光看着远处的黑夜，唇畔开启，“为什么不问我怎么知道这些？”
顾珂之死乃是顾家禁忌，关乎整个顾府前景，而顾修不问不疑不忌，唐青雁的脚步迈不出去。
“你想告诉的时候，我永远都在。”
顾修的目光清冷，唐青雁却觉得背后的视线要将她吞噬。
“希望那一天尽快到来吧。”
唐青雁扯开嘴角笑了笑，等到她大仇得报，太子伏罪顾府绝灭的时候，她才能告诉他。
可那时，他还能听她说完吗……
顾臣礼将顾珂身孕的消息彻底掩盖过去，人们只知道，顾家二小姐体弱多病，没挨过今年的春寒。
顾修将顾珂的丧事，由老宅郊外迁至京城大肆操办。
顾臣礼自然反对，他希望这件事悄无声息的被人遗忘，然，已经被顾臣礼寻回的尸体莫名消失，当顾臣礼查到踪迹时，顾修已经将丧事举办。
“都是些不孝子，一个两个全都违逆！”
顾臣礼气到倒下，接连半月未上早朝，不过百官只当他伤心过度，对顾府内部的崩裂并不知情。
唐青雁来到顾炜的门外，她靠在门壁，借着月光星芒，望着远处的景况。
“顾珂的丧事已经办完，她的眼睛，我替你给她合上了。”看守的人被她找借口调走，此处无外人，她的话没有避讳。
“多谢。”顾炜在门内淡淡开口，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唐青雁就是通知他，言毕，她抬步离开。
“唐青雁！”
顾炜忽然大声喊道。
对方素来守礼，从来没有喊过她的名字，唐青雁挑眸转过身。
顾炜只能透过门外隐约的倒影，来判断她是否停留。
“谢谢你。”他看到了她的影子。
唐青雁晃了下门前的锁，漫不经心道，“你不该谢我，没有我，你仍然是顾家三公子。”
东岚最高地位的世族之一，顾府荣耀满门，即便是庶子也会前程无量。
而现在，他与顾府主母反目与父亲争执，被锁在屋子里，连自由都没有。
顾炜自嘲的笑起来，“这身份当的无趣，儿女只不过是父亲的一盘棋，除了二哥外，所有人都是父亲的棋子。”
二哥是未来家主，或许，他会成为如同父亲一般冷血的下棋人。
顾修在许多人眼中高不可攀，可唐青雁知道，“他早就入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