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了。”
药时看着神色忐忑的中年男人, 不用多说，便已经明白了过来，他眼神微冷, 脸上却漾起了温和的笑容, “我记得，你好像很有自信的和我说，一定会成功。”
男人的头低的更厉害, 几乎要贴在胸膛上，肥胖的身躯颤抖着，脸上毫无血色, 整个人摇摇欲坠, 即将崩溃。
药时抬起左手, 掌心处放着一些鸟食，一只有着高高羽冠的戴胜飞到手腕上，不停的啄食着。
“你可真是有意思啊，就这么点小事也做不成吗？”药时无声的叹息，对上男人的眼睛, 深色越发冷漠。
男人吓得一直哆嗦，张了张口, 却根本不知道要从何辩解。
以他的等级, 对上八级玩家药时, 只有死路一条，再加上两人之前的过节, 就算是舌灿莲花也说不过一个决定要杀他的人。
完了！
男人越发的绝望。
寂静的仓库一时无声，从屋外传来的风声经过这个空旷的地方带来了些许的杂音，仿佛催命的号角，时刻准备着给他最后一击。
男人的精神极度紧绷, 他心中慌得不知如何示好，尤其是察觉到了从药时身上传来的戾气，他更是忍不住的胆怯和紧张。
看到他这副窝囊的样子，药时心里更气了。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一切都算好了，可是，吴飞回来告诉我说杀不了……”男人急的带着哭腔，“那个男人，肯定也是和我们一样！他、他绝对有其他的——”
“王老师，为人师表要给学生当表率的，你看你，怎么能够血口喷人呢？”药时轻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视线在老王的脸上划过，嘴角勾出了一个残忍的弧度。
他就这么安静的看着这个肥胖的中年男人，看着他的表情从惊愕到绝望，再到乞求，脑海中在这瞬间划过一个画面，那是在很久之前，和老王刚刚遇见时的场景。
那时候他才刚刚当上汗青之册的副会长，老王也刚加入汗青之册，作为新人，理应勤勤恳恳的做任务，可是老王不同，熟读各种争权手段，没多久就挤出了新人的行列，出现在他和会长面前。
药时本来很看不起他，因为这人办事能力基本没有，只擅长的就是溜须拍马，讨好上司，留着无用，可没等他出手，老王就开始伺候起他来，还别说，作为享受的一方，药时被哄得心花怒放，原本想要动手的计划也取消了，甚至还给老王安排了一个小团长，管理三十多人的职务。
老王当个小团长倒是游刃有余，队伍的伤亡率一直控制在极低的范围内，再加上报喜不报忧，药时便觉得这人可用，于是又提了提他的位置。
这下老王算是彻底上了他的战车，以他犀利的政治素养，根本没犹豫就带着自己的班底投奔到药时的麾下，为药时对抗会长一脉。
药时当时还挺开心，暗叹老王真是够意思，为了能够更好的对抗会长，出钱出力的帮老王晋级，甚至还亲自带了他好几个副本，可帮了几个副本后，药时才猛然醒悟，这个老王根本是烂泥扶不上墙，做副本任务竟然完全出工不出力，只想着摸鱼赚基础奖励，一旦出现问题，第一个要做的不是解决问题，而是推下属出来顶罪。
药时又不是蠢货，还看不出来到底是谁的错吗？骂了不知道多少次，每次老王说要改，但下次还是这样，在药时逼得很紧后，转头又投向会长那里，还带走他不少资源情报，帮着会长搞他。
二鬼子可比真正的间谍狠，老王一出手，他的班底废了一半，药时恨得想要将老王挫骨扬灰，他等了很久，终于等到老王被派到这个世界来查燎原火的事情。
所以他也没犹豫，跟着一起过来，不为别的，就是想老王安心去死。
老王对此也是门清，所以他平时根本不敢出校门，就是怕被药时逮住，他就想混到别人通关，虽然完不成会长的命令，但至少能活下来，可没成想这家伙竟然用了公会召集令，使得每一个公会成员必须听从他的命令。
没办法，从见到药时的那刻起，老王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了。
药时眸光幽深，声音轻柔，“王老师，你说那位柴师傅是和我们一样的人，有证据吗？”
“他、他能和鬼交流，还能让我一个班的学生喊他爸爸，这还不够？！”
药时但笑不语。
老王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他，嘴唇哆嗦个不停，在发现药时离他越来越近时，双腿一软，跌在地上。
“唔，你这可别碰瓷，我还没碰到你呢。”
药时将鸟食扔在地上，双手举起，眼尾的余光扫到了玻璃似乎有些异样，立刻换了副嘴脸，关切问道：“王老师，你看看你，怎么突然趴在地上了？”
