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老采头收徒 2

“”史大学,我就瞧不上你这抠搜劲儿!“王相卿豪气地指指点点,”又不是天天这么吃,权当打个牙祭呗!再说了,这是请我师……请秦大爷的客,多少愣货挤破头也不一定轮得着,你今儿个算是走运啦,回去找地儿乐吧,嘿嘿!“王相卿讨好地看了一眼老采头,老采头却面无表情,自顾自地抽着旱烟袋,他倒是早习惯了这架势,便也不多言了。雅间毕竟是雅间,不一会儿,桌子就摆满了。三个人各怀心事,却是一致地闷头大吃,老采头像是真饿了;王相卿从来见着饭就不劳旁人再多劝,不过他脸上始终挂着等待的神情;史大学则明显是不肯浪费他花的银子。

等出了师、做起了生意,王相卿心里想着,对面那个货就是不要钱白干,也决不收他当伙计!忒怂啦!”你们都知道,“酒过三巡,老采头放下筷子,开口了,嘴里还塞满了肉菜的王相卿和史大学一边拼命咽着,一边竖起耳朵聆听,”我老采头没别的本事,就是像蒙古老乡说的,能当个丹门庆,在这草地上时不时挑点儿银子回来……“挑点儿回来?王相卿心里说,您老过谦啦,一百万两啊!”也有那么些在口外混的好汉,瞧得起我,老追着要拜我为师,学生意经。我都没答应,不是不想收,更不是卖关子,就是还没中意的。这挑银子的本事,也跟求功名、学武艺一样,不是他是个人就成的,你得算那块料儿……“”没错,没错!“史大学连连点头。”……其实不要说大伙儿急,我自个儿也急,这人老了,时日不多,什么事儿都开始赶啦。“老采头顿了顿,”幸亏好饭不怕等,这个中意的徒弟,我总算是找着了……“王相卿嘴里还有一半东西,可他已经不咽了。”史大学,“老采头看也不看王相卿,而是转向了他的对面,”打今儿起,你就是我的徒弟啦,让你这位同乡,来给咱们作个见证。

“”秦大……师傅!“史大学颤抖着站起身,”您老在上,请受徒弟一拜!“就是把一大碗辣子拌面都灌进王相卿的两个大鼻孔里,他的表情也不会比现在瞧着史大学给老采头磕头更难看。”起来。“老采头笑着扶起史大学,”嗯,等着吧,我要让你这一掌经今后……“”凭甚啊?!“这一声怒吼实在太惊天动地了,似乎连整个鸿盛楼都晃了一晃,可老采头却是面不改色,慢慢扭过头,直视涨着一副大红脸、喘着粗气的王相卿。”你说啥?“”凭甚收他当徒弟?!“王相卿跳起了脚。”咋个,我收徒还得请教你咧?“”你……你不说我挑完一千桶水就收我当徒弟嘛!“”你别胡咧咧,我啥时候这样说过?挑水是你打赌输了。“”那,那,“王相卿无言以对,”那你要是早定了收他当徒弟,还折腾我做甚啊?“”王相卿,“老采头平静道,”这你就说错了,我没有早定了史大学,我还想过能不能收你呢,可就是那天起,我想好了,不收!“”哪天?“”就是你改水桶的那天。“王相卿先是怔了,又一屁股跌回到椅子上,再不吭声。”真有你的啊,“老采头不依不饶,”你进了一趟庙,见着了我捐的那些佛像,别的没琢磨,就琢磨我真的有钱,这才肯接着挑水啦,对不对?可你又不愿卖苦力,竟能想到在桶里加了隔板,看着水是满的,实则就装了三成,怪不得你撒了欢儿地往山上跑。哼,这愣球点子,连凤娘都瞒不过,你不用瞪我,就是凤娘发现的。牛一样的汉子,真连女人家都不如!还想拜我为师?门儿都没有!“”你那么较真儿做甚?“王相卿不服气道,”甭管三成还是七成,挑够一千桶不就得啦?非得满满的,我他妈早累趴下了……“”王相卿,你给我滚蛋!“这回轮到老采头吼了,”水也不用挑啦,伙房也不用回啦,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师傅,师傅,您息怒。相卿兄弟,你也别争了,赶紧给师傅赔个不是吧……“史大学嘟囔道。”老采头,“王相卿抬手指着,一字一句道,”你这是摆明了耍二爷。“”这算你说对了,“老采头冷笑一声,”今儿这个拜师礼,我就是专门找你来当见证的。

