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鏖关之势

复行了几日,古铉峥终于遇到了几户人家。她敲开其中一户,来开门的一位年轻的妇人,她见古铉峥一身狼狈,犹豫着不敢让她进去,古铉峥只得求道,说自己名叫古疏影,是一富户千金,因前线战事,全家逃了出来,准备进京投靠亲戚,不想在山路里遇到山贼,与家人离散,独自逃了出来,在这山林里行了几日,才来到这里,恳求那位大姐能够收留自己一日。

那位妇人见她说话彬彬有礼,谈吐不凡,的确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如今落到这个地步,十分同情,便将她引进了屋子,准备了饭食,还热心地烧了热水让她梳洗,拿出自己的衣衫让她换下那套破烂不堪的衣服。梳洗整理干净后的古铉峥露出自己本来面目,清爽宜人。当她再次站到那位妇人面前时,只让她直愣愣地看傻了眼,直拉着她的手叹道:“本就知道妹子是一位大美人,没想到这洗去污渍就活脱脱地九天玄女下凡,这要再换上一身漂亮衣裳,那还不知道怎样个倾城倾国呢!”

古铉峥反倒被她夸得不好意思了,但听她一席话说得不似普通的山野村妇,便小心问道:“大姐谬赞了,听大姐谈吐不俗,必定也是读过书的吧?”

“哦,家父是位乡村夫子,以前在家时跟着学了些,识得几个字罢了,在我们这样的山里也没啥用处!呵呵……”那位妇人性格倒是豪爽,不似先前开门时那样小心翼翼,古铉峥也就放下心来,与她交谈,言语中知道这是一处名为沙鹿山的地方,这里的人都靠打猎和耕种山地为生。而且此地离金州不远,也就几十里的路程,不到一日就可到达,只是都是山路,较为难行,平常村里人也不大出山,现在外面情况怎样也不清楚。

古铉峥便安心留下,准备第二日就出山去金州。傍晚妇人的丈夫带着他们的八九岁的儿子打猎回来,那是一个质朴的山里汉子,只是性格较为害羞,从头到尾都不敢正眼瞧古铉峥,晚饭间只听他妻子和那个孩子和古铉峥讨论热烈,他只顾低头扒着饭,被妻子说成闷葫芦也不出声反驳。而他那个儿子小虎子倒更像他妻子多些,自见了古铉峥,便一直缠着她,让给他讲故事。这一夜,古铉峥体味着山里人家纯朴的快乐,想象着,等一切都结束后,自己就逃走,逃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找一个普通的男人嫁了,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想想都觉得美!

第二日,她朝他们要了一套男人的衣服换上,因她身材高挑,穿了男装倒比原来妇人的衣服更加合身。古铉峥和他们依依惜别,小虎子更是拉着她的衣摆不让她走,非得古铉峥答应要回来看他才行,古铉峥抱着他说自己一定回来看他,让他快快长大,等她回来时,让他打一头野猪作礼物,小虎子直说自己会快点长大,等长大了就要娶漂亮姐姐做老婆,逗得三人哈哈大笑。临走时古铉峥给他们银子,他们却怎么也不肯收,最后她只好偷偷地塞在小虎子的衣袋里。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将来一定要回来看望这善良的一家人。

山路对于普通人来说是难行,但对于习武之人行来却如履平地,身上伤好了大半的古铉峥用了半日时间便进了金州城。她先找了家衣铺,换了身合适的书生装扮,便又寻了家客栈住了下来。在金州,古溪山庄的势力还没有涉及,要想了解什么情况,就得她亲力亲为了。她的外貌实在是太引人注意,在白天她就在客栈房间里不出去,只到夜深人静时,换上夜行衣去了解她想要知道的一切。

金州隶属于鏖关,在鏖关城的东北面,与其成犄角之势,它又靠近沂河,戊军要想顺利攻破鏖关,金州就必须先确保拿下,那样才能避免攻击鏖关时使自己处于腹背受敌的状况。也因为如此,欧阳符派了重兵把守,各个城门都戒备深严,守军将士日夜操练,准备着随时到来的激战。

这一日,古铉峥出了金州城,一路北行,朝沂河而去。金州城内的情况她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城外驻军情况和戊军的情况她还得仔细探查探查,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大战在即,人们的神经高度紧绷,可谓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古铉峥一路小心翼翼,避开华军的巡视,探马人员,循着山路,她顺利抵达了沂河岸边的岷山。当她站在岷山山颠,眺望沂河对岸的戊军大营,只见黑压压的一片,帐篷绵延千里,军旗蔽日,心里不禁一阵怅然,苦涩之感溢满心田,此刻的她感受到人的野心,是弗远无边,又觉的个人的力量是很渺小,前路漫漫,壮志难酬。

古铉峥下了岷山,沿着沂河一路西行。用兵之道,除了用兵之外,更重要的是利用地形,只有对未来的战场了如指掌,并会灵活运用,才可能打胜仗。这沂河绵延千里,所经之地有广袤的平原,有崎岖不平的丘陵地带,亦有高山峡谷。那河水也就随着地势时而平缓幽静,就像睿智的老者,充满包容的情怀;时而又奔腾激荡,充满青春的激情,一泻千钧;它弯弯折折,在群山间穿缠回绕,此时却又更像心思缠绵的姑娘。

戊军已经在沂河北岸驻扎了数月之久,其间虽然几次出兵南渡沂河,和华军对阵了几次,但都是小规模的交战,也多是失败而返,大军迫于南岸华军的力量根本就不能顺利过河,今年整个鏖关雨水较少,沂河一直处于枯水状态,大的运兵船根本就派不上用场,小船运兵的速度太慢,形不成大军压境的气势,零零散散地很容易被各个击破。如果让将士凫水过河,又太耗体力,到了敌境就无力抵抗,只能任人宰割。

