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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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些累了,所以下班后我让老柴一个人去买菜了。可刚坐到沙发上没一会儿,我便听见了门外的敲门声。我家的门一般也都是虚掩着的,所以我立刻便能听出敲的是隔壁的门。老柴家除了我和小沫以外几乎再没别人去了,何况我们也都有他家的钥匙呢。

敲门之人并不是送快递的,而是...活脱脱一飒蜜。她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便是她的帽子,一顶纯黑圆顶礼帽。没有记错的话,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女孩戴这么特别的帽子呢。披散着的长发右半边的末梢被染了色,以淡粉色为主,深蓝色为辅,外加些品红做点缀。胸前是一条银质十字架银项链,黑色的卫衣外披着件长款黑色风衣,深黑色的牛仔裤配上一双暗黑色的军靴。左手拉着银黑色的行李箱,上面还放置着摄影包,另外她还背着个黑色皮质双肩包。如果光是这些,恐怕还不足以完全说明她的身份,但单凭她那和老柴一样充满对生活热切之感的眼神便足以证明身份了,她一定是阿杰。

我出门后她一眼便看向我,还没等我先说话她便上来给了我一个拥抱:“你一定是小乔吧!小枫给我看过你的照片,终于见到你了。”...照片?我不记得老柴有给我拍过照片吧?上次旅行也没有啊...不过,这似乎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抱着我吧...我的脸不自觉有些发热,我的耳根应该也红了吧...一时间,我不知所措,待她松开后我只好痴痴地点点头...“我...我...你...怎么称呼...”她对着我摆了摆手:“随便咯,叫我小朸就行了。”我急忙摇手:“不不不,不行...我...我可以叫你...飒姐吗?”“当然可以,随你高兴。”“哦哦...老柴他出去买菜了,你赶紧先进来坐吧。”她还真是一点也不客气,拖着大包小包就进了屋,就像是和我认识多年的老友一般。不过,也对啊,说到底,这里可是她和老柴的家,自然要比我熟悉些吧。

我赶忙给她泡了杯清茶,递到她面前:“先喝杯水吧...额...老柴总是和我们说起你。不过...其实...我才想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他说起你时都是用阿杰这个称呼。”“我叫应朸。”“应力?好特别的名字哦。”“木字旁加一个力量的力。这是我自己取的名字。”啊?还真有人自己给自己改名字啊...还没等我询问,她便先一步给我解释她名字的由来。原来这真的就是她本来的名字,从来不曾变更过。他的爸爸在她出生后把一本字典放到她面前,尽管当时刚出生没多久,但飒姐还是用勉强算是手的手翻到了其中的一页,随后又随意地指向了其中的一个字,就是这个朸字,就这样她的名字便由她自己取好了...

我还真是头一次听说这么随意的取名方式呢。把选择权完全交给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那么小的东西怎么能明白其中的含义呢。我在想啊,万一指到了些奇奇怪怪的字,难不成还真用那种字作为名字吗?还真是心大。不过,换句话说,这位应叔叔也算是尊重孩子的意愿,连取名这种事都一定要交给她自己。“叔叔人可真好。不像我...我的名字其实更随意,他们从来没给我想过名字,要登记时才想起还有这么件事。我母亲当时就随意地把她的姓和我父亲的姓凑到了一起,瞎取了个名字。严格说来,我的姓名根本只有姓没有名,而且还是两个姓。”对此,我其实早就不怎么在意了,只不过终于见到了阿杰,又正好说起,也就顺带一提罢了。可她对于我的名字似是也有些兴趣:“小枫提到你时只会称呼你为小乔而不是小季,不是吗?或许你父母有别的用意呢?”她说的这句话老柴差不多也说过...

就第一印象而言,除了性格和性别,她和老柴还真是差不多,我想这多半和年龄有关,我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如果她和老柴年龄对调一下,那性格也必然会反转。这时,她竟直接问我愿不愿意成为她的好朋友,我当然很愿意:“老柴说过你有很多朋友。”“那是以前了。其实,我和他一样,在认识你之前,我们已经很多年没交到过朋友了。”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飒姐这样的人至少对我来说,第一眼便有和她成为朋友的欲望,可为什么...

