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自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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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婴,你也有今天?!”

银白色长剑应声出鞘,犹如闪电刺破长空,从后心贯穿了谢婴的胸膛,一时间,鲜血如注。

红衣金甲的女将向前踉跄了一步,胸口灼痛,她堪堪以刀拄地,猛地回首望去,只见昔日心腹正握着剑柄一脸狞笑地看向自己。

她不问缘由,神情冷漠地反手劈下对方首级,忽而听见背后猎猎风声,再回身时,她已被人砍翻在地,又体力不支滚了足足十余米方才停下,身前身后撕裂一般的痛也比不过与眼前人对视的那一眼。

在濒死的境地,谢婴难掩喉间腥甜,四肢百骸无一不冷,这副残破的身躯历经一夜鏖战,已经到了极限。

“鹤临……为何反我?”

少年时的相知相许,十余年的相伴相随,如今倒是镜花水月般,碎在了往昔。

“长宁将位,你谢婴坐得,凭何我鹤临坐不得?”

鹤临狂热的眼神刺得谢婴心底一痛,她深知鹤临向来对权柄怀有极大的野心,可从未想过他会为了权势对自己出手。

他逼近几步,长刀挑起谢婴的下巴,“七年了,婴婴,你该卸任了。”

听到这个称谓,谢婴只觉得反胃不已,她挪开下巴冲着鹤临狠狠啐了一口,道:“别喊得这么亲昵,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鹤临清隽的五官此刻如霜如雪,眉眼间神色阴戾骇人,谢婴看见鹤临因为震怒而微红的眼尾,和那嘴角微不可察的一丝冷笑,她知道,鹤临想杀人了。

“你杀了我罢。”望着身边渐渐围上来的将士,谢婴心中苦涩不已,他们当中有曾经从马背上摔落,又被谢婴长刀挑起的新兵,也有策马征战十数载,交情过命的老将,此刻他们纷纷站在鹤临身后,剑指谢婴。

谢婴心中困惑、不服、遗憾,却不得不认命,她想不到还有谁能够在此刻救她。

“杀你?”鹤临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收了剑蹲下身子与谢婴平视,昔日高高在上的明珠此刻跌落凡尘如同蝼蚁一般任他摆布,他黑眸微眯,目光里透露着几分考究与玩味。

鹤临掐着谢婴的下巴,微垂着眼帘,淡淡开口:“鹤临不敢弑主,但,长宁将误食合欢妖丹,形容不端,恐难做三军表率,因而子周临危受命,一统三军,为表忠心,子周会肩负起看顾长宁将的重任,至死方休。”

霎时间,谢婴的耳边嗡嗡作响,面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她望向鹤临的目光中布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最终颤着声音艰涩开口:“你怎可如此卑劣?!”

合欢妖丹,至毒至烈,哪怕是断情绝爱之人,服用后也会失去理智,逐渐被情/欲支配。

长宁将位,谢侯府邸,谢婴根本不在乎权柄易主,她所打下的疆土本就与鹤临共享荣耀,谢婴将他视为挚友、视为至亲至爱,她不明白鹤临因何而反,明明只要他说一句,谢婴便可将一切拱手相让。

听了谢婴字字泣血的质问,鹤临忽然疯魔一般掐住了谢婴的脖颈,他声音微颤,记忆深处被他刻意遗忘的一幕幕浮出脑海,他道:“说我卑劣,谢婴,你也配?……你将我关进鹿台,叫我受尽凌辱,可有想过今天!”

合欢妖丹被强塞进喉咙,如附骨之疽般黏上谢婴的金丹,她强忍着丹田被侵蚀带来的炽烈烧心之痛,耳边尽是混沌风声,鹤临那苍凉的声音一点点击碎谢婴的心房,“当初你在逍遥山下遇见我时,就应当知晓我是个怎样的人。”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机关算尽替少年谢婴谋得长宁将位,鹤临本就是狼子野心之人,谢婴早该知道,可一切都太迟了,她养虎为患终食恶果。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谢婴哑声道:“鹤临,你可知,我本想与你共度余生……”

在鹤临碎裂的目光中,她从袖口抽出一把形状弯曲的镂金匕首,顺势扎入喉咙。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耳边传来听不清的声音,谢婴心中有一瞬间的释然与解脱,凡尘情爱皆为虚妄,从今往后她再不渡这世间尔虞我诈。

她看见乌云消散后天边隐约浮现的彩霞,有三两只麻雀轻巧掠过,可惜她再也看不见夕阳映照、旭日东升了。

九州唯一女将、百年难遇的武学天才——谢婴,自戕于蓬蒙山顶。

——

仿佛被重锤击中,剧烈的恍惚与刺痛席卷谢婴的脑海,无数人在她耳边窃窃私语,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与施展法器的咒语交相呼应,嘈杂混乱的环境里,有个低沉悲悯的少年声音不断响起:“谢婴,醒来。”

她隐隐记得自己死了,死于长平十九年,在枯木腐败的秋日里,被心腹手下围困蓬蒙山顶,自戕在曾经的心上人面前。

“是谁?”谢婴虚弱地开口,浑身被抽干了力气般动弹不得。

周围静谧空旷,仿佛置身于冗长逼仄的隧道中,少年忽远忽近地开口,呵气如兰:“我是这世间游荡的骨灵,附身在你颈间的骨玉里。”

谢婴感觉胸口汇聚着一股热流,小心翼翼焐热她冰冷僵硬的身躯。

她闷声问道:“我死了吗?”

“嗯。”

听到肯定的答复,谢婴不禁自嘲地笑了一声,她那逍遥刀法舞得出神入化,又怎会失手。

“这里是哪里?”

“是你的识海深处。”

唯有突破大乘,修炼至臻化境,才可以灵魂形态出现在他人识海,难道这自称“骨灵”的家伙,竟是离神明最近的存在?

“我既已死,当魂归幽冥,如何会出现在识海。”

听了谢婴的疑问,骨灵的声音又近了几分,谢婴觉得脸颊痒痒,仿佛是骨灵在轻抚自己的脸庞,这酥酥麻麻的触感让谢婴觉得无比熟悉,像是与他相伴已久,只听他温温柔柔地开口。

“我与你有些机缘,替你寻来这将死之躯,让你重生于世。”

谢婴沉默了片刻,道:“平白占据他人躯壳,有违人道。”

谢婴此言一出,骨灵不死心地凑近几分,有些不甘与愤怒地逼问她道:“你就一点也不想回归人世吗?这世间没有一丝一毫值得你留恋的人与物了吗?”

可谢婴仿佛负手而立,带着满身的释然与疲倦开口道:“万般痴恋,不过浮生一梦,人间几十载,如今看来也不过弹指一挥间。”

谢婴无所谓的话令骨灵异常不满,识海内一片波涛汹涌,他语调一转,气息也变得冰冷淡漠:“既如此,那我便问你,十八年前昌黎之战,长宁军八万将士死于内海之浜,你在何处?”

谢婴记起那场近乎碾压的战争,荒无人烟的狐弥边境无一人把手,三百里长的内海大坝挡不住百川三万飞羽兵。

“阿姊,阿父怎么还没回来?”

“婴婴,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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