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夜深后,宫门落钥,越原拿着一块牌子进了叫门。

“夫人,请下车吧。”

婢女帮越王妃掀开了车帘,断了一碗水将她泼醒了。

越王妃打了个激灵,然后便看到了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越原。,

“夫人,到地方了,请您下车。”越原看着她,神色冷淡。

“这是哪里。”越王妃探了个头出来,扶着车门,紧张的看着四周。

“听说您曾经是来过皇宫的,这就不认识了吗?您的记性似乎不太好呢。”越原扯了扯嘴角。

越王妃看了他一眼,坐了回去,“既然是陛下请我来的,便不该从角门进。”

越原看了她一眼,打了个手势。

“你干什么,放开我!”越王妃挣扎了起来,却如何也挣脱不了婢女的手,被她牢牢的扣住了双手,反剪在身后,推下了车。

越王妃差点摔在地上,手抓住了马腿,才堪堪站稳,却不差点被马踢了个正着。

越原甩了甩提过越王妃衣领的手,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听我家主子说,您曾经也是在湖中撑船卖莲子莲藕的贫家女,这才多少年,便养尊处优至此?”

后头的几个龙鳞卫相视一眼,默默的退了一步,他们什么都不像知道。

越王妃扶着车辕,转头恨恨的瞪着越原,“你叫什么名字?”

“您放心,陛下不会为了一个平民百姓治我的罪。”越原抬手,“夫人,这边请吧,陛下等着您呢!”

“你放肆!”越王妃直起了腰,端起了越王妃的架子,“你与你那主子一般,通通放肆。”

越原看了一眼越王妃身后的婢女。那婢女会意,再次扣住了越王妃的双臂。

“夫人若是走不了路的话,我让婢女扶着您走,您小心些,更深露重,别滑到了!”越远转身,打了个手势,示意婢女“扶着”越王妃跟上。

“你放肆!本王妃……啊!”

越原停下了脚步,回头甩了越王妃一巴掌,他冷冷的看着被打偏了头的越王妃,“真是……论气度,你及不过我们主子,论气质,你瞧瞧你现在这是什么样子?嗯?我家主子便是穿着粗衣葛布也远胜过你千万倍。更遑论你这大呼小叫的毛病,我家主子只要站在那,就让人不禁噤声。”

“我是真的很好奇……”越原弯下腰,对上了越王妃的脸,他嗤笑的看着她高高肿起的脸庞:“我家主子,究竟是不是你亲生的?”

“我恨不得在她出生的那一刻,便掐死了她!”因为脸肿了,越王妃的声音变得有些含糊,她愤愤的看着越原,“若不是因为她,连城岂会落得如此?”

“那你就更应该为了你的好儿子,牺牲奉献了呢。”越原直起了腰,咧嘴笑着,“我家主子吩咐了,若是您对陛下说出真相,她必定保您回越地。但她会直接带着先下所有,举兵攻入长安。”

越王妃的瞳孔缩了缩。

“您随意,只要您不想死,在宫中的每一日,我们的人都会好好保护您的!”

越王妃被送到了兴庆殿附近的回雁阁,越原没有进去,只是拿了一瓶药递给婢女,让婢女给她的脸上了药。在外头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才转身去兴庆殿找皇帝。

皇帝来的时候,只带了夏库一人,也没穿龙袍,特地穿了一身青衣,像是年轻了许久。

“朕今日衣着如何?”皇帝在回雁阁外站着,转头夏库,手上还在理着衣领,他用帕子擦了擦手心的汗,问道,“朕平日着深色衣袍,倒是许久不穿如此鲜艳的衣裳了。”