果然啊,他和老柴一样,似乎总是可以看出我在想什么。她开始给我解释原因。在以前,她确实有很多朋友,不过那大多都是在工作以前。到了工作后,大家虽然一开始时也很喜欢她,可越相处便越会觉得她有些格格不入,做事总是照着自己的性子来,尽管事情最终也都可以做好,可却让人觉得她不够成熟。她对别人也有些冷淡,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特立独行,喜欢当独行侠,一点也不合群。最重要的是,飒姐做事很少是真的为了名利的,只要她自己乐意,她甚至可以倒贴钱去做事。的确,这样久了当然会被孤立,正常人可不会像她这么不切实际。所以,工作以后,她其实没有交过任何朋友,毕竟没人愿意和这么一个捉摸不透的怪人多来往。而以前曾经一起玩耍的伙伴也都逐渐在改变,他们或是为了事业,或是家庭,更有可能是为了所谓的理想而“改变”。当大家都不断朝着前方共同的目标前进时,只有飒姐和老柴两个人还在漫无目的地瞎晃悠,连个确切的目标都没有,更像是为了瞎跑而瞎跑。不过,她却一点也不觉得难过:“我和从前一样,我还是觉得我的生活十分幸福,这与有没有所谓的新朋友没关。”“不会的,无论时间怎么流逝,我想至少有一个叫柴樨枫的人会是你最忠实的伙伴。”

说到这,她像是才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随后从包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了我:“见到了你太高兴了,光顾着说话了。这是我给你带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她上次还从国外那么老远给我寄了几条裙子呢,现在居然又给我买了...哇塞,居然是一条蓝宝石项链,尽管个头不算大,可居然随随便便就送我这个才见过一面的人这么贵重的礼物...看着她热切的眼神,我二话没说便收下了。换成以前我一定不敢收这么贵重的东西,不过,我更不想和她虚情假意地推来推去。“你给老柴买礼物了吗?”她点头答道:“我这段时间在耶路撒冷。走之前寄了张明信片,估计还得过些日子才能送到吧。你们还有个朋友叫小沫吧,我这顶帽子就是送他的。”哈,就送他们这个...一张明信片,一顶帽子...和我的礼物一比明显不是一个档次的,看来飒姐还是更喜欢我...我也很喜欢她啊,如果,我也可以有这样一个姐姐那该多好啊。

我问她有没有吃饭,需不需要我给她做些。她说她吃过包子了...我想起老柴和我提起过,他说阿杰最喜欢吃一种茴香死面包子。“哈哈,对啊,那是我小时候瞎捣鼓出来的,看着虽然奇怪,不过味道不错,后来就被小枫偷偷学过去了,他是不是也做给你们是吃过?”还别说,这种包子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发明出来的...

嗯?飒姐是一个人来的...“那个...小暮和你一起回来了吗?”“是啊。爸爸把她接走了,他们一起去看奶奶了。我自己时间也紧,后天就得走了,她也跟着我一起走,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跟着我长途跋涉了。她喜欢去各种不同的地方,见见不一样的人和物。幼儿园里教的都是些无趣的死东西,哪有自己亲眼所见所想来得透彻。”...她还得走啊...好不容易终于才见到了她,没想到...“小暮以后可以和我们一起生活吗?”“只要她愿意当然没问题。”...第一次从老柴嘴里听到飒姐这么一个人时,我真的觉得他俩都是没有责任感的人...现在想来,并非如此...

