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6 抱抱 姐姐可以抱抱我。

小时候的古来十分可爱。

他软软一团, 见谁都会笑,看着哥哥姐姐过来的时候,便会伸出小手要抱抱,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燎原火的心便化了。

她比父母更用心地照顾着弟弟,每天亲自抱着他喂奶,擦身,换纸尿裤……这些事情, 她做得比父母还要熟练,以至于到了后来, 弟弟叫一声, 是饿了还是尿了, 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在她的眼中,弟弟是如同珍宝一样脆弱又珍贵的存在。

她必须要保护他。

这是她的弟弟啊……

尽管她在古来出生之前,是家中最小的孩子, 但因为古往从小身体不好,常住医院, 她这个健康的孩子就负担起老大的责任,虽然只比古往小几分钟,却要常年照顾古往,有的时候, 甚至觉得她才是姐姐。

这种责任感日积月累之下,让她总是会过度关心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但小的时候,她只盯着古来看。

作为姐姐,燎原火对古来简直是宠上天了,她的手机里全是古来的照片,还自学了剪辑给他做视频, 所有的空间动态已经被古来刷屏,见此情景,同学和朋友都笑她是个新晋宝妈。

燎原火毫不在意,她享受着照顾别人所带来的快乐,也享受着弟弟对她扬起的笑脸。

也正是因此,她在被选中成为玩家之后,才会担心起古来的未来。

她很清楚,游戏选择玩家大多采取就近原则,当玩家被选中并活过一个副本后,他周围的人在发现他的异样后,将会立刻成为玩家,根本没有人任何的缓冲机会。

古往和燎原火被选中的时候年龄都很小,没有戒心,因此让周围一众朋友成为了玩家,这事让两人都后悔不已,在那之后,她就非常注重这些问题,强迫自己疏远家人,甚至放弃了照顾古来的大事,能避则避,要是避不掉,便板着脸,装作可怕的模样,到了高中,她见古往身体好了,还直接办理了住校,从此便常驻学校。

她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决定好的事情就不会选择改变,即使听着弟弟哭着说想她,燎原火哪怕哭得眼睛都肿了,也绝不说自己后悔这种话。

高中三年,就住校三年,回家的日子加起来只有十五天,本来燎原火以为这个样子就能淡化她和弟弟的感情,但没想到在她高中毕业之后,因为有些事情要处理,回到家中时,看到的是弟弟可爱的笑脸和他精心准备的蛋糕。

蛋糕特别精致,上面铺了一层白霜,用淡淡的巧克力作为星空点缀,四周放上花朵,组合起来简直像是艺术品。

妈妈说,这个颜值超高的蛋糕是小来亲手做的,他看过姐姐的朋友圈,知道她最想吃这种蛋糕,便在家里试验了无数次,最终成功地做出了这份蛋糕。

燎原火泣不成声,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做错了,竟然失去了和弟弟三年的相处时间。

小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又拿出了一份礼物。

那是一张他画的全家福,画上有爸爸妈妈,有哥哥姐姐,还有他。

——大家幸福地拥抱在一起。

小来说最喜欢姐姐了,要向姐姐学习,将来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他还说,想和姐姐一样,帮助更多的人。

不过很快,他就注意到燎原火的情绪并不高涨,犹豫了一会,才摇着头改口说,打算以后和家人一样都当老师,并且乖乖听话,再也不会让爸爸妈妈生气。

还天真的问着她,如果要远行了,会走多久,又什么时候回来?

燎原火永远都会记得这一幕。

在她心中又酸又涨,感动得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时,弟弟对人情绪的感知天赋又如同一盆冷水,将她泼个透心凉。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再也维持不住,嘴唇紧抿,眼眶通红,整个人哀伤得仿佛要立刻消逝。

“姐姐?”古来软软地唤着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轻轻为她擦拭,“你不开心吗?如果你不开心的话,我以后不会做这种事了。”

“我……我很开心的。”燎原火勉强自己重新笑了起来,她捏着弟弟白嫩的小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八岁的孩子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他从小便能知道别人在想什么,尽管家人给了他足够的爱,但小小的孩子还是能从外人那里感受到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

由于哥哥姐姐十分优秀,他又过于懂事,父母便会下意识地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从而忽略了他这个年龄最小的孩子。

古来从不会因此抱怨,他是个很会体谅他人的人,即使知道苦恼会吸引父母的视线,他也没有这么做,懂事的让人心疼。

在父母工作繁忙时,他就自己一个人学会扫地,做饭,洗衣服,甚至还能帮邻居哄孩子,小小的个子抱着和他身高等同地扫帚,每天上学前,就开始清扫楼道,所有人都觉得他很听话,是个好学生,但落在燎原火的眼中,只有心疼。

