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中心的乱象持续得不算久，火势被扑灭之后很久又变得井然有序。
但接连发生的两起事故还是让这里的氛围变得有些紧张。
从住院部去往餐厅的路上，叶倾寒明显察觉到安保人员的数量有所增加，而且大多神情严肃，稍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便是几道凌厉的目光闪电般扫过去，大有连只蚂蚁都不能放过的架势。
事实上，神经紧绷的不止是这些安保人员，医生护士们的情况也相差无几。
刚进餐厅，他就看到李雨婷坐在门口附近的一张长桌上，心不在焉地扒拉着米饭，螓首低垂，柔弱无骨，纤细的腰背拱成一道不规则的弧线，整个人没精打采的，仿佛被霜打过的茄子。
这段时间她一直元气满满，现在这幅模样倒是罕见。
叶倾寒打完饭菜，径直走到对面坐下，随口问道：“怎么怏怏不乐的，被扣工资了？”
李雨婷抬起头，丢了个白眼过来，噘着嘴不说话。
女人心，海底针......叶倾寒摇了摇头，也懒得继续探究，自顾自开始进餐。
刚吃了几口，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李雨婷见状有些疑惑：“你怎么这种表情，饭菜不合胃口？”
“倒也不完全是，就是这汤......味道好像有点奇怪。”叶倾寒边说边用勺子搅了几下，结果捞上来几片可疑的黑色块状物体，“这是......蘑菇？”
他的脸色顿时一垮。
因为吃了品种不明的野生蘑菇导致中毒的新闻屡见不鲜，自己不会刚好遇到了吧？
正惴惴不安，周围忽然传来阵阵响动。
餐厅里三五成群的医护安保人员陆陆续续倒了下去，带翻了成片的桌椅器具。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之中。
“集体食物中毒？怎么会这么凑巧，偏偏是这种时候？”叶倾寒脑海中刚刚浮现出这个念头，忽然微怔，一个更可怕的猜测油然而生，“不对，这是有人故意为之。”
金库失窃和大楼起火这两起事故只是前奏，始作俑者的谋划不止于此。借助这两者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之后，下一步就是在食物中投毒，让众多医护安保人员失去行动能力。再然后......
他忽地打了个冷战。
医疗中心是不接待普通病人的，能够被安置在这里的只有四种人：觉醒失败遭到反噬急需治疗的患者、虽然觉醒成功但是受到了巨大刺激精神状态不够稳定的越界者、出现觉醒征兆正处于关键阶段的特殊人群以及伤势严重或是比较棘手需要调理静养的三大组织成员。
前三者占据病患的九成以上，最后一种加起来也就寥寥几个。
毋庸置疑，这些人的存在本身就是极大的负担与麻烦，牵扯着众多医护安保人员的大量精力，其中的绝大部分都需要定时定点的维护治疗，否则情况就会急剧恶化。
而现在的局面，可以说糟糕至极。不止是叶倾寒所在的这一处，其他几个餐厅内也是类似的景象。粗略计算，负责维持医疗中心正常运转的众多医护安保人员起码倒下了三分之二。
不幸中的万幸，医疗中心当中绝大多数病患的餐饮都是独立安排解决的，像他这样能够自由进出的只有隶属于万里长城、神州学院和天府联盟的少数几名伤员。如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雨婷，别愣着了，赶紧打电话请求支援。”
“哦哦。”小丫头如梦方醒，匆匆忙忙出了餐厅。
没过几分钟，她又神色慌张地跑了回来，急的额头直冒汗。
“怎么了？”
“没信号，电话打不出去。”
“什么？”叶倾寒面色微变，连忙取出自己的手机查看。
果然，屏幕顶端的信号柱一根都没亮，试着拨号也是无法拨打电话。
“糟了。”他暗道不妙，心绪波动起伏，有种六神无主的迷茫感。
李雨婷更是急切焦躁得不行，不住地跺脚转圈，静都静不下来。
“这样，你先在这几间餐厅里寻找还能行动的人员，互相救助，医疗方面的知识你懂得比我多，总之先尽可能稳住这边的情况，保证不继续恶化，我去住院部那边看看。”
“我怕我做不好。”小丫头两只清亮的眸子泛着雾气，看起来楚楚可怜。
叶倾寒闻言不禁苦笑，偌大的餐厅当中，还能够站着的也就他们两个了，其余众人不是已经倒地不起就是正在做最后的挣扎，这种时候只能依靠自己，没有旁人可以指望。
“尽力而为吧，哪怕做得不好也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我......我会努力的。”李雨婷抽了抽鼻子，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到底是青涩懵懂的花季少女，内心终究还是脆弱敏感的。
叶倾寒来不及感慨，轻轻颔首便冲出了餐厅。
觉醒之后，能量粒子反哺身躯带来的强大滋养效果让他的体魄达到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程度，完全可以用健步如飞奔行如电来形容，短短几分钟就跑完了数千米路程，回到了住院部门口。
推开大门进入楼内，入目所见一片平静。
“看来没出事，真是太好了。”叶倾寒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
但很快他的脸色就变了：“值班的医护人员呢？”
视野寸寸扫过住院部的环形大楼，整整七个楼层，竟是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而就在半个小时之前，这里还略显喧闹。
“咚咚咚”，左近的一间病房里传来了硬物撞击墙壁的声音。
微风吹过，那扇半掩的房门幽幽洞开，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叶倾寒警惕心大起，贴着墙缓缓靠了过去，卡着死角向里面瞥了一眼。
还好，不是想像中的那种恐怖画面，只是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病人在用手砸墙。
等等，这间病房里住得不是一个四肢瘫痪的越界者吗？他瞳孔微缩，意识到了不对劲，正待探头去看，一只缠满了纱布的拳头狠狠砸在了房门上，当场便将其击断了。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刺耳的碎裂声响开始接二连三响起。
随着一间间病房的门扉破碎倒下，装扮各异的病患们相继们来到了走廊上。明晃晃的日光下，照亮得是一张张五官各异的脸庞，神情木然，眼眸中却仿佛燃烧着火焰，如同出笼的狂热野兽。
暴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