她向我说起了这次旅行的一些趣事,当她说到旅行对于她的工作是必不可少时,我才想起来我连她是做什么工作的都不知道呢...“小枫没告诉过你们吗?我是摄影师啊,副业是漫画家。”是哦,我早该想到了,老柴家里有许多飒姐拍的照片,那可不是随便拍拍的,绝对是专业水平。他一定以为我们都知道了才没和我们说起过吧...“我虽然原本就是个喜欢四处闯荡的人,可如果不是因为工作,我也不会名正言顺地出门那么久才回家。”

终归是我们想复杂了。如果把老柴的工作和阿杰换一下,那老柴恐怕也会像阿杰这样几个月才回一次家,而阿杰一定也会像老柴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易,最多也只是假期时会出门旅行而已。

“你和老柴为什么要...分...分手...你们感情不是一直都很好吗?”“分手?我们一直都是这样啊。”“你们认识这么久,有友情、亲情,可难道一点爱情都没有吗?”“爱情?我的词典里暂时没有这个词。不过倒是有另一个我自己定义的称之为‘瘾’的词。”还是头一次听说...好像老柴他倒是也从不提爱情这回事。在飒姐看来,人们说的爱情便是一种瘾。这个概念本身并无含义,而是由别的词杂糅而成。一个人与另一个人之间可以产生亲情、友情、同情、敬佩之情甚至是依赖之情等等,而在其中的一种或多种情感之上加上性欲以及衍生出的一系列生理因素便成了瘾,也就是所谓的爱情。而单纯的爱可以与以上的任何一种情感有交集,当然也可以毫无交集,因为爱和所谓的爱情或者说爱情中的爱是完全性质不同的两种概念。瘾是人们为了掩饰原始的欲望而进行的自我粉饰,她觉得没有必要为这种简单至极的东西找些所谓高尚的说辞。长期以来,人们觉得只有另一半才能带来安稳的亲密关系,可事实并非如此。之所以这么想只是因为这是最常规、最长久也是最大众化的结论。肉体上的亲密会使人忘却个体感知力的需求,但这又是极难克服,因为瘾会让人产生个体心灵被补完的渴望,人们自以为所谓的亲密可以带来心与心的融合,但心之壁垒永远不可化解,所以只好选择暂时忘却真实。但就是因为长期以往以来一直都存在此种固有观念,把瘾抬高到了圣洁高尚的地位,所以人们便不会再生出对此种概念的质疑。

“长期以往的观念?能有这么强的效果吗?”她继续为我解答。她举了几个简单的例子,比如人到了年纪就要结婚成家立业,人一旦成年了就要变得成熟稳重。可事实上,就是有人一辈子都不会成家,也有的人一辈子都乐乐呵呵幼稚不成熟。接着,她又举了个更容易理解的例子。人们都觉得男人应该要坚强勇敢,而女人就要温柔体贴。可她却不觉得仅仅一条染色体所带来的一系列生理差异可以对性格有过多的干涉,归根到底,都是人文因素罢了。其实女人也完全可以坚强勇敢,男人也可以温柔体贴。摒弃传统认知而选择从各自本身最实际的情况分析考虑便会有与“常规”完全不同的想法出现。而瘾就是这样...额...她的想法还真的是与众不同。这种想法我中学坐公交车时好像还真的瞎想过,是对是错并不重要,对错的概念本就可以完全不存在。

她接着又抛出了一个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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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十分...神奇的...假设...可以这么说吧。她让我做一个和简单的设想。有一个男人说要因为所谓的爱情和一个女人结婚,可如果这样的爱情抛弃了所有的生理欲望后又会是什么样子呢?她先设定这个男人的性取向只有女,那么,现在如果把这个女人的一切特质,也就是那个男人所认为的自己爱她的那些种种,包括性格、兴趣爱好、三观甚至可以是那张脸完全复制到一个男人身上,那么这个男人还会说他爱眼前这个除了性别其他几乎和以前那个女人没有任何区别的男人吗?多半不会,他们可以有极其深厚的友情甚至有亲情,但是绝对不会有爱情。所以,在某种意义上,异性之间也存在纯洁的友谊,就像我和老柴、小沫。“因为大多数人觉得那些非自己所倾向的性别与自己之间无法产生过于亲密或密切的连接,所以便不会有瘾,瘾只能存在于自己所爱慕的性别上。所以,说到底,所谓的爱情其实是两样东西。一是爱情中的爱,指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这种情感并不难产生,多数不相互讨厌人只要相处久了都会有,而人们即使不适合待在一起也会因为这种感情而凑合下去,与爱毫无关系。二是爱情中的情,指的则是最纯粹最原始的生理欲望。爱情只能是爱和情组合在一起的词组,本身毫无意义,也根本不存在。不过,单纯的爱可就另当别论了。”

