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时是个很会聊天的人, 在他的引导下，这场父亲撞见女儿男友的画面并没有加上血腥和暴力，以一种相对和谐的情况结束了。
看着父女俩离开的背影, 蠢弟弟双手叉腰，两眼放光, 一副自己已经被老丈人给看中的得意模样。
药时没理他, 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从口袋里掏出金色的硬币，放在拇指上弹了起来。
正面朝上。
他挑了挑眉，这才慢悠悠地想着, 正面就调查他们, 反面就杀了他们。
虽然没察觉这两人有问题，可药时作为八级玩家的直觉却感应出一丝危险, 他不会忽视这种危险的出现, 毕竟，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所有的危险扼杀于起点, 才是最合理的做法。
他又弹了一下硬币。
依旧是正面朝上。
“哥？”蠢弟弟疑惑地看着他, “你在做什么？”
“我在想, 要不要灭门。”药时微笑着回道。
“灭门？你又玩什么游戏啊？这么恐怖？好玩吗？”
“呵呵，没什么。”
……
古来带着柴君橙直接回家，他开着车，看了好几次后视镜, 才欲言又止的问道：“你喜欢……那个男孩？”
“不喜欢。”柴君橙也松了口气，见爸爸率先开口，她犹豫了下接着说道：“他学习好，我想要跟他接触, 让他教我学习，这样就不用花钱去上补习班了。”
古来：“…………”
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一时失语，过了一会，才嗯了一声，道：“那你的成绩提高了吗？”
“我英语高了29分，数学高了14分，语文高了9分，我觉得这应该能够成为我的回答。”柴君橙说。
古来：“…………”
又是一段久久的沉默，古来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要如何去说，按照他本来的性格，此时肯定是要对柴君橙进行一段教育，让她和别人交往的时候，不要将人当成傻瓜，也不要以能否获得利益来衡量对方的价值。
有些东西，不是冰冷冷的利益能够概括的。
交朋友交的是心，和朋友相处时感到的快乐开心，是不管用什么好处都换不来的。
可是转念一想，他也没什么资格去开导柴君橙，因为活了二十多年，交心朋友少的可怜，除了一群队友之外，就只有孟意候这一个朋友。
他不太喜欢交朋友，也不喜欢交了朋友后，为了维持人际关系变得患得患失，更不喜欢因为各种原因分开后而变淡的感情。
孟意候是唯一一个不管他什么态度，都会围在身边不离不弃的朋友。
虽然孟意候的朋友多如牛毛，他只是其中比较显眼的一个。
古来觉得维持现状挺好的，他需要的是足够的空间，和能够点头打个招呼的泛泛之交。
“爸爸……”柴君橙咬着嘴唇，又问道：“你要让我分手吗？我不想分手，能不能别告诉妈妈？”
古来通过后视镜，看向坐在后座的女儿，她的神色纠结，但眼神中并没有太多的难过，顿时心中了然。
“我不会说的。”古来踩了下油门，道路两旁的景色在急速后退，“你十四岁了，是个大孩子，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我在你这个年龄已经辍学打工，跟着你爷爷进城给人干苦力。”
柴君橙咬着嘴唇，双眼微微睁大，面上多了一丝愧疚和动摇，比起那个傻乎乎的弟弟，她更加能感受到家中的贫困，在她还小的时候，父母每天都在吃咸菜，唯一的一个鸡蛋是给她的，从那时候开始，她就想着要早点赚钱，让爸爸妈妈过上好日子。
“那我……”
“如果你真的喜欢那个男孩，我不会阻拦的，但是你必须要向我保证，不能做出不道德的举动。”古来说的很隐晦，他相信柴君橙会明白这生理课上讲过的东西，“可你说不喜欢他，你还说你在利用他，橙橙，咱们家里虽然没钱，但绝对不会亏待你，如果你为了学习去骗人感情，就算你用了正当理由，也是在骗人。”
“这不是好事，知道吗？”
柴君橙低头，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她小声地说：“我明天和他道歉……”
古来笑了笑，“我给你100块钱，买点礼物当做赔礼吧，然后好好道歉，问他能不能还和你一块学习。”
“你如果想上补习班，我会和你妈商量的。”
“哦。”柴君橙捏着衣角，她抿着嘴唇，用更小的声音说：“其实，他们家很有钱……我，嗯……那个，也有为了钱和他在一起的原因。”
古来：“…………”
他猛地沉下来，急踩刹车，扭过头问道：“你说，为了钱？”
这下他想不严肃对待都难了。
古来不去看女儿的脸色，直接找了个角落将车停好，把女儿拉下车，气的脸色涨红。
“为了钱……橙橙，你跟我说清楚！你拿了人家多少钱？咱们家是穷，可没穷到这地步！”
“你缺钱你跟爸爸说，爸爸能不给你钱吗！你要买什么？啊？你买什么需要这么多钱？！”
柴君橙的头几乎要低到胸口，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暴跳如雷的父亲，被吓得眼眶一红，顿时呜咽起来，“爸爸，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看她这样，古来的脸色也缓和了一些，两人面对面站着，一时谁也没说话。
