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稳重的神色中闪过一丝细微的异动，但也仅限于此，“陈年往事，少夫人慎言。”
唐青雁抿唇不语，张嬷嬷自小就跟在兰蓁芮身边，她可不信一桩云淡风轻的旧事，就能让张嬷嬷答应帮她。
兰家祖地在苏州府，张嬷嬷当年随兰蓁芮入京，享尽京城繁华，可也丢了一个人。
此次残云帮去苏州府调查，田老大翻出了这桩往事，他是一个木匠，到现在都没有娶妻，这木匠手巧的很，尤其是手底下雕刻的人物，各个栩栩如生。
田老大带回来一个雕画着女子的木刻版，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模样，笑容灿烂，这女子与如今的张嬷嬷并不像。
然而，她把木刻版交给张嬷嬷，张嬷嬷第二天便点头，换得这次帮她举荐的情面。
“他仍孤身一人，只要嬷嬷开口，我可以将他带来京城。”如果张嬷嬷点头，她就会顺势将张嬷嬷拉入自己的阵营。
“少夫人抬举，老奴与这木匠并没什么交情，只不过觉得雕刻好看，心里欢喜，再言，少夫人想为顾府出力，老奴自当尽力。”
张嬷嬷拒绝。
“嬷嬷不急回复我。”唐青雁话锋忽转，语气轻缓，却带着三分的威胁气味，“花记生意开遍东岚，让一个木匠丢掉饭碗，受人排挤也不是难事。”
“老奴不过是一个奴才，少夫人从我这里得不到半点好处！”张嬷嬷态度顿时尖锐。
唐青雁瞧出来了，如果不在乎，张嬷嬷不会像护食的老鹰。
她有了底牌，就能问出些秘密，“别紧张，你服侍夫人多年，我只是想知道夫人和皇后是什么关系？”
张嬷嬷警惕，沧桑的眼睛满是戒备，她打量着对面的人开口道，“夫人与皇后是手帕之交，皇后这些年也很照顾顾家。”
她说的都是明面上的关系，实际兰蓁芮早就与皇后割裂。
唐青雁要查的就是他们割裂的原因！
她需要证据来还沈家清白，顾家一手导致沈家毁灭，她就不信顾府里面没有一丁点蛛丝马迹。
“我只是想听些实话。嬷嬷很清楚，夫人不会在乎一个木匠的性命，但我有很多办法，让他痛苦的活下去，亦或是死。”
张嬷嬷眼底的情绪波动，她注视着对面的人，重新审视这个被人轻视的女子，“少夫人从宫里出来后，越发会隐藏自己了。”
若不是此次，她与其他人一般，都以为唐青雁是学乖了认怂了！
“受了教训，自然要有长进。”
唐青雁冷笑，她也一度将自己融入顾家，但这座府邸的血水太深，埋着无数冤魂。
“嬷嬷好好考虑，夫人那边，嬷嬷应该知道怎么回复。”
张嬷嬷为了木匠的性命考虑，也不得不为她做掩护。
唐青雁没有紧逼，松弛有度，才能让张嬷嬷开口。
……
南门兰府。
兰家嫡系大半主子已经迁到京城，这次搬迁由姚半芹一力撮成，她说什么也不能回去！
可已经住进来的兰勇火冒三丈。
“你生的好儿子，丢脸丢到京城来了！”
兰勇得知兰瑞轩的事情后，大发雷霆，他们兰家在苏州府也算响当当的大户，闹出这种有辱门楣的行迹，他都嫌丢人。
“老爷，咱们家瑞轩的秉性你是知道的，要不是香巧两个贱婢勾引，他怎么可能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姚半芹一个劲说服兰勇，“你就去和四妹妹说说看，她消火了，让咱们与顾家的婚约好继续不是。”
兰勇碍不住姚半芹吹耳边风，左右为难的时候，下人跑进来禀告。
“老爷，顾家少夫人求见。”
兰勇和姚半芹当即对视一眼。
“老爷，四妹妹肯定舍不得娘家人，派人来讲和了。”姚半芹反应的更快。
“一会你态度好点！”
兰勇让下人将来人请到正厅里。
姚半芹瞧见唐青雁，就想起来对方假摔倒诬陷她的事，不过为了兰家的将来，她只能暂时低头。
姚半芹扯着嘴皮勉为其难露出笑脸，端过来茶说道，“老爷从苏州带来的新茶，色泽香味皆是上品，少夫人尝一尝。”
待客真诚与虚假的差别很容易看出来，唐青雁推拒，“全东岚的好东西都在京城，这点茶叶，也就是你们当个宝。”
她的神情高高在上，傲慢不屑，俨然是在顾府门前，姚半芹得势时对她态度。
她故意的。
姚半芹揪着袖角，嘴巴气的打颤，一口好牙都要被她磨坏了。
“亲家让你来，是谈论婚事的吧。”姚半芹背过身，恶狠狠掐了一把伺候的丫鬟，撒完气，她才转过身，毕恭毕敬开口。
“不错。”
唐青雁吹了吹茶盏上的浮叶，漫不经心，张口又合，刚要说话，又好似想到什么闭了嘴，来来回回半晌功夫，把姚半芹急坏了
“少夫人有话就说，亲家是不是提了什么条件？书庐的两个丫鬟，我必定给亲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姚半芹推测，兰蓁芮肯定要让她把香巧姐妹两解决掉，才能继续婚约，这一点不用顾家说，她也会处置。
唐青雁伸出手指摇了摇，“男子嘛，风流一点无所谓，关键是要顾家。”
“这点亲家放心，娶了琼儿以后，我们瑞轩一定天天在正房！”兰蓁芮保证。
唐青雁点了点头，招手让姚半芹过来，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姚半芹屏退下人，急切的凑近。
唐青雁靠着椅背扫视了一圈，水润唇畔倒映着冷光，她低声轻飘飘的开口，“婚约继续只有一个办法，让兰瑞轩入赘。”
“什么！不可能！”姚半芹嗓子尖起来。
兰家再不济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断没有让嫡长子入赘的做法！
“你也知道，夫人一直想招个上门女婿，你们兰家不愿意，有的是人想巴结顾府，不差你们这点外来的门户。”
此话，便有点诛心了，毕竟兰蓁芮曾经是真的想找个女婿入赘，兰家人也知晓。
姚半芹始终认为兰府是兰蓁芮的娘家，兰蓁芮怎么也会留三分情面，没料到越是熟亲，顾家就越下得去手！
姚半芹索性不装了，顿时阴阳怪气起来。
“顾琼尚未出阁就在我兰家住了几年，她要是不嫁给瑞轩，那名声就是不清不楚，而且两家庚帖已经交换，要是悔婚，顾琼今后别想嫁人！”
当初接顾琼来苏州府避事，她就留了一手。
兰蓁芮如果撕破脸皮，她就能让顾家最宝贝的嫡女名声毁尽！但她的目的依旧是两家亲事，软硬兼施，她希望兰蓁芮能松口。
“夫人话已至此，我会将你的意思悉数传回。”
以利为往的权贵们，没一个好东西。
不过，唐青雁很满意姚半芹此刻的歹毒！
两条相亲相爱的恶狗互咬，才有意思。
她慢悠悠坐着马车回到顾家，兰蓁芮正翘首等着她回来，她一下马车，抬眸瞧见来人，惊慌的跑上前，压低声音说道。
“夫人，兰家要悔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