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呵呵一笑:“神像能不能保佑我不知道，反正我又不着急离开。”
“不知先生做何营生？为何独处庙中，不思离开？”
“反正外面的世道乱得很，离开有什么用？不如待在这座神庙，日日与神像为伴多好？你看，这神像生得多俊，听说早年迷倒了不少年轻女子。”男子脸上，有一种悠然而又痛苦地追忆往昔之色。
花冰月顺着他的话语，再次打量那块破烂的巨石，语带不解:“一座石头打造的雕像，也能风靡女子吗？他可是有什么故事？”
“故事？多了去了！不然能被人供奉吗？听说这可是位救了很多人命的神祇，呵呵……人命！”男子脸上浮现向往，“多好啊，能受世人爱戴，能得女子青睐，多么好啊！”
他的情绪中隐藏着矛盾，花冰月竟一时分辨不出，他说的“好”，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但听起来，至少他向往的绝不是救人，顶多是受人爱戴和为女子喜欢。
从言谈至今，此人的举止逻辑都很奇怪，明明外表像是一个凡人，却显现出不同于凡人的思维模式，和这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
刀疤男本就暴躁，听他们聊起神话本故事就更觉不耐，此时他再次一步跨出，回来后发泄般地怒声呵斥:
“你们要聊就滚远点去聊，不然就先想想怎么出去，出去了老子可不管你们怎么聊！”
说着又怒视那对年轻男女:“你俩叽叽歪歪已经半天了，想出来办法没有？看看这里的尸体，要是出不去，这就是你们的下场，到时再卿卿我我也不迟！”
旋即又踹向那名少妇:“哭什么哭，你男人死了？你爹妈死了？你家孩子全死光了吗？脑子只会用来哭，不会想办法？”
他把在场的人全都骂了，最后只能向几具尸体干瞪眼，好半晌竟然也能憋出一句:“晦气！”
连尸体都不放过的骂人，可也算是开眼界了！
花冰月唇角抽搐，并不理他，只向着中年人再问了一句:“先生喜欢待在庙里，不知在此地待了多久，从前可有见过这样的状况？”
“多久啊！”中年人眼神迷离，“好像……记不清了，每隔几年我就会回来住一段时间，想她一想，打她一顿……”
想她还能理解，打她是什么意思？
“至于这个情况嘛，一直都有，都有……你们看那具枯骨，那是好几年前的了，我觉得那具比较好看，就没舍得丢！还有那摊腐烂的尸体，那是前几天的……哦对，里面那具女尸，她好像刚死，好像还没死……”
男子脸上洋溢着笑意，说出这段话时，周围的人全部愣住了。
这话像是正常人说的吗？
“觉……觉得比较好看？没……舍得丢？”年轻女子结结巴巴，顶住惊吓又问，
“他们……都是遇到这种情况……出不去，所以死了吗？那你……你几年前就遇到过同样的情况，却……却没死？”
年轻男子一边安抚她，一边激动道:“老哥，你一定知道怎么出去吧？快教教我们，回头我夫妻二人一定重金答谢！”
明明已经觉得他不太对劲，还谈什么重金答谢？
花冰月正自腹诽，便听见中年男人自顾自笑了起来:“重金？有什么用？能买到爱情吗？能买到救人的能力吗？能买到成神吗？甚至……都不一定能买到自由……”
“你……你在说什么？”两位年轻人都惊呆了，此人的语声时而癫狂，时而低落，看似在回答别人的问题，好像又陷在自己的思绪中自言自语。
不过他这个状态，倒让年轻女子恢复了清醒，悄声道:
“怕不是疯的吧？刚刚他说几年前来过，丢掉枯骨什么的，可能也是假的，我们还是不要相信了！你说爬窗能出去吗？那个姑娘不是说她爬窗进来的吗？”
她说的“那个姑娘”，指的自然是撒谎的花冰月。
不过对于她的提议，却令人茅塞顿开！
刀疤男一拍脑袋，生怕爬窗会有名额限制似的，猛然冲了过去，从窗棂直扑向外。
大家还没来得及跟上查看情况，忽然，高高的穹顶“轰隆”一声，竟像是被人砸出一个大洞，一个魁梧的身影从顶部空洞中猛然砸落，正摔在破裂的供台之上。
一声惨叫伴着血肉横飞，竟然正是刚刚从窗子翻出去的刀疤男子。
他还在微弱地哼哼唧唧，尚未死绝，但脑袋在石台上磕得血肉模糊，眼看也是活不成了。
这座庙宇分明处在一层，窗棂距离地面只有一米来高，翻出去怎么可能摔死？更不可能连通顶部，又掉落回来。
一瞬间，除花冰月与中年人外的三人，皆是面面相觑，脸色发白。
中年男子却仿佛开心地笑了起来:
“可惜，大好年华，却非要爬窗，可惜啊……可惜！你是觉得自己能飞吗？觉得自己成神了吗？你若有本事，就像她一样爬起来，去折磨人，去折磨我……哈哈哈哈！”
他笑中带着哭音，说出来的话句句莫名其妙。
刀疤男不过想要自救罢了，和能不能飞、成不成神有什么关系？
可恍惚中，花冰月似又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像她听过的一个故事……
目光转过整座庙宇，看着那鲜明的破坏痕迹，她似乎有了新的明悟，虽然不知中年人与她听过的故事有何关联，但她似乎知道了，这是哪个虚空。
略微斟酌，她小心挑选着疑问:“不知先生对此地供奉的神明，是怎样的看法？你也觉得他能够庇佑此地的众生吗？”
“众生？哈哈哈哈！”中年男子犹在狂笑，好似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
不过不等他回答，花冰月已经自问自答:“我却觉得他力有不逮，不但庇护不了他人，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否则他的庙宇，怎么会破败成这个样子，先生以为呢？”
似乎鲜少听到有人胆敢侮辱神祇，中年男子微微一愣，没察觉出花冰月的用意，下意识道:
“可他们都说他的医术极为高明，他救了无数的人，他是最善心的神祇，就连她……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