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第八十一章

淳于佑一直以为蒋齐琛早已经将涉他生母旧事之人赶尽杀绝了,不曾想多年以后还能跑出个能搅浑水的漏网之鱼来。

“他可有说其他?”

娄穆清摇头,“就这一件了。”

“臣入宫前曾收到阿笙托带的一封长信,她告诉臣三司推事恐会翻出一些对少将军甚至于将军府不利的往事。臣与少将军提了提,他便让臣向您传达这个请求。”

淳于佑问:“你可知是何往事?”

“不知。”娄穆清毫不闪避地直视着他,叹息道,“想来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吧,臣只是随口一提少将军便痛苦不已。”

她一脸坦荡,淳于佑并没有看出什么蹊跷。

当年有着长姐的帮忙,蒋齐琛的事掩盖的隐秘,其他人也不会随意往外说,淳于佑这一问便也信了。

“确实是些不怎么令人舒服的旧事。”

“听起来,殿下似乎是知情人。”

“略知一二。穆清有兴趣?”

淳于佑丢了个鱼饵,只可惜娄穆清并不打算上钩。

“这倒不是。”她说得义正言辞,“只是您若知道些内情,少将军这事儿处理起来要方便许多。”

“你就一点也不好奇?”

淳于佑对娄穆清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颇感奇异,他生长于深宫,在这趟浑水之中谁都渴望抓住别人更多的把柄。

自然娄穆清是不例外的,她恐怕比任何一个人都渴望将蒋齐琛的秘密挖出来公之于众,只是她的假面戴得太好了。

“可是殿下,多余的好奇是会把命搭进去的。”

娄穆清微偏了下头,轻轻叹出一口气,带着些可惜的意味说:“还是好好活着更重要。”

眼前的女子眉头微蹙,一双美目欲语还休,嘴角微微向下撇着,隐隐约约透出的可怜劲儿轻飘飘地浮着,整个人身上仿佛笼了层雾,什么都看不真切。

淳于佑好像突然间就明白了为何向来悠然自得的宗秉文非盯着娄穆清不放了,她确实有点意思。

“倒是这个理。”

可惜了现在时机不当,否则他也愿意在娄穆清身上费点时间。

“走吧,回宫了。”

蒋齐琛的事情迫在眉睫,他和淳于承也到了决一高下的时候了。

“是。”

淳于佑从后花园出来后便径直朝着大殿外头走了,把正要向他请安禀报的宫人给梗了个正着,一句“殿下万安”硬生生地转成了“殿下慢走”。

“今儿个怎么都走了?”两个宫人窃窃私语。

娄穆清走在后头,好巧不巧便听了个正着。

“什么都走了?”

“娄……娄掌事!”他们被吓了一跳,颤颤巍巍地给娄穆清请安。

“回娄掌事的话,瑞王殿下也走了。”

“什么时候?”

“许久了,约莫有一刻多钟了。”

娄穆清算了算,这点时间也够淳于承做出些安排了。

“太子殿下有急事不得已要离开,想来瑞王殿下也是如此。”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圣上这边你们今儿就要多费心,切莫有何差错。”

“奴婢遵命。”

淳于佑回了东宫便径直去了书房,娄穆清沏了茶进去后发现里面有三个身着黑衣、身高相仿的男子正面对着太子单膝跪着。

娄穆清未做过多地停留,只借着端茶放茶的功夫粗略扫了一眼。

从书房出来后,娄穆清便端了些清淡小食去了童元的住处。童元到底是淳于佑的贴身內侍,受了伤身边也会有几个小太监陪着照料,娄穆清远远便瞧见了在他房门口守着的一个小太监。

“娄掌事,您来了。”小太监规规矩矩地给娄穆清请安,顺手便接过了她手里的食案,“童公公刚刚擦了药睡下,恐是不方便见您。”

“您可有什么话需要奴才代为转告?”

娄穆清过来本就不是真的探望童元,只不过是想知道他究竟伤得如何,近日还能不能起来做事。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童公公今日因着我遭了些无妄之灾,我想来看看他罢了。”

娄穆清面露自责,“不知他伤得如何,可严重?”

小太监是个心地单纯的,娄穆清这一问他便老实说了,“童公公估计得休养一阵子了,皮肉上青青紫紫都还算不上什么,太医说主要是内里伤了。”

“唉……都怨我。”娄穆清低垂了眼,看上去难受极了。

“啊……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小太监慌忙地解释,“这怎么……怎么能怨您呢,奴才都听说了,这都是……都是因为……”

他张着嘴,剩下的话却不敢再说了。

“我知道。”娄穆清作出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说:“你且告诉童公公安心养伤,这段日子我会好好服侍太子,打理宫中的。”

“是!”小太监重重地点头。

之前童元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娄穆清总有些束手束脚,如今被淳于承这么一打怎么也得躺上几天,倒是给了她方便。

娄穆清走着的脚步猛然顿住了,她抬起头看了看天,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

那人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夜。

淳于承翘着腿背靠在太师椅上,一手的两指间夹了本书,正有一页没一页地看着,另一只手则从桌上的果盘中捻着干果往嘴里扔。

屋子里只他一人,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和炭火盆偶尔的爆裂声。

“进来。”淳于承突然在一片寂静中说了这么一句,他手中的书又翻了一页。

章远站在门口,欲敲门的手默默放下,带着一身凛冽的寒风推门而入。

“殿下。”ぷ99.