我噗嗤笑出了声...飒姐也跟着笑了...真是有意思。我或许还不能认同她的想法,但毕竟也有理有据,何况从我自身实际情况出发,一时更是找不出破绽。也许,就像她说的这样...或许,对于大多数无法忽视性别的异性恋的人来说,他们反而更容易在同性之间找到更纯粹的爱,因为这之间不存在生理欲望,摒弃这方面的需求反倒是会让人更专注于精神间的交流,当然,这更加说明了爱这个概念本身其实和性别毫无联系,他们当然可以有交集,但即使没有交集也会产生。如此一说,我倒是明白了她和老柴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了。我和他们的关系也更加清晰了。摒弃掉性别等因素带来的生理欲望和血缘关系,人与人之间或许才能产生更加纯粹的情感,任何性别之间都可以,人们之间既可以保持独立自由,又可以相互扶持,这才是最理想的关系吧,就如同我们现在这样。是的,任何人之间都可以产生纯粹的情谊。或许算得上遗憾的是,我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

“飒姐,你可以确定自己就是这么想的吗?大部分人一定不会认同你的想法的。”她和老柴一样,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这再正常不过了。如果我有一天也产生了强烈的瘾,那么我一定会像大多数人一样选择暂时忘却我刚才说的想法。一切的道理都是理智的,但在我看来,理性永远比不上人的感受。要面对自己的内心,面对心中真实的情感。当一切情感到来时,就让这些道理去死吧,没有什么比人的心更重要了。但这种自欺欺人或者说是隐瞒并不意味着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不喜欢弄虚作假。在我看来,那些一辈子都没有遇到不幸的人真的很好,因为他们一辈子都觉得世界是美好的,并且由于在他们身上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不好的事,就如同谎言永远不被戳穿。但怕就怕,前半辈子一直觉得世界是美好的,可人近中年时突然天塌了,所有的谎言全被揭露,这足以让人崩溃。”“所以,你和老柴都不是这种人,对吗?”“我和小枫从来都不觉得世界本身是美好的。但是我们仍然热爱我们不美好的一切,不幸或者是幸运并没有区别。人只能活下去,活到死。不活下去便永远不知道也不能体会到什么才是痛苦,什么才是幸福。其实,痛苦也是一种幸福,只有活着才能感受到痛苦,而感受到活着、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便是幸福的。我一位朋友也是直到临死前才意识到这点...”

对于飒姐和老柴,我又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不,我原本就想到了,现在只是更加确信罢了。他们两人的关系还真是让人有些羡慕,“一个人的一生就好比是一条坐标轴,最关键的其实是时间那条轴。有时,只要在那条轴的某个重要的区间内随意点上一笔,那么其他的一切都再也比不上了。你们的那个区间里全都是彼此,所以你们之间的感情根本不是任何外因可以撼动的。”她和老柴一样,轻轻拍了拍我的头:“你真可爱,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事了。你还会住在这里吗?”“当然,至少我现在哪都不想去了,这里是我的家。飒姐,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呀?”“君士坦丁堡,这是我最后一个想去的地方。再说了,你都住这了,我当然得回来。最多半年吧。”我们商量好,只要飒姐回来我便把小沫放逐到隔壁去和老柴住...对不起咯,小沫...

正说起小沫时他就回来了,他一脸震惊地看向飒姐,他脸比我还红呢,搞什么啊,他不是也很喜欢她嘛。他俩也聊了会,后来,也不知道飒姐从哪打听到了小沫特别爱唱歌,便想给他也露两手。她跑去隔壁找来老柴的吉他,开始给我们唱歌:

......

なぜ 生きてゆくのかを

迷った日の迹の ささくれ

梦追いかけ走って

ころんだ日の迹の ささくれ

こんな糸が なんになるの

心许なくて ふるえてた风の中

縦の糸はあなた

横の糸は私

织りなす布は いつか谁かを

伤をかばうかもしれない

...