我要让你看看,究竟啥人能做得了买卖,啥人做不了!“”做不了,我还不做了!“王相卿猛地一拍桌子,打落一个酒杯,幸好是木制的,”告诉你这圪老汉,二爷拜你为师,是瞧得起你,没成想你不识抬举,呸!这天底下正道儿多哩,二爷不做买卖,照样儿能混出个光宗耀祖来!你老采头再有本事,那后草地银子再多,跟二爷有球关系?今儿个起,二爷不伺候啦!“”哼哼!“老采头不屑道,”到现在你连为啥活着都闹不清呢,还想光宗耀祖?别愧对了祖宗就成。“二话不说,王相卿挑起门帘就冲出雅间,只闻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回响在楼梯上。”师傅,您看这,“史大学嗫嚅道,”唉,其实相卿兄弟他……“”史大学!“老采头又吼了起来,恼火溢于言表,”今儿我就教你第一课,以后别那么抠!“”是,是……“史大学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归化城西的大召,汉名叫做”无量寺“,蒙语称为”伊克召“,也就是”大庙“。又因寺中的大雄宝殿供奉着高达丈余的佛祖银像,亦有”银佛寺“之名。此佛像铸于明代,当时的三世索南嘉措曾不远万里亲赴归化,为其落成主持”开光****“。在银佛座前,每日都是香火缭绕,善男信女络绎不绝,这一天同样不例外,其中又有一个大个子长跪于地,久久不起,他不在乎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嘴里自顾自地嘟嘟囔囔。”佛爷,“王相卿抬起了头,满脸的委屈,”您老人家给评评理,我王二疤子比别人缺啥啦?我啥也不缺啊!还多出不少呢!您看,我比人家力气多、点子多、兄弟多,对了,还有运气多,好几次啦,脑袋说啥都要掉了,就是没掉成……可我这么多,咋就不管事儿呢?!我这人不贪心,我也不稀罕我那老爹许的愿,甚拜相啊,封卿啊,我就想在这大草原上走正道儿,做买卖,挣大钱,混出个人样儿,回家报答我姐姐姐夫,顺便娶……可我咋连这点儿念想都成不了呢?!圪老汉的老采头,宁肯收史大学那个缺弦儿货,也不要我当徒弟!说我不是做买卖的料儿?呸,我还不做啦……可我不做买卖,又该做啥呢?佛爷,我现在身上就剩十几个铜子了,全买了香给您贡上啦,只求您老人家给我指条路,我给您……“王相卿正说着,无意中瞥见了刚走进大雄宝殿的一位香客,不由一怔,马上反应过来,迅而伏身,装作磕头的样子,却是偷眼观察那人。香客倒未察觉,他与王相卿隔着两三个人,神情严肃地向佛像跪拜施礼,其身穿一件严实的长袍,头戴光鲜的皮帽,乍一看像是哪家蒙古王府里的通事,只是左眉边一道长长的刀疤透着遮不住的凶悍之气。王相卿盯着那道疤,背上一阵阵地发凉——此人正是噶尔丹军的神箭手道尔吉!正当王相卿琢磨道尔吉怎么会来归化时,却见他走到侍立在佛像旁边的那个小喇嘛面前,二人低语了几句,小喇嘛便引着道尔吉匆匆出了大雄宝殿。王相卿略一思忖,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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