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繁花坠影(2)

“区区妖物也胆敢在我面前造次!”他的五指深入云歌的后心,冷汗却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他明显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手心里不断地翻滚、挣扎,疯狂地扭动着身体,想要破体而去。

“该死!”他一声低喝,手腕蓦然用力,竟将云歌后背的衣物瞬间扯了下去,灯火摇晃的一霎那,他终于看清了寄宿在云歌背后的那个“邪物”——那是一株长势诡异的植物,根茎长而扭曲,仿佛是可以活动的藤条,足足有人的手指般粗细,而更令人感到吃惊的是那藤条的末端竟然开出了一朵花,花瓣蜷曲向内,宛如人类的手指向里蜷缩,而它的花蕊中竟然呈现出了一张女人的脸。

此刻,那双眼睛已经睁了开来,一瞬不瞬地盯着谢霖舟,只看了一眼,他的心里也不禁陡然一惊,一股凉意从他的四肢百骸涌了上来——这女人的眼睛竟然也与那婴孩一样,没有眼白,只有一片纯粹的黑色。

“嘻嘻!被你发现了,没想到你中毒如此之深,心思却还是一如往常那般敏锐。”女人微笑着,扭动着藤条般的身体,打量着谢霖舟,“喜欢么?我给你准备的‘礼物’。这个女人真是厉害的,硬是毁掉了我的‘宿主’将我从上面拔了下来。可是,她也太高看自己了,区区凡物竟然也想掌控我。若不是为了解你身上的毒,她也不会孤身下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

“你、你说什么!”看着已经昏迷的云歌,谢霖舟的脸色唰地一下,瞬间惨白。

“嘻嘻,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呀。这个女人可是为了你拼命呢,明明也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有力气撑到活着回来。要不是看她身子年轻,我早就在河里将她的血液吸干了。”女人恶毒地笑了起来,伸出殷红的舌尖,舔舐着云歌背后伤口上的血液。

“滚开,别碰她!”

唰地一声,满室的烛灯随风而灭,昭雪破空而来,脱壳而出,原本温暖的空气骤然变冷,女人的脸色一变,知道昭雪并非自己能力可以抵挡,立刻蜷缩起了身子,向着云歌的脖颈上卷去!

就在抵达云歌脖子的刹那,一道流光从谢霖舟的指尖弹出,将她的根茎瞬间击退,女人惨叫一声,只见殷红的血如同瀑布般从她“身体”上的伤口流下,染得地面上一片鲜红。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一直在后院忙活的李静柔听到了响动,急急忙忙地过来查看,然而一进屋内便看见了这诡异而恐怖的一幕,忍不住失声惊呼了起来,“我的天,怎么、怎么会这样!许姑娘、许姑娘!”

她的惊叫声惊醒了正在门栏上打盹儿的夏侯书,年轻的天众帮公子揉了揉酸痛肿胀的眼睛,正准备起身,脚下却蓦然一滑,整个人向着地面栽倒下去,却摸到了满手的血,他睁开睡眼一看,却不由得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谢霖舟脸色苍白地执剑而立,黑色的瞳孔里闪烁着亮如鬼魅的冷光,他喘息着,目光却是一直停留在地面上,那个白衣少女不知何时已经归来,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然而,奇怪的是她身后的衣衫尽褪,露出了整个背部,背上伤口纵横,鲜血淋漓,在那之中竟然开出了一朵花,那花的根茎奇长无比,似是可以随身扭动,当它转过面来时,他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惊愕,失声大喊了起来。

“来呀,来杀了我啊。杀了我,她也要死。”沉香微微笑了起来,那个笑容充满了猖狂而得意,她扭动着身子,缠上了云歌的脖子,慢慢地勒紧,“你们所有人都逃不掉,这个城里的所有尸体,都会变成我的养分!”

她尖利地大笑起来,此刻,谢霖舟已经反转手腕,从榻上一跃而下,直扑下来——凌厉的剑光如电光般吞吐不定,瞬间笼罩了整个狭小的空间,房内摆放的瓷器被生生撕裂,只听见“叮”地一响,那沉香竟然绕在了昭雪的剑锋上,竟有向着剑柄蜿蜒的趋势。

谢霖舟不退反进,毫不犹豫将剑锋倒转,一剑插入了地面,左手五指轻弹,分别在剑锋、剑脊、剑柄上微微一啄,“喀”地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剑刃里碎开了,爆发出了一声轻响,只见在他手指掠过的地方都迅速地龟裂开来,无数细纹从剑锋上蔓延,渐渐地,布满了整个剑身。