“我唱得怎么样。我爸最喜欢听雪姨的歌了,所以我也会唱几首。”飒姐如是说道...该怎么说呢...看来老柴说的是对的...她真的不适合音乐,跑调跑得也太离谱了吧...不过,小沫看来倒是真够意思,一个劲地鼓掌,连连称赞夸她唱得好听。

临别时,她上前再次抱住我:“好妹妹,我走啦,下次回来我一定不走了,到时候教你画画,怎么样。”“嗯,我等你回家。我还希望你可以陪我一起做晚饭呢。”“没问题。不过,我做饭可没小枫那么好。”我又噗嗤笑出了声:“没事儿的。再见了,阿姐。”结束了拥抱后,我送了她一瓶我养的风信子,她带着行囊离开,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λ1.065mm:

阿杰今天回来了,不过没和我们一起吃饭,这无所谓。她很喜欢小乔和小沫,小沫和小乔也很喜欢她。我认识这二人之初便给阿杰寄过信,信里提及到了他们。阿杰则回信说十分期待和他俩见面,不过有不少工作要忙,得很久才有空回来。是的,这次确实有些久了,以往最多两三个月就会回家了,这次差不多一年了,如果她当时可以晚一个月走那就可以见到他们了。不过,这也没关系。

小暮这次去得也是够久的,这次自然也跟着回来了。到了第二天,正好我也休息,便过去看望了她。小姑娘长高了不少,但在我眼里还是个小不点。她还是和以往一样喜欢和我聊天,单看这点就和小乔一样。我总是说不过她,所以总是听着她说,这么看,这一点她和她小乔阿姨也是一样的。我临走前她特意叮嘱我让我下次也去一趟耶路撒冷,因为她在一堵墙里给我留了张纸条。我想我已经猜出是哪堵墙了,所以我就答应她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去找出来。我想起小乔也很喜欢旅行,那么我就可以带她一起去了。不过,算算日子,时间并不多了,如果我去晚了,那张纸条就会被清理掉,这样就没办法了。

回家后,小沫又过来找我学唱歌了...这件事其实一直都很让我烦恼。我不得不再次忍受他的歌声。或许是他发现了我的苦恼,他问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事情,我只能告诉他并没有,但他非咬定我一定是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我告诉他不论我开心或者不开心都是现在这样。他不相信,他说他从我的身上可以明显看出许多负面情绪。我告诉他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我几乎极少产生负面情绪。他又说他以前明明就见过我不开心过,我向他解释,在我看来,不开心并不属于负面情绪。我并不喜欢和他说这些,但我却发现如果我一直和他说这些事那么他就不会再唱歌了,这样一来就算很不错了。短暂的思考后,我毅然决定继续陪他扯下去,为了让他少唱几首,我也只好多拖延一点时间了。我开始向他解释为什么不开心在我看来不是负面情绪,因为对我来说悲伤和开心一样都是正面情绪。不出意料,他又来了兴致,连忙问我为什么。非常好,我甚至故意放慢了语速,只为了多拖延一会。我告诉他,就情绪的持续时间和作用强度来说,长而浅的都是最典型的正面情绪,长而深的当然也是正面情绪,而那些短促、周期性、间断而又强烈的便算是负面情绪,比如说愤怒或是怨恨等等。