他走到离淳于承还有十步远的时候便停住了,不想自己身上的寒气侵扰了殿下。

“如何?”

“那个老妇人和陪同照料她的姑娘都一并锁在后院了。”

“折了几个人?”

“三个。”

两男一女,分别扮作蒋齐琛的暗卫和瞎眼老妇,狸猫换太子。

淳于承将手中的书“啪”地一下合拢,“能找到家人的好生善待,找不到的日后便拿东宫人的命来还。”

“是!”

“您现在要去看看那俩人吗?”章远问。

“看啊!怎么不看?”淳于承一下来了兴致,他将手中的书一扔便站了起来。

“算算日子,渊磬也差不多快回来了吧?”

之前前线战事吃紧,萧渊磬被他命为援军首将前去北营支援,仗打胜后也该随着大军一同回城了。

“以萧副将的脚程,约莫在三日后。”

章远跟在淳于承身后,保持着一个进退有度的距离。

“还要三天啊……”淳于承皱了下眉,“三司那边进度如何?”

“还是很保守,估计也是想等定国军回城。”

淳于承低声冷笑,“既然他们想等便等,只是这火烧起来怕有人坐不住。”

“殿下,章头儿。”

守卫们齐齐给他俩打了个招呼,其中一人迅速将木门上缠绕着的层层锁链解开。

淳于承走进屋后,章远便在门前找了个位置以一个防卫的姿势站着。主子问事他们一般都会避嫌,章远以为这一次也当是如此。

可淳于承的声音几乎是在他站定的瞬间传了出来,“跟上来。”

章远有些惊讶,他立刻将守卫的站位定好,迈步跟了进去。

屋内,老妇和姑娘正紧紧依偎在一起,那姑娘还时不时地偷瞄着淳于承,脸上透着些红晕。

“殿下。”

看到章远进来后,她看着淳于承的痴态迅速被恐惧所取代。

“啊——”她惊叫了一声,将身子与老妇贴得更近了。

常理而言,人在看不见的时候更容易惊慌,可那瞎眼老妇始终稳如泰山,一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样子。

有点意思。

淳于承抽出章远的佩刀,“把她们分开。”

“啊——不要——”那姑娘眼泪唰就下来了,她大声哭喊着,拼命拽住老妇的胳膊不放。

章远不是会怜香惜玉的人,他被她的哭喊声吵的有些心烦,不由得转头看向淳于承,眼神中明明白白地透露着“可不可以把胳膊取了”的想法。

她的哭喊声实在是吵闹,淳于承也有些不耐了,他用刀柄重敲了下身旁的木桌,斜眼看着那姑娘,冷声道,“你的舌头不想要了,还是胳膊?”

那姑娘被吓得猛止住声,眼泪还在不停的往下滚,紧搂着老妇的手也松开了。

章远把她捆到了另一边的柱子上,担心她又要哭闹还在她嘴里塞了块白帕子。

淳于承则提着刀走到老妇面前,他蹲了下来,将刀刃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阴恻恻地开口:“老人家,现在安静了,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淳于佑回东宫后便一直待着书房时,晚膳时只出来随意吃了几口又回去了。娄穆清身负掌事之责,又要多与淳于佑接触,稍加思索后便照着他的嗜好端了碗白萝卜炖排骨汤泡饭进书房。

“您今晚都没吃什么东西,身子可受不住。”

娄穆清将汤饭摆放在外厅的桌子上,“这排骨汤是熬了两道,味道全都出来了,您不如尝一尝,也当休息了。”

淳于佑埋头在一堆文山纸海中,没动。

娄穆清没打算继续劝他,她把东西送来就够了,至于太子到底吃不吃就与她没什么关系了。

虽然知道淳于佑不会看见,娄穆清还是默默行了个退礼。

她打算过一会儿再进来收拾,若太子真的没吃那便也算了。

“等等。”

娄穆清转身的脚步刚刚迈出,淳于佑便叫住了她。

“殿下。”

淳于佑揉了揉眉心,起身走到了娄穆清摆放汤饭的桌前,经过炭火盆时顺手将一纸团扔了进去。

娄穆清扫了一眼,能看见上面写了字却看不清内容。

“是挺香的。”

淳于佑吃了一口,“味道也不错。”

娄穆清不明他为何叫住自己,便试探着问:“您可还需要加些什么菜?”

“不必。”

淳于佑随手指了张椅子,“你先坐着等会儿。”

“好。”

娄穆清心中疑虑更深,走到淳于佑指的那个位置坐下了。

汤饭还有些烫,淳于佑也不急,一勺一勺的吹着慢慢吃。娄穆清不由得看了眼太子的书案,他不应该挺忙的吗?

待淳于佑以极慢的速度将汤饭吃了半碗后,房门突然就被敲响了。

“进来。”

尽管淳于佑的语调没什么变化,但娄穆清却感觉他一直在等的就是门外的人。

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个黑影飞快地闪了进来。

赫然是娄穆清先前看见的两个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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