看着他这副亲切的模样，老王一脸茫然，怎么想不明白药时为什么突然改了面孔，竟然还笑着伸手将他搀扶起来。
老王惊恐，“你，你这是？”
“老师。”吴飞从玻璃窗中走了下来，她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看着药时，语气冰冷地问道：“他是雇主？”
“什、什么雇主啊？”老王顿时反应过来，立刻挡在药时前面，肥胖的脸上满是汗水，他不停的眨着眼睛，惊慌道：“吴飞啊，你可别随便诬陷好人啊，这可是我的大恩人，刚才老师摔倒了，就是他把我扶起来的！”
虽然他马上就要被药时杀了，但这毕竟也是玩家的事情，跟原住民无法细说，再者，他又开始心存侥幸，觉得自己只要表现良好，药时或许会松口不杀他了呢？
这是一种眼界上的差距，作为低级玩家的老王，几乎从未自己独立闯过一个副本，一直都是靠着上司庇佑才活下来，所以他不知道和原住民合作的好处，只想着双方关系对立，自然就是不死不休的敌人，宁可去靠近同一公会想要杀了他的药时，也不愿意相信吴飞这小鬼会为了还人情救下他。
吴飞表情未变，只是深深的看了药时一眼，便不再言语，她的脸色比刚才又白了几分，在黑沉的夜色中尤为明显，就好像一张白纸，却带着灰败的色彩。
被这种目光盯着，老王心中发虚，咽了下口水说道：“要不，你先走吧？”
几秒钟的沉默过后，吴飞点了点头，“……好。”
说完后，她的的身形在玻璃窗中逐渐消散。
老王等了一会，见她没有再来，连忙擦着汗水，讨好的看向药时。
药时微笑，“行吧，饶你一命，快滚。”
“真、真的？”
药时道：“那还是杀了吧。”
“不，不用！谢谢，谢谢！我马上滚，我这就滚！”老王松了口气，见药时没动，便小心翼翼后退着离开，直到快要到门口时，才松了口气，转身快跑。
而药时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走出房间的那一刻，从屋檐下突然飞射而来一支箭，这箭不偏不倚，正好将他的心脏射穿。
直到死亡的那一刻，老王才想明白，药时从来都没有想过让他活着离开。
“你……”
老王吐出一大口鲜血，无力地倒在地上，他的视线逐渐涣散，思维僵硬，唯有恨意在胸中燃烧。
“不得……好死……”
“这就是你的遗言？”药时扬起下巴，傲然的看着他，话语中满是狂妄和不屑，“背叛我的蠢货，能活这么久，还不感谢我的恩情？”
“说的好！”
掌声从身后传来，桐原也笑着点头，表示同意，“废物没有活着的资格。”
药时瞥了她一眼，问道：“让你办的事情呢？”
“失败了。”桐原双手一摊，“你猜的没错，果然有人帮她，知道是谁来了嘛？！”
“那两个女人中的一个，大的在首都，现在回不来，应该是疯癫的那个。”药时回道。
“答对了！”桐原打了个响指，笑嘻嘻地晃了晃头，“所以按照你的计划，我没有打草惊蛇，见到来人立刻就回来了。”
药时哼了声，完全不理会邀功的桐原，他整理下身上的衣物，直接将戴胜放在怀中，便从仓库的后门离开。
桐原啧了声，“不扮演乖小孩了？我还蛮想听你甜甜的喊姐姐呢！”
药时当做没听到，可桐原却不愿意就此放过他，道：“说起来，那个司机的两个小孩也挺可疑的，在面对突然出现的鬼物时，两个孩子不仅没哭，当姐姐的女孩还把弟弟第一时间给护在怀里，找了个掩体躲避，甚至在她们妈妈试图反抗的时候从旁协助，这可不是一般小孩能做到的啊。”
“是吗？”药时听着也觉得很可疑，他又问了些细节，但是桐原没记住，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突然出现的索菲娅身上，以至于忽略了那两个小孩，等到复盘时才回想起异样，但那时所有人都被救走了。
“你说他们是什么情况？司机到底是不是和咱们异样？”桐原问道。
“不是。”药时断然道。
他眯起双眼，抬起头淡淡的看了眼正在地上啄食的戴胜，月光将他的瞳孔映成清冷的蓝色。
“一切都是误导，司机的老婆才是我们要找的人，她很聪明，知道我们会查到她那里去，就提前将老公推出来当做幌子。我们所有的信息都是指向司机，但我与司机见面后，确定他不是。”
“可是……那个女人不是很怕鸟吗？”桐原歪了歪头，“怕鸟还能做到这一步吗？而且一个人的老婆孩子都不对劲，那他本人……”
“她真的怕鸟吗？如果是装做害怕呢？”药时打断她的话，冷声道：
“我们这种人，有在这个世界害怕的资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