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薄蕴的语声堪堪落下，千度已淡笑着接口:
“莫非两位觉着，我以‘带离病患’作为‘诊治病患’的条件，有什么别样目的？我只问你们一句，偌大的天医殿中，可有治疗这两种病症的良药？”
千度语声一顿，似给几人回答的空间，但伴随而来的却是一片沉默。
他便接着道:“你们若是真有良方，想必也不会来此寻我，那我倒是好奇，你们一无良药，二不让把人带走，那准备用什么救人？又准备用什么方式防止扩散？
说来小神有的是时间，倒是可以遍及虚空去慢慢寻找药物，只是不知天医神尊，能否代为将病症压制拖延个千八百年？又不知等小神回来后，采集到的药物，够不够医治扩散之人？”
此言一出，四周更寂静了，唯有千度的声音仍然漫不经心:
“你们倒也不必给我扣什么仁义道德的帽子，又说什么治不了就要处死的废话，那是你们在收割生命，不必将责任归咎于我！
毕竟我与天医你可不同，你永远心系旁人，装得下天下，却独独装不下一人，永远知道什么该割舍，什么该拾取。而我的心很小，无始无劫只容一人，恰是你装得进天下，也装不下那个人！”
听到这里，花冰月心中有莫名地触动，这两个人，一个以天下苍生为念，一个以心中之人为念吗？
原本前者更令人钦佩，但听到这一句时，花冰月却莫名感动于后者。
甚至……有些好奇和羡慕，将千度心中填满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耳边还隐约听见酥软之声仍在持续:
“既然我们本质就不相同，你的信念可难以加诸在我身上，因此，我只提我救人的而要求，至于接不接受，全在你们！”
不过花冰月却有些思绪跑偏，喃喃自语:“怎么听起来，这两位医者竟像是情敌？”
不想子麟耳尖，顿时否决道:
“怎么可能呢？我就没见千度喜欢过谁，更没见他与水沐有什么交集，不过我父尊心里容不下水沐，我是早就看出来了。欸？说来也怪！”
子麟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兴奋道:
“最近学院里也谣传他们感情不睦，把水沐给气得……我就奇怪，谁这么有真知灼见，连我父尊的感情之事都看得一清二楚。按理说知道这事的也没几个人，就属我最碎嘴，可我也没告诉过谁……”
花冰月顿觉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只盼八卦台传递的消息，神尊查不到她头上。
要不然……她估计得死的没法轮回！
两人又趴在屏障上偷听好半天，再无人说话，仿佛声音被隔绝。
又等了好半晌无果后，花冰月与子麟的注意力都不由集中到了对方身上。
迟疑片刻，两人几乎异口同声:“你怎么会来这里？”
愕然之下，子麟先理直气壮:“千度的不死居就是我的不死居，我为什么不能来？”
“你作为天医神尊的义子，还能和圣医扯上关系呢？小小年纪，路有点宽啊！”
子麟洋洋得意:“我虽然是天医的义子，但却是被千度从凡间抱回来的，在不死居生活了五年，才被带去云启认了个父尊和师尊，说起来也不是我的关系……”
“这背景的确够深啊！一个凡间虚空的孩童，能有这样特殊的待遇……”花冰月不由斟酌着问，“你可拥有元神？知道自己的前尘往事吗？”
闻言，正自得意的子麟却蓦然眸光黯淡:“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的前生必然不太寻常？”
这个世间有因有果，一个人既承受了果，必然会有前因！
花冰月不置可否，子麟已自行接道:
“我也这么认为，所以这就是我非要梦占不可的原因！哪怕千度和我师、父二尊全不同意，不给我一枚灵币的支持，我也要想方设法自己赚钱，找回这段因果。”
花冰月如今才终于明白，为何这个少年对梦占如此执着，以至于显得格外爱财；又为何分明有着恐怖的背景，却好似穷困潦倒，连梦占丹药都只能一点一滴积攒。
没有元神，证明哪怕在前世，他与神尊也必不在一个层级；而没有前生的记忆，会让他更加好奇究竟什么原因，让本该平凡的他，变得如此不凡。
只是这段前尘，神尊必然知晓，若是可以曝于阳光之下，没有理由不告诉他。
是什么样的因果，让神尊既不愿告知于他，又以不支持的方式，阻止他去梦占？
“你有没有想过，神尊阻止你梦占的原因也许是……这段因果并不适合让你知晓？即便知道了对你也没有好处？”
可惜少年人总是叛逆的:
“即使这样，我也要知道！你摸着良心说，换做是你，真的不好奇那些过去吗？对你好的人为什么对你好？他们是真心的、单纯的，还是带有某种原因和目的？
说实话，我师尊虽然表面长得凶狠，但对我真的很好，各种天才地宝砸给我，不然我也不能有如今修为，可即便如此，我依然不能全然相信他，这种感觉太痛苦了……
没有一种因果会因为忽视而不存在！所以我和他们约定了，只要我能凑齐最后一味梦占丹，他们就不能阻拦我梦占！我必须知道那段因果，否则就无法相信他们的善意！”
若换个虚空听到这样的言论，花冰月会觉得“你怕是闲的吧”？
可在这个被因果萦绕的世界，每一种怀疑背后，也许都深藏着不为人知的隐秘。
就像……她因何来到这片虚空，所应之缘是谁一般，她也同样好奇！
沉默之时，两人身侧屏障蓦然氤氲，从中穿出两件金色饰物。
其中一册书籍呼扇着小小“翅膀”，直扑花冰月面门，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便“啪叽”贴到她脸上，如同亲吻般亲昵。
若是换个寻常素子，估计会给她憋死，好不容易把它扒拉下来，便见另一把骨扇已无声绕旋于子麟头顶。
看起来两者极为熟悉，花冰月刚要感动于孤傲的骨扇，竟然会与子麟关系如此亲近，就见它忽然一扇子，就敲在子麟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