果不其然,他又被我唬住了,开始低下头思考,这么一想便是好几分钟。正当我得意拖了他好几分钟后他又猛地抬起头,对着我又是笑又是小鸡啄米式地点头。这可不妙,我今天不想再听他唱歌了。我必须赶快找些别的话题和他闲扯,没办法,我只好把今天和小暮见面的事说给他听。他又中招了,我说我很高兴今天可以和女儿聊很久的天,接着,我甚至把我们的对话复述给他听。他耐心地听完,接着好心地说道:“我还以为你和你女儿关系不好呢?”我认真了些,告诉他在小暮刚出生时我确实很难和她沟通,因为她只会哭,更不会说话,我和她当然是无法沟通的,因为语言是我们之间最大的障碍。我这句话刚说出口,他就开始哈哈大笑,这种事情也只是事实而已,他之所以笑我想是因为我的说法。等到他不笑了,我就继续说下去。小暮现在也会说话了,我们之间在语言上便没多少阻碍了,而且尽管她年纪与我相差甚大,可依然有些共同的兴趣爱好。我想起了一个例子,不仅有趣而且可以拖延时间,我便说给他听。一对螺丝和螺母如果用久了那就很有可能不再如最初那样契合,同样的,原本不合适的零件也可能因为长期使用而产生改变,最终变得契合。我和小暮也一样,原本不合适的两个人也还是有可能变得适合、相似,毕竟人是在不断变化的。我还在高兴自己又拖了一会,可他却突然说他和他父亲也是这样,太好了,他只要一提起自己过去的事便会一直说下去,我又可以多拖延一会了,至于他具体说了什么,由于内容过长,我也记不清了。

后来,他终于说完了他和父亲的事,又开始说我。他说我虽然总不喜欢改变,但却不显得墨守成规,因为我总可以想出新奇好玩的事。我想着再拖延一会,便让他为我详细说明了一番。他表示十分乐意。他说他很少遇见具有真正创新精神的人,因为大多看似在创新的人并不是为了创新而去创新,他们只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念,他们会坚守自己所创造的理念,多年后当另外一批人为了实现另一种新的理念而打着创新的理念实行改革时,原来的那一批所谓的创新者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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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会极力抵制,因为老人们从来都只是希望自己理念可以被认可,而现在新来的人居然要否定他们当年辛辛苦苦做出的成果,他们自然要反抗,说到底,那些所谓坚守创新理念的人最终全都会变成最守旧的人,而且他们当初越是有创新精神现在便会越守旧,屠龙者最终全都会变为恶龙,唯有只为创新而去创新的人方能一往无前。

听小沫洋洋洒洒说完了,我赶紧鼓掌,不光是因为我认为他说得合理,更因为我想再多拖延一会。我向他表示认同,并用了游戏平台的发展说明了一下。最初,当主机游戏出现时,人们对此表示不屑,但随着玩家人数的增多,电子游戏开始被人们接受,而玩游戏的人被认为是走在前列之人。到了后来pc开始兴起,那些不愿转入pc端的主机游戏玩家还能算是创新之人吗?再到更后来,移动端又开始兴起,不愿加入其中的主机玩家和pc玩家反而开始不断炮轰新的平台,形成了一条鄙视链,至少对于移动端,他们大多认为只是为了圈钱而制造出些垃圾游戏罢了,其实,在另一个层面,移动端也带动了许多原本根本不玩游戏的人进圈。总结一下,没有任何一个平台的玩家是可以完全不顾自己所处的平台而只在乎游戏变革的,就如同没有任何创新之人可以不在乎创新的具体内容而纯粹是为了创新而去创新的。小沫十分认同我的例子,所以,他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这非常好,我又拖延了个把小时。等我我们散扯结束时,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又躲过了一个晚上,而他,尽管没怎么唱歌,但聊得挺开心,这么看来大家都不亏。为了防止夜长梦多,我赶紧打发他回家,让他早点洗洗睡了。

v8-13hz:

老家伙,今天...我...你猜?我遇见了一个人...真的,你一定不敢相信。我毫不夸张地说,抛开性别不谈,这个人绝对算是我长这么大以来最喜欢的一个人了...

我今天下班时间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你也知道,我们家的门在这个时间段一向都是不关的。我还没进去呢,就从门缝里看到玄关那边放着一双靴子。小乔虽然也喜欢穿靴子,但最多也只是软皮的,像这种硬皮的一双都没。这时,屋里又传来一阵笑声,你好好听听,这显然是两个人的,音色不同,其中一个是小乔,另一个我就不知道了。

进屋后,我就看见沙发那坐着个人。沙发挡着,我只能看见她上半身。这个女人头发弄得花里胡哨的,左半边还好,乌黑的秀发,右边染得花花绿绿的。尤其是头上的帽子,很明显,那是一顶犹太人戴的黑色圆顶礼帽,这一看就是男士的吧。

见我回家了,小乔赶忙过来把我拉过去,那人站起身来向我打招呼...你看看啊...哇...这人也太帅了吧...我还从没见过这么酷的女人唉。原本只看背后我还觉得不协调,但正面一看,她这帽子实在是不能再搭了。不用多说,我已经能猜出这是谁了,你不要告诉我,她就是...

