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介意还没说出口，唐青雁已经淡淡喝下口热茶。
林倚的手悬在半空，最终尴尬的收回，“遮天楼刚刚开业，掌柜怎么有时间到城郊来？”
此话说的委婉，毕竟一个养尊处优的富贵东家，忽然出现在郊外破屋，任谁看都觉得奇怪。
唐青雁不着急回答，她在桌下踢了寂梵一脚。
寂梵抬眸，她淡然捂着热茶，神色自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寂梵心头升起抹愠意，但他自小在佛门长大，默念佛经，很快将波澜压下。
唐青雁笑了笑，“御史大人日理万机，不也来了你这小屋吗？”
林倚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她很紧张，自从唐青雁喝下热茶后，她连手都在发抖。
“林姑娘面色苍白，是不是冻着呢？不妨喝口热茶缓一缓。”
唐青雁扫了眼对面冒着热气的茶杯，林倚迟迟未动，她抱臂眸眼渐凉，“林姑娘都抖成这样了，为何还不喝？难道里面有毒？”
林倚面前的杯子是她的，林倚不敢喝，就说明水的确有问题。
“怎么会有毒，掌柜真会说笑……”
林倚抱着茶杯，咬牙一闭眼，将杯中茶水咽下去。
她的确存了很多心思，但她在花琳堂半年多，深知唐掌柜家业颇大、后台强硬，她得罪不起，更不能让寂大人知道她在水里放了东西。
三人都喝过热茶。
寂梵自始至终，没与唐青雁说过一句话，他似是一尊古佛，无悲无喜，世间万物都无法激起他的半分涟漪。
唐青雁知道他还在生气。
可他又很矛盾，出家人不应该包容万物吗？贺虎罪孽深重，也没见他多怒多忧郁，怎么偏偏就和她置气？
桌下，她脚尖顺着他的大腿上移。
寂梵睁眸，澄澈的眼底滑过道流光。
佛门讲究清修，他不该动怒，可自从知道她一门心思要逼他破戒后，她所有举动，在他眼里都变了味道。
酒肉不成，这下子是要让他破色戒。
他默念心经，完全不理她。
唐青雁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白皙的肌肤上逐渐泛起绯色，昔日戏文里的男女画面也不断蹦出来。
她蹙眉，小师父眉清目秀，但她还不至于饥饿到这种地步吧……
林倚比唐青雁更清楚那是什么，林倚觉得再呆下去，场面将要失控，最重要的是，唐青雁喝了她那杯水，而她也喝了对方那杯！
“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必须去处理，二位如果不嫌弃就在寒舍歇脚，我先离开一会。”
“雪越下越大，林姑娘有什么事情，不能明早去做吗？”
林倚可能挨不到那个时候了，“事出突然，我必须现在就走。”
“林姑娘不妨说说什么事？”唐青雁拦在门口，心想这个林倚要逃啊。
扑通！方桌前，寂梵忽然倒地。
唐青雁大步跃过去，探了下鼻息，还好只是晕倒。
她眼睛眯了眯，“你下的什么毒？”整个屋子，也只有林倚有机会害寂梵。
林倚心惊，下毒谋害朝廷命官是死罪，她慌忙跪到地上，“不是毒，就……就是蒙汗药，明天一早就能醒过来。”
“蒙汗药？他与你无冤无仇，你竟然想害他。”
果然有阴谋，唐青雁冷笑，还好她喝的是林倚那杯水，林倚怎么也不可能给自己下药。
“不是的，给我几百个胆子也不敢迫害寂大人，我就是……喜欢寂御史，所以，寂御史那杯是蒙汗药，我，我那杯……是合欢散。”林倚把头掩盖在脖子下，羞愧到无地自容。
林倚那杯，不就是她喝的那杯吗！
唐青雁仿佛被雷劈中！
“掌柜的，我不是故意的，给你那杯也只是蒙汗药，我不过是单纯想让寂御史在此留一晚，但我没想过你会来，还把我那杯喝了……”
如果给寂大人用合欢散，他事后必定发现甚至会责怪她，但如果是蒙汗药，她就可以推脱说他突然昏倒，她照顾他半夜，结果寂大人昏迷中，强行与她发生了这些事情。
林倚有贼心，只是胆子尚缺了些，她给自己用合欢散，就是想让今晚过的和谐一些。
她万万没料到唐掌柜会出现，于是，在唐掌柜的茶水中，她也放了蒙汗药，可到头来，被她自己给喝下去。
林倚生的柔弱，一颤抖起来，更加楚楚可怜。
“林倚，我自认没亏待过你！”唐青雁被气到头上冒烟，中了合欢散的是她，结果始作俑者还在那装娇弱。
“我将你从万花楼救出来，你什么都不会，我依旧给你生计，花琳堂的月银不低，你私下偷拿铺子里的胭脂水粉出去卖，我也从来没说过什么，有幸共事一场，铺里所有伙计，我都很看重。”
林倚知道掌柜对所有伙计都好，但她这话，不会是想……林倚在万花楼见过太多场面，她警惕的捂住了自己的衣服。
唐青雁冷笑，“所以请你，滚！”
恶心！
林倚整个人怔住，没了花琳堂庇护，她什么都不会，难道要重回万花楼吗。她跪着往前想去求掌柜原谅，但只走到一半，蒙汗药发作，她两眼一黑，朝地上倒下去。
唐青雁绝不会再收留她。
林倚心思不正、恩将仇报，今后生死皆与她无关。
地上倒着两个人，唐青雁拽着寂梵的衣服，把他拖到榻上。
不多会，合欢散的药性发作，她视线逐渐模糊，身体的温度骤升，饥痒难耐，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
眼前，还有个清隽超脱的小师父……她看过的一个话本子中说过，男人晕倒后，身体也会有自然反应。
唐青雁用匕首猛地在手心里划出一刀子。
血滴落，疼痛让她意识清醒不少。
如果她没追过来，现在林倚应该与小师父躺在一起了吧，他破戒，她也能如愿以偿，可……她真不适合做好人，现在倒好，中合欢散的人是她自己。
她推开门，屋外寒风呼啸，雪越下越大。
留在屋里迟早会出事，真把小师父办了，破了他的清规戒律，他得记恨她一辈子。
唐青雁重重叹了口气，终究是她一个人扛下所有。
她强撑意识将屋门合起，踉跄着往风雪中跑去，幸好彻骨的风寒让她有几许清醒，也正因如此，她感受到一股阴森森的视线，好像在盯着她。
茅草屋旁边有两片稻草垛，她扶着草堆眉头紧锁。
城郊外住户很少，林倚还特意选在一处偏僻的地方，“不会这么倒霉是雪狼吧？”
唐青雁真想抽自己的乌鸦嘴，因为她看到比狼更恐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