“陛下今日瞧着,像是年轻时一般,老奴倒是瞧不出陛下与当年有何区别了。”夏库笑着应道。

“小青见到我,也不知会不会高兴。”皇帝转头笑着,他拍了拍衣袖,像是做过无数遍一般,怀着紧张而兴奋的心情进了回雁阁。

夏库收起了莲花山那个的笑容,紧锁着眉头,转头与站在门外的越原对视了一眼。

“陛下今日都没怎么批阅奏折,拉着我尽试衣裳了。”夏库对越原说道。

“也是应该的,陛下瞪了这许久,心中激荡难免。”越原面无表情的说道。

“郡主那边如何说?”夏库但有的看了一眼里头,什么也没瞧出来。

“我家主子没说什么,只一句,陛下是位明君,心中自有决断,不至于为了一名女子便主动断送了……”

越原没有说下去,不过夏库却听懂了,他松了口气,“如此便是最好。你是不知道,当年……”

夏库后知后觉的捂住了自己的嘴,转头看向越原,“今夜的事,谁也不许说。”

越原点头笑着,“您放心,我省得。”

不过是当年的老皇帝不许你与她好,强行收回了你给她定情信物,拆散了你们两个,一嫁一娶罢了。

……

皇帝进了门,反手将门关上了。

越王妃方才被婢女强按着沐浴更衣了,此时她身穿青绿底五彩花草纹样缎锦衣,逶迤拖地枣红潞绸螺纹散花裙,身披淡紫底貂皮蝉翼纱。整齐的秀发,头绾风流别致双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碧玺雕花胜,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梅叶戒面的金戒指,腰系石榴红底半月水波束腰,上面挂着一个翠蓝色银丝线绣莲花香袋,脚上穿的是乳白色金丝线绣重瓣莲花锦绣双色芙蓉绣花鞋。

在皇帝进门的那一刻,越王妃就条件反射的站了起来,转身看着他,“上官瑞恒,你……”

皇帝怔楞的站在原地,无视了从一旁退下的婢女,往前走了一步。

“你!你别过来!”越王妃指着他喊道。

皇帝的脚步一顿,抬手想要安抚她,“好好好,我不过来,我不过来……”

他看着越王妃的脸上带着怀念之色,“你还是和当年一般。”他笑着,眼神带着些许迷离,“当年,你从船上下来,没有穿鞋袜,脚还是湿的,见到我,也是这般对我说的。”

越王妃的心猛地一跳,强装镇定,“陛下今日传臣妇前来,所为何事?”

皇帝一摆手,面露不快,“当年我见你第一眼之后,便想着,你若是嫁给了我,会是如何模样。今日见到了,我这心便安了,就该是这般模样才对啊!”

越王妃抓着衣袖,退了一步,“陛下,我乃是越王妃,您请自重!”

“越王妃?”皇帝笑着,“朕说你是谁,你就是谁?”

皇帝伸出手,朝她走去,“小青,做我的夫人,如何?”

越王妃大惊,匆匆后退,想要躲开皇帝的手,“陛下请自重,臣妇是越王妃!”

“什么越王妃!”皇帝抓住了她的手,“你从今日开始,便是朕的青荷夫人!”

“你放开我!”越王妃挣扎着,抬手捶打着他。

“青荷,青荷,你忘了吗?当年,你我约定,要一生一世走下去,可最后,却是……”皇帝将她紧紧的抱住了,任由她捶打着自己,脸上扬起的是笑容,“青荷,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你不高兴吗?”

“上官瑞恒!你是皇帝!我是越王妃,我们早就有了家室,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够了!”越王妃拼命的挣扎着,想要躲开皇帝的触碰,却不料还是感到一只手伸进了衣襟内。

“瑞恒,瑞恒,你听我说,我们不可以,我们不可以……你放开我……”

“别闹,别闹,青荷,我好想你……”

“上官瑞恒,别让我恨你,你放开我!”

“青荷,我这些年来,一直想着你……”

“啊——上官瑞恒——”

“青荷……青荷……”

越原站在门外,看着夏库忽然闭上眼,重重的叹了口气,勾唇浅笑。他往边上走了走,将窗户上插着的几根香拔了,转头看了一眼夏库,确定他没有看到,随手丢进了一旁的池塘之中。

……

墨玉这几日的脸色不是特别好,营中的将士都以为她只是旧病复发了,没敢让她多操劳,训练反倒是认真了许多。

越雨信到的时候,墨玉正提着剑在校场演武,她听到墨衣卫的传话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

“他说,他叫什么?”墨玉眯起眼。

“他拒绝告知营中士兵,是咱们的人过去,他才开了口。他说,他叫越雨信,是您的启蒙老师。”

墨玉笑了起来,收起了手中的剑,“的确是我的启蒙老师,若没有他,只怕我的基本功,还要迟几年呢……走吧,他在哪里?”