“小沫,这是飒姐。”小乔向我介绍道。啊?飒姐...难道是我猜错了?...没有的事啦,这就是阿杰,飒姐这个称呼是小乔刚给她取的爱称,没问题,很合适。怎么说呢...你说她好看吧,也确实挺好看的。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就我的审美来看,小乔绝对比她漂亮,不过,她的这股潇洒超脱之感就算是十个小乔也比不上,难怪以前有这么多人喜欢她。你别说了,别说什么真香...我错了。我以前想象过阿杰无数次,我一直都觉得她应该是一个让人一看就十分讨厌的人呢。可这事实就在我眼前啊,伙计。难不成,我本来就喜欢这种类型的人吗?就一瞬间,就看见她的第一眼,以前所设想的一切关于她的反感厌恶全都消失不见。

我被小乔拉到沙发上。你别说风凉话,我真的是有些不好意思...我以前总是那么想她,其实她...挺...呵呵...挺招人喜欢的嘞。她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等着我和她说啊。不然,我还是聊聊老柴吧,总不能又说老王吧?“老柴,还真是个好人唉。”...呦,你怎么也不拦着我,我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啊?不过阿杰倒是没什么意见,微笑道:“小枫从小人就很善良温柔。”“哦...”“你怎么了?”“不是,我只是...老柴以前总是和我说起你,说过许多你做过的不同寻常的事。我...我挺佩服你的,一般人很难有勇气这么异于常人的。”...哟,我在讲什么啊!她该不会以为我在损她吧。“我只是做了我自己选择的事而已,没什么问题。”“不不,我是说,我的意思是啊...你的那些事都是一般人不愿做的事....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靠,我是不是不应该讲话啊?你个老东西,也不帮帮我...“你是说,我的选择总是和大众不太一样,对吧。”“哦,对对。我没别的意思。”

幸好,阿杰这点和老柴一样,他们都不和我计较,更不会对我发火。阿杰说她从小就有一个疑惑,为什么大家都做的事就是对的呢?而大家不愿意做的事难道就一定是错的吗?就因为从一出生便被告知被教导这就是事实、这就是正确的,所以这些就是必然的吗?为什么一件事明明都还没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已经先被定义好了呢?不,她觉得这些都不准确。无论如何,这个世界即使再宏大,个体也仅能以自己微薄狭隘的观念为基准再以自己所感受到的一切作为参考去丈量、断定,对于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只有自己做过才能知道答案。她认为大多数人做的事已经算是一个由众多案例所堆砌而成的数据库了,只需要稍稍推演一番就大概能判断走向,可并不是每一种选择都是那般幸运。鲜有人做的事必须要经过缜密周全的思考外加亲身经历才能知道究竟是怎么样的轮廓。尽管非主流的事她做得越来越多,可她从来都不是为了要向别人证明自己是多么的与众不同、特立独行或者是任何的一切,仅仅是因为那些事真的就是她想做的并且也适合她的事情罢了。任何人都可以选择他们想做的事,可以是大众的也可以是无人理睬的,甚至是原本不存在的事,因为这仅仅是各自的选择罢了,别人的选择与她无关,同样的,她的选择也同样和别人无关。当然,阿杰还向我强调一点,个体是绝对无法摆脱群体中他人的想法而完全独立思考的,既然无法办到,那就说明这件事不需要考虑,事实就是最好的因果关系。要做的,只是以此时此刻自身最真切的所思所想来定义一切,尤其是未经她思考过的的一切想当然的物或事她都要重新审视一遍,最终的结果实际怎样其实并不重要,她仅仅是要自己来定义而已。

她的这些想法不仅是她,当然也包括老柴,甚至...你觉不觉得现在的小乔也差不多了...我想她的胆魄正是来源于此。我和小乔从前总是顾忌太多,说到底那一切发生过的都只是我们各自的事而已,每个人确实都一样。至于旁人是嘲笑还是厌烦那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是啊,事实上,又有谁总是可以控制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呢?