形势对戊军不利,他们出兵在外,每日粮草供应,兵器维修等要日费万金,能坚持这么长时间,说明戊国实力的确不容小觑。只是戊主亲征,久久不能有所突破,对他们的士气必然产生严重的影响,古铉峥估计,不几日,戊军必然会再发动一次小规模的进攻,而不管结果是赢是输,他们都会选折退军,区别只在于赢了回军,面上要好看一点罢了。

此时的古铉峥再次站在岷山之巅,颇有一种统领天下之绝小的感觉。遥视远处戊军火光繁芜的营盘,脸上是自负的笑容,她有信心,那将是自己手上一件最有价值的工具。

话说戊世宗颜璟这段时间一直心绪不宁,为自己当初不听劝阻,执意南下攻华而后悔不已。想他自登基以来日夜操劳,勤于政事,使国力日益强盛,完成了先祖一统天元北部的夙愿。那时,自己也是御驾亲征,所到之处无不俯首称臣,不到一年就让大宁成为永远的历史。现在却拿一个小小的鏖关无可奈何。这天久旱不雨,难道是老天爷要阻止自己一统天下的梦想吗!现在大军进退维谷,眼看只能无功而返怎叫他心平呢!

“报!陛下,四殿下求见。”就在戊世宗心烦不已时,忽听卫兵禀报四皇子颜陵求见,这让他精神为之一震!

“快,快宣皇儿进来!”原来,这戊国四皇子从小就跟随华国名士逍遥散人淳于笑学艺,对于华国情况比较熟悉,当他决定要南下灭华时,便让他秘密回到华国收集情报。对于这个儿子,他是特别器重,当初在灭宁国时,就多仰赖他的神机妙策,在当下这尴尬的境况下,说不定他就有解决的良策。

“父王!儿臣参见父王。”未等他跪拜,戊世宗就急忙将他扶起,上下仔细打量着,心疼道:“皇儿瘦了,这趟还顺利吗?”

“谢父王关心,一切都很顺利!”这戊国四皇子颜陵身材高大,容貌俊朗,行事沉稳干练,是戊世宗的几个皇子中最有才干的一位。

“那就好,不知皇儿对现在的情况怎么看?”戊世宗问道。

看着父皇焦急期待的眼神,颜陵心中颇不是滋味,他不忍心让父皇失望,但他也不能不顾戊军千万将士的性命,只得据实答道。

“华国皇帝这几年虽然沉迷于女色,荒废了朝政,但早年积下的基业还在,且有一帮忠心的臣子在那支撑着,还未显现颓败之势,鏖关主将是名将欧阳符,此人的用兵才能是毋庸置疑的,他们具有人和;鏖关前多有天险,天险过后又有很多易守难攻的天然屏障护卫,是轻易不能攻下的,他们具备地利;现在秋末冬初,秋旱不见雨,沂河水位低浅,大船不能行,且天气越来越冷,驻军在外极为不利,天时也在他们那边。天时、地利、人和他们都具备,我军实在不适合这个时候发兵鏖关!”

听到这,戊世宗颓然跌坐椅上,他这一生还从未这么失败过,叹道:“难道我们就这么撤兵?”他已五十多岁,虽贵为一国之主,却并未享受过,早年殚精竭虑地使缩在一隅苟延残喘的戊国走上兴盛强国之路,接着便领兵亲征,与大宁打了几年的战争,最终统一了天元大地的北部广袤区域,没过几年,又率兵南征,只是这一次却很不顺利,他不禁要想,难道自己真的老了吗?他渴求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不,我们还要打一仗,然后再退兵!”颜陵盯着父亲混浊的眼睛,坚定地说道,“当初父皇力排众议而出兵,现在若是又无任何理由直接退兵,必定引起将士议论,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于我军士气不利。而且,我军一退,密切注视着我们的华军必然追击,即使成功撤退,那时我们也是败退,以后若想再出兵,百姓必定不愿,我们内部就有失人和。所以,我们必须再打一仗,而且只能赢,不能输!”

戊世宗点了点头,对于颜陵的分析表示赞同,想了想又问道:“那这一仗该怎么打?”

“表面取金州,实取岷山!”颜陵的表情势在必得,“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大军高举大旗假装攻击鏖关城东北面的金州,另一路军队偃旗息鼓,秘密朝鏖关西北面的岷山进发。金州是鏖关重镇,我们一攻,欧阳符必定派兵前往营救,顾此必时彼,岷山就有机可趁了。”

“攻下岷山之后,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打到鏖关呢?”听了颜陵的话,戊世宗为之一振,他想拿下岷山,再攻下鏖关城也不是不无可能。

“不,父皇,金州与鏖关成犄角之势,互相照应,我们贸然攻打鏖关,金州必派兵来援,我们很容易腹背受敌。再说此时也实在不是适合的时机呀!取下岷山,我们主力大军先秘密撤退,留下岷山和金州两路人马断后,干扰华军视线,迷惑对方,使其不敢轻动,这样以后可保大军无恙,到时我们可以宣布,因天气原因,考虑士卒身体的健康而退兵,岷山的胜利会增加我们的说服力。最后,我们不会因这场南征而使士气受到多少影响,我们还可以博得一个爱护士卒的名声!”

“哈哈……好、好、好……”戊世宗欣慰地拍着颜陵的背部,南征以来难得一次如此开怀大笑,主帐外的大臣将士们也被他的笑声所感染,个个笑容满面,在他们看来,他们的皇帝必然是有了克敌制胜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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