墨玉随着墨衣卫除了营地,然后便瞧见了营地外站着的越雨信。

“多年不见,老师还是如当年一般,似是没有变化。”墨玉提着剑,笑着走了过去。

越雨信转过身,看到了朝他走来的墨玉。多年不见,当年那个吵闹着要跟着兄长学武的小姑娘,转眼间就长那么大了。

墨玉一身修身黑袍,长长的头发被高高束起,用一根黑檀木簪固定在头顶,长长的发尾在脑后甩着,带着如孩童时提一般的笑容朝自己走来。

“老师,我长大了,是不是?”墨玉看着越雨信,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拱手行礼,“老师近年可好?”

“该是我先来见过您的。”越雨信回过神,连忙回礼,“您……看上去有些憔悴。”

墨玉直起腰,扶着越雨信站直了,“我在边境已经守了半个多月了,边境不如长安,自然处处不便。不过倒是这环境开阔,我还是挺适应的,前几日陛下赏赐的药材也都到了,身子也在见好。只是兄长的伤一直未曾愈合,正好老师来了,一并见见吧,想必他也是思念老师的。”

“您还是如此活泼,这样挺好的。”越雨信看着墨玉,笑了起来。

墨玉耸了耸肩,“我没有什么伤心事,自然也不会苦着脸啦。”墨玉转头看向越雨信,“您从江南来吗?”

“正是,特来寻您的。”越雨信看向墨玉,眸色深深。

墨玉顿了顿,笑容更深了,“您知道我在边境呀?江南……江南的话,您见到洛和安的人了吗?”

“似是有,您那位师兄,手段不浅。”

墨玉颔首,“我那位师兄,若是没有我,该是接我师父衣钵的。不过嘛,后来有了我,也难怪他心中不平……”

墨玉掀帘,请越雨信进了连城的营帐。她摆了摆手,身后的墨衣卫都退在了外面,守着不许人进来。

“您御下的功夫,依旧如当年一般的好。”越雨信见状,感叹着。

“我以为,您不会来边境的。”墨玉走到了桌边,倒了一杯茶,转身回来,递给越雨信。

“殿下既然留下那样一封信,属下自然是该来的。”越雨信看了一眼屏风,后头床上隐隐约约躺着一个人,恭敬的接过墨玉递来的茶,“您不必如此。”

“老师千里迢迢而来,自是该学生服侍您的。”墨玉拖了一个椅子出来,放到了桌边,“请坐。”

越雨信拿着杯子,眉头紧锁,还是看向了墨玉,“殿下,越王妃她……”

“你来了边境,不就该知道,她不会在这里?”墨玉脸上的笑容收敛,“她为何终身待在越地不出去,便是我们兄妹不知,你们这些老人,也不该不知晓的。”

越雨信沉默,他看着墨玉,神色复杂,“属下以为,您便是与王妃再……”

“她何时做过我母亲?”墨玉抬头,冲越雨信笑着,“嗯?”

越雨信一滞,惊讶的看向墨玉,“您这般做,这般做,这是……”

“您来了边境,我还以为您已经做好了抉择,莫非并没有吗?”墨玉自坐在了她拖来的椅子上,翘起腿,抬头看向越雨信,“老师,我给过她和您机会。无论她向皇帝说明我们兄妹的身份,又或者是您回越地找我父亲,都能阻止,可是为什么没有呢?为什么呢?”

越雨信呼吸一滞,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他记忆之中,那个传闻中的墨玉公主,渐渐的与当年的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重合了起来,然后慢慢的融入了眼前这个身量高挑肌肤雪白的女子之中。

“您……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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