作为姐姐,燎原火其实是希望古来可以尽情撒娇玩闹,做着这个年龄应该做的一切,他不能,也不该被困于此,更不能因为他们这些人做得不对,而将压力背负在自己的身上。

燎原火后悔了。

她第一次真真正正地觉得自己做错了。

“你不开心。”古来任由她捏扁揉搓,温和地笑着亲了亲姐姐的额头,“我可以把我的开心送给你,姐姐把你的不开心送给我,这样你就会变得开心了。”

燎原火张了张口,还未说话,就被古来打断。

“我知道大哥和姐姐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太小了,帮不上忙,但是,我希望你们在不开心的时候来找我,让我做你们的树洞,将烦恼分享给第二个人的话,你们就能开心了。”

“如果不能说的话,姐姐可以抱抱我。”

燎原火手足无措,她紧咬着嘴唇,不肯让泪落下,古来没有再说话,只是上前一步,主动伸出手去拥抱了她。

她再也坚持不住,落下了泪,更用力地抱住弟弟,泪水沾湿了他的衣领。

古来很体贴的没有多问,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以此来安慰她。

“小来……”

“我在的姐姐。”

“小来……”

“我在。”

“小来啊……”

“嗯。”

燎原火听着他的回答,心中更酸,泪水汹涌。

太迟了。

她想。

良久,燎原火放开了古来,说:“小来,你以后要好好吃饭,要好好学习,听爸爸妈妈的话,如果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不要憋在心里,要交一些朋友,将这些告诉他们,或者告诉爸爸妈妈也行……不过,妈妈可能会很紧张你的事情,你绝对不能告诉小往心里事,知道吗?”

燎原火深知母亲爱操心的性格,跟她说心里话,绝对会被问来问去,必须知道所有细节,而要是告诉古往,那事情的发展就会很严重,不仅古来会被带去看心理医生,让他郁闷的那些事情也会直接被解决。

“但是你要相信,不管是爸爸妈妈,还是哥哥姐姐,都是爱你的。”

燎原火认真地说:“我希望你能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长大。”

古来没有说话,深深地看着她,似乎要将她的样子记在心里。

燎原火一愣,觉得有些不对劲,古来的反应并不是她预料到的样子。

“没有姐姐。”古来的笑容消失,他面无表情地看向燎原火,眼中没有一丝光亮,“姐姐,你要死了,对吗?”

燎原火蓦地睁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古来的语气平静,不带一丝起伏,“我以后应该要见不到姐姐了,鉴于这是最后一次见面,姐姐,你还是和爸妈好好道别吧。”

燎原火彻底懵了,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恐慌涌上心头,她急忙抓住古来的肩膀,掰过他的脸,仔仔细细地看着他。

“小来,你……”

“姐姐,你在害怕我吗?”古来问道:“姐姐,你为什么要害怕我?”

“我又杀不了你。”

“反正你都决定要死了,为什么还会害怕我?难道还有比死亡更让人恐惧的东西吗?”

“姐姐,你可以不死吗?”

……

他没有同理心。

燎原火认识到这点后,几乎说不出话,她不知道古来是怎么看出她决心在不久后自爆,也不明白古来为什么能一直骗着她,难道是在她高中住校的三年,家里发生了她不知道的变故吗?

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小往……”她猛地站起来,牵着弟弟的手就要去找古往,她住校三年,可是古往不是,他选择留在家中,以古往的敏锐,不可能没有发现弟弟的异样,可是,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件事?

“你对小来做了什么?!”燎原火心里发冷,看向古往的眼神犹如一个陌生人。“这是你亲弟弟啊!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古往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被牵着的小来,笑着对古来说:“小来,到大哥这里来。”

古来站在原地,垂着眼睑,没有动。

古往并没有生气,反而很开心的对他点了点头,“做的不错。”

燎原火双眼充血,“你说……什么?”

“小来从小就这样,他没有共情能力,缺乏同理心,行为控制能力差,在更小的时候,就会以欺骗来达成目的。”古往平静地说:“冷血精神病,一种受遗传因素影响较大的性格障碍。”“不可能……以前的小来他明明不是这样……”

“你对他的滤镜太大了,他一直都是这样。”古往走到古来的面前,摸了摸他的头,“不过你放心,我教了他如何微笑,如何和别人相处,如何控制情绪,如何自理……”

“等到我们死去,他自己也可以独自生活。”

“今今,不要那么紧张,你看,他已经是个普通的正常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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