夜风吹过，看着柴君橙单薄的身体在风中发抖，古来也不再勉强自己扮演严父，叹了口气说道：“走吧，上车。”
这时，从出租车里传来敲玻璃的声音，车窗自动降下，那浑身重度烧伤的孩子张天赐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柴叔叔，你终于开车了！”张天赐笑嘻嘻的，他的嘴角扯开，咧开一嘴白牙，那纠结缠绕在一起的皮肤使得他的笑容显得有些扭曲和可怕。
“啊！”柴君橙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在她尖叫之前，古来连忙捂住她的嘴巴，将她推到身后。
“是你啊，张同学。”古来对他笑了笑，又看了看时间，“你现在就去学校？是不是太早了？”
“不去学校，我是过来找你的。”
“找我……哦，赶时间吗？要去哪里？我可以先把孩子送回家吗？”
张天赐用好奇的眼神看着柴君橙，问道：“她是叔叔的女儿吗？”
“是的，她……”
“你好，我是柴君橙，你是爸爸提到过的好乘客吧。”柴君橙打断了古来，从他身后探出头，尽管身体一直控制不住的在发抖，但她说出口的话，却没有丝毫颤抖。
“谢谢你一直关照我爸爸的生意，爸爸每天开夜车很辛苦，能有你这样好的乘客，他很开心。”
古来微微一怔，垂下眼睫，看着柴君橙的头顶，顿时了然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从未在家里说起过张天赐的事情，这种跟诡异相关的事情，他不可能会告诉家人。
但柴君橙很聪明，她看出了作为父亲为了保护她而作出的退让，于是忍着恐惧，与张天赐进行交谈，想要靠着夸赞来让他放过父亲。
“呀！真的吗？我也很喜欢柴叔叔啊！”张天赐年龄较小，一听这个顿时开心的不得了，他拍着双手，将车门打开，直接拉着一个短发的女人下了车。
那女人面色发青，眼珠布满血丝，带着无尽的恨意与痛苦，她的下颌骨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打碎了，下半张脸显得血肉模糊，她呜咽的说着话，却只发出了模糊的“啊啊”声。
柴君橙捏着古来的衣袖，身上抖得更厉害了。
“这是我的新妈妈！”张天赐向两人介绍，炫耀了起来，“她对我很好，从来都不会骂我！”
柴君橙挤出一个笑脸，小心翼翼的打着招呼：“你，你好，阿姨……”
那个女人恶狠狠的瞪着她，眼睛红的要滴出血。
古来对于现在的情况也觉得有些棘手，他只对女人点了点头，又问道：“上车吧，橙橙，爸爸现在接单了，你自己再找车回家吧。”
“爸……”
“那多危险啊，现在天都黑了，橙橙姐姐一个人回家太不安全了！”
柴君橙一时不知道要做出什么表情，一个诡异对她说晚上回家危险，让她注意安全……这算什么啊？猫给耗子哭丧吗？
张天赐眨了眨眼睛，又领着新妈妈重新爬回后座，“柴师傅，没事我不急，你先带橙橙姐回家吧！”
“这……”古来迟疑了两秒，就点了头，让女儿坐在了副驾驶上。
他重新启动车子，先开车回家，一时间，车内的气氛有些安静，张天赐忍不住晃了晃腿，翻看起柴君橙留在后车座位的书包，喋喋不休起来，“橙橙姐姐比我高一年级啊，我现在是初一，在第五中学上课！”
“第五中……”柴君橙心中一惊，她作为A城人，当然知道第五中是什么情况，半边身子都麻了，“是、是好学校……”
“哈哈，一般一般，姐姐你的字写得真好看，我们老师看见一定会夸奖你的！”
“姐姐你们初二学的这么难吗？我怎么完全都看不懂啊？”
“哦，我拿的是数学啊，我说呢，上次数学我就考了2分，还是选择题蒙对了哈哈。”
“姐姐这是你的试卷，哇，太厉害了，数学竟然是92分！我全部科目加起来都没有92分！学霸，学霸啊！”
柴君橙听着他的啰里啰嗦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心头一阵烦躁，这种烦躁在柴君橙开始翻她的日记本时爆发了。
“你还给我！别碰我的东西！”柴君橙一把伸手夺过自己的书包，怒吼道：“怎么和我弟一样，就爱看女生的日记！这东西能随便看吗！”
她吼完后，被热血充斥着的脑袋顿时清醒了，怒意僵在脸上，原本夺取日记的勇气瞬间消失，她慢慢地滑回原本的位置，因为过于恐惧，双眼流出了泪。
车内静寂，一股阴冷的气息从脚底传来。
古来捏紧了方向盘，后背被冷汗浸湿，他看了眼被黑气缠绕的双腿，对着哭到打嗝的柴君橙说道：“好了，橙橙，天赐弟弟不是故意的，他没看到你的日记，别生气了。”
“我……”
“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没人和我说过不能看女生的日记……”张天赐盯着光秃秃的脑袋来到了两人中间，歉意地说道：“小姐姐，你能原谅我吗？啊，你哭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向你道歉，你别哭了好不好？”
柴君橙抹掉眼泪，刚要说没事，就听见张天赐说：“那个……你今天会死，我保护你一晚上，让你活下来，你就原谅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