“这是蓬莱的‘云决指’?”夏侯书一惊,只见那朵沉香上的皮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落,一转眼便已经露出里面肉色的内核来,沉香吃痛地惨叫着,它扭动着支离破碎的身体从昭雪上弹开,在地上宛如毒蛇般爬行,想要离开这间房屋。

云决指的力量是可怕的,在那轻轻地几“啄”之后,它的身体便宛如干裂的陶土般一寸一寸地开裂起来,它奋力地扭动着剩下的半截身体,拖在地上用力地爬行着,奈何碎裂的碎度太过迅速,转眼间就已经弥漫到了她的花蕊上。

就在这时,它猛地一抬头,露出了满嘴的利齿,毫不犹豫地向着自己的身上咬来。

“它想要‘断尾’逃走,快拦住它,否则它会凭借着这净月山城的尸气再次找到下一个宿主!”李静柔知道大事不妙,立刻出声阻拦,而一旁的夏侯书却是眼疾手快,立刻将一壶刚刚煮沸的茶水不由分说地泼了下去。

滚烫的茶水一蘸到地面立刻发出了“嘶嘶”地低响,沉香怒嚎一声,突然弓起了还剩半截的身子猛然撞向了窗台,不顾一切地想要寻得出路,一道雪亮的剑光凌空斩来,竟然流动的空气都慢了一拍。

云歌不知何时醒来,只见她蓦然跃上了窗台,转动手腕,将那一颗还在窗棂上垂死挣扎的“头颅”搅得粉碎。

惨叫声戛然而止,,她平复着剧烈地喘息,然后弯下腰来,在那一片肉色的碎末里翻找着什么,她颤颤巍巍地走向谢霖舟,摊开掌心,只见她的手心里躺着一枚漆黑的花籽。

“这是沉香的花籽,你竟然真的拿到了。”李静柔惊呼连连,终于明白了方才那惊险一幕的始末缘由,不禁眼眶一热。

“太、太好了,你还活着。沉、沉香的花籽我已经拿到了。你不会死了,谢霖舟,你不会死了。”说到最后,她竟宛如小女孩般愉悦地笑了起来,将手心里的那枚花籽交给了他,然后身子往前一顷,吐出一口黑血来。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天边渐渐地露出了微微地鱼肚白。

“这几日还是不要强行运功,以免会伤及心肺。”看着气色逐渐红润起来的谢霖舟,李静柔从胸腔里慢慢地舒了一口气,“幸好老天保佑,让她找到了沉香。否则,公子这条命怕真的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她说着,目光却转向了在床榻上熟睡的云歌。此刻,暖阳已经慢慢升起,微弱地光线在室迂回,穿过了薄薄的纱幕,落到云歌的脸上来,睡梦中的少女嘤咛了一声,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过去。

谢霖舟望着,嘴角浮现出不易察觉的微笑——这个丫头,不论在什么时候都能睡得这样踏实。

“多谢姑娘了。这等恩情,不知该怎么报答才好。”谢霖舟微微笑了笑,“作为救回在下的回报,姑娘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只要是在下能够办到的,定当竭尽全力。”

李静柔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如今身患残疾,连这山城都出不去,又哪敢奢求更多的要求?”她说着,撩起裙摆,露出裙下的那一截小腿来,那只右腿明显地比平常人的更为纤细短小一些,显然是患有某种萎缩之症,那条小腿上的皮肤干瘪而枯皱,仿佛是失去了水分的花朵。

“不好意思,吓到公子了。”看着谢霖舟沉吟的脸色,李静柔心下也登时明了,羞涩地笑了笑。

“若不嫌弃,李姑娘就同我们一起上路吧。”谢霖舟语气温和,“姑娘既身患残疾,想来平日里的生活定然又诸多不便,在下在江湖上认识几个朋友,等离开净月山城后,就将姑娘托付给她们,日后也有个照应。”

“啊!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公子了,身为医者治病救人乃是天职,却没想到还要给公子这个病患添上麻烦。”李静柔讪讪道。

“还有一事,在下想请姑娘告知。”谢霖舟话锋一转,语气陡然严肃了起来,“净月山城的火药库在什么地方。”

“火药库?你问这个做什么?”李静柔一惊,心下顿时明白了过来,若有所思地喃喃:“难道你想彻底毁灭了这座城市?让这些‘蛊毒’永远无法流向外界。”

谢霖舟微微笑了起来,眼神锋利如刀,“不错,若是让这些妖物流向了其他城镇,对于离国来说都是一场难以想象的灾难,我要启用这里所有的火药,将这些东西全部炸成粉末。让他们永远被禁锢在这里,永世不会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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