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越雨信走的时候,墨玉还未起身,他没有道别,直接拿着墨玉给的补品走了。

“走了?”墨玉端着粥,扯了扯嘴角,“行吧,他要走,咱们也拦不住,你去收拾一下,阿史那敦走的时候,他的营地还有不少东西剩下来,咱们派一部分人进去守着。”

“会有人回来吗?”林建安愣了愣,看着墨玉。

“你觉得呢?”墨玉放下喝完的粥碗,笑了起来:“他阿史那敦怎么舍得就这样放弃?可偏偏我还没死,他必定会怀疑洛和安给他的药,是否有问题。又或者,他会以为洛和安话语我联手,想要加害于他,他必不敢轻举妄动的。”

墨玉吸了一口气,拿着越雨信给的药,朝连城那边走去。

“郡主,您今日的脸色不太好看?”林建安跟在墨玉的身后。

“是吗?”墨玉的眼中闪过昨夜的一幕幕,身上似乎还密布着痛痒之感,而体内好像无数只小虫子在噬咬着。帐中的东西若不是被她早早的挪开,只怕此时已经是一片狼藉。

“那个人给的药,当真管用?”林建安看着墨玉手中的那瓶药。

墨玉点了点头,“便是我当初不受宠,也该知道这些东西的。我们每日都会学习,只不过我学的都比他们快,时常捉弄别人,他们也就不愿意和我一道了。我便不再去读书了,但该知道的东西,我还是知晓的。”

“郡主从小便聪慧过人。”林建安笑着。

墨玉耸了耸肩,“就是早熟而已。”

林建安愣了愣,这是他头一次听到的词,但却十分贴切。

“与郡主相交,林某学到了不少东西。”林建安低着头,感叹着。

“是吗?”墨玉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天边的云,“林建安,你回去准备一下吧。冬天快到了,要赶在大雪之前,抢回被突厥人夺走的西秋城。若是大雪之前还未曾夺回,只怕有了新棉衣,也不够过冬的……”

“郡主……”林建安疑惑的看向她,“您……如何知晓……大雪?”

“我会卜算啊。”墨玉笑着转过头,看向林建安,“你知道的,我师父是非兵真人,他会很多东西,尤其是占卜之术,或许我师兄比我更为精通,但看看天色之类的,我这个本事,还是能过得去的。”

墨玉带着林建安到了连城的帐子里,她摆了摆手,“你出去等我吧,我很快就好……”

……

上官时在得知越原回来之后,曾经来过回雁阁一次,但是当看到住在回雁阁之中的那个女人之后,便匆匆的离去了。

顾英杰看着前面失魂落魄的上官时,忍不住想要上去提醒对方,他已经在湖边坐了大半个下午了。他案头的公文已经堆积如山了,到底是见到了谁,才能让他这般失魂落魄?

“殿下。”顾英杰走了上去,小心的提醒道:“又有公文送来了。”

上官时顿了顿,转过头,眼睛有些红,也不知是被湖边的风吹的,还是如何。

顾英杰看着上官时这个样子,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小声的提醒了一句:“殿下?”

上官时低下了头,转头看着湖上的一片落叶,“英杰,你说,若是……”

顾英杰正想听下去,上官时却猛地站了起来,他转头看向顾英杰,眯起了眼:“今日之事,谁也不许说。”

顾英杰没想到上官时的反应这样大,他低下头,应了一声是,便瞧见上官时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殿下!”顾英杰匆匆跟了上去。

“我要回去批阅公文了,上次让你查的事情,查到了吗?”上官时的脚步放缓了些。

“已经查到了。”顾英杰看了上官时一眼,“果真如殿下所猜测的一般无二,那一方人,正是严统领那一头的。”

上官时眯起了眼,他点了点头,“你再去查,回雁阁的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殿下……”顾英杰有些犹豫的看向上官时。

“怎么?你又不敢查了?”上官时转过头,看着高亚健康。

顾英杰低下了头,“殿下,那人,属下许是知道……”

“你说什么?”上官时皱起眉头,“她是谁?”

“应该是越王妃。”

上官时一震,看着顾英杰的双眼睁大了,“越王妃?”

顾英杰没有太过留意上官时的神色,他当初知道的时候,也是这样惊讶的模样。

“昨日,与越原一道出去的龙鳞卫,他们无意中透露的。不过在看到我之后,就马上噤声了。”顾英杰也有些无奈,他的同僚们都想要与他说话了。

“竟然真的是……”上官时抿着嘴,他转头看向顾英杰,“你在兴庆殿之时,可有听说过,父皇想要将……”

“将什么?”皇帝逮着额洛和安从一旁转了出来,挑着眉头看向上官时。

上官时一顿,“父皇?”

“你这些日子,与顾英杰走的倒是挺近。”皇帝揣着手,看着上官时。

“儿臣有些事交给他去办了。”上官时拱手行礼,“父皇也来赏景吗?”