我带着些敬意看向阿杰:“我好羡慕你啊。其实...我总是心口不一,我的行为和想法总是显得矛盾,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要相信哪一个。”“有矛盾不一定就代表对立,不是非此即彼。就如同生与死、光与暗。当一个人将生命的所有尽数阐释时,那便是他死的时候,同样的,当光明极盛时,也意味着这是最容易寻得阴影的时候,反之亦然。真正的对立或许不存在,线段的两头即使代表两个极端也没关系,只需将两端缝合在一起便成了一个圆,这样它们之间便再无区别。你之所以找不到它的头是因为那是一个圈,每一点都可以是头,但又都不是。”你觉得呢?所以...我做的或想出的一切归根到底都是无力地挣扎,都是我给自己的懦弱找的借口,我一直在逃避...

“可是,阿杰,如果一个圆的每一点都没有区别,这又有什么意义呢?老柴尽管和你一样一直在做自己想做的事又能怎样呢?每次想到这时,我总是觉得一切都是虚无。他做的一切根本毫无意义,我也是,我做的一切也一样荒唐,一切都将变为虚无。当我把一件事情做完后,却发现是没有意义的,难道不让人觉得绝望吗?希望在哪?这么做或是不这么做又有什么区别呢?”你也知道,我肯定不是有意要为难她,可这就是事实,我想,就算是她,也无法给我答案,因为就是没有意义,事实不容辩解...

阿杰坐到我身边,像老柴那样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老弟啊,你天天都想这么无聊的事吗?别想那么多,每个人都一样,人总是要死的,这是每个人一出生唯一一件可以确定会发生的事。”“所以呢?”“所以就不要再管它。光速不变是狭义相对论的前提条件而不是结论,否则就无法推导。你说的那些也一样,都是前提条件,可你居然把这当成了结论,因果关系颠倒了。”......是哦,对啊。我靠,你个老东西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合着我一直在缘木求鱼啊。这么简单的事我居然还...难怪我一直无法理解老柴的行为呢...

正常的人即使知道一件事是做不到他也还有可能去做,现实中这样的人太多,他们并不是真的因为多么有毅力,因为做不到对他们来说依然是结论。尽管嘴上说着这是做不到的,但是自己依然要去做,可真的是这样吗?真的是因为他们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信念吗?无论结论多么难以达成,可他们心中最深处或多或少都会抱有希望的。因此,看似在做做不到的事,实际上仍然是抱着侥幸心理去做一件极其难以做到的事,并且希望万一能够做到。可偏偏我却认识了这么两个人,他们不抱任何希望,但更不会绝望,他们亲自撤去了成功做到这一条选项,使之完全丧使可能性,不是不去考虑结果,而是没有结果要去考虑,更没有考虑这一说法,一切都只是为了去做,为了做而去做,直至终焉。因为一切毫无意义,所以才要去做,不为创造意义,因为本就不存在意义。

就在这时,我才想起了...小乔。我转头看向她,在我和阿杰说话的这期间她可是一句话也没说,神情镇定,一切对她来说并不显得意外,更不困惑...不是吧,你说我真的这么呆嘛...这种简单的事果然只有我还没想明白了...她变了,她早就变了...不,应该说这才是本来的小乔,这才是我刚认识时的乔姐。十几年的时间,我总以为是我带着她一起往前走,可结果呢...我早就落在她后头了。我怎么会想不到呢...这世上最让人感到充实且最具有悲壮色彩的事莫过于活着本身了...

......是啊,你又知道了,一个连自己都讨厌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喜欢或者信任别人呢?如果我什么都不说,别人又怎么会了解我呢?如果我不愿意去和别人交流,又怎么会知道别人究竟是怎样的呢?或许,我也得有所改变了,我得去寻找真正的自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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