“和安进宫来看看朕,他既已与问叶定了亲,也不该长久不见。你若是有空,可与和安一道,去护国寺看看你妹妹。”皇帝看了一眼顾英杰,“顾英杰你若是用的顺手,便让他来你身边做事吧。”

“儿臣遵命,谢父皇。”上官时拱手,躬身施礼。

“劳烦四殿下了,臣与五公主,定会感谢四殿下。”洛和安笑着对上官时拱手。

“洛大人说笑了,您若是尚了我五妹,与我也是一家人了,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上官时扯了扯嘴角。

皇帝陪了他一眼,“你这几日,似乎有些恍惚?”

上官时一顿,低着头,“许是这几日累着了,夜里起夜又受了风,有些不适,谢父皇关心。”

皇帝摆了摆手,“身体不适便不要在湖边吹风了,找个太医瞧瞧。你八妹就是风寒拖的久了,才变的这般严重,该吃药还是要吃药。”

“是,儿臣这就回去请太医来诊治。”

“和安也去吧,朕四处走走。”皇帝摆手,眼神却不自觉的飘向回雁阁。

上官时注意到了,他与洛和安一道告退了。

顾英杰跟在他们两人的身后,只听见前方并肩走着的两人低声交谈。面上瞧着倒是挺好,可说出的话,却都是针锋相对。

“殿下可去回雁阁瞧过了?您看见里头的人了吧?”顾英杰笑着对上官时问道。

上官时眯起眼,“洛大人倒是对宫中的情形了解的很呢!”

“不过尔尔,倒不如殿下,日日在宫中,知晓的事,必定比微臣多。”洛和安笑着颔首。

上官时转过头,看向洛和安,“那日,我听说越原回到兴庆殿当差,便去找了他。可却从一旁的宫人口中得知,回雁阁住进了一位夫人。”

洛和安惊讶的看着上官时,“殿下的意思是?”

“这是你的手笔吧?你让人告诉了我这个消息,想要吸引我过去瞧。是吧?”上官时眯起了眼。

洛和安睁着眼,忽然笑了起来,“殿下说笑了,微臣可不在宫中,没有这般神通。”

“你在宫中安插眼线的事情,父皇不追究,不代表就没有发生过。”上官时扯了扯嘴角,“洛和安,你能让父皇容下你,可本宫却不行。你当初能在皇后宫中埋下如此重要的眼线,如今又为何不行?”

洛和安挑眉,没有说话。

“你猜,我去了回雁阁之后,瞧见了什么?”上官时朝洛和安那处走了一步,问道。

洛和安挑眉,笑着摇头,“殿下瞧见了什么?莫不是越原带回来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

“相反,”上官时嗤笑一声,“里头住着的,是一位上了些年纪貌美妇人。”

“那日,她身穿藕荷织金锦缎对襟长暗花长衣,逶迤拖地浅金底绣凤子裙,身披蜜合色乌云豹烟纱。整齐的头发,头绾风流别致流苏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赤银鎏碧玉石的花,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赤金镶翡翠如意的戒指,腰系芙蓉色黄色花卉纹样绣金缎面网绦,上面挂着一个淡肉红折枝花的香囊,脚上穿的是丁香色色掐金挖云红香羊皮绣花鞋,那般风韵,饶是宫中妃嫔也不过如此。”

“这样的女子,绝不是寻常人家出身。可她着妇人发髻,从面貌上看,也并非少女,可却这般住在了回雁阁。这里,可离兴庆殿不远呢!”

洛和安打开了扇子,扇了几下,“殿下的意思是……陛下强掳了他人妇?”

“这事,洛大人不清楚吗?”上官时冷笑一声。

洛和安笑着摇头,“微臣如何得知呢?”

上官时眯起眼,看着洛和安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可瞧见了,方才,父皇所穿衣着?”

“陛下身穿一件苍紫色软烟罗长衫,腰间绑着一根藏蓝色涡纹皮带,一头墨黑色的长发,一双睿智的眼眸,体型健壮,当真是玉树临风仪表堂堂。”

洛和安摇着扇子,“说起来,殿下倒是在外貌之中,十足十继承了陛下的。难怪殿下如今还住在兴庆殿,未曾迁居。想必陛下,也是极为满意殿下的。”

“父皇,极少穿这般鲜艳的衣袍。”上官时眯起了眼,“他们是年少时的相识,是也不是?”

洛和安的扇子也不要的,吃惊的看向上官时,“殿下这话,微臣不知该如何回答。微臣在科举之前,从未曾入过长安,如何得知此事?”

“顾英杰,你告诉洛大人,方才,那妇人,穿了什么?”上官时转过身,背着手。

顾英杰面无表情的看着洛和安,语气平淡:“她身穿烟霞绣金上衣,逶迤拖地丁香色底绣红梅花的八幅斜裙,身披月白弹墨绫薄碧霞罗。乌亮头发,头绾风流别致缕鹿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赤金玉花簪子,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赤金石榴镯子,腰系芙蓉色半月水波网绦,上面挂着一个石榴红底银丝线绣莲花香袋,脚上穿的是紫罗兰色色乳烟缎攒珠绣花鞋。”

“这样的服制,你说,会不会冲撞皇后呢?”上官时侧头,冲洛和安笑着。

洛和安也沉下了脸,想必是从未想到越王妃竟然会这样穿。

“若不是父皇准允,洛大人以为,她为何会如此穿着?”上官时扯着嘴角。

“殿下什么意思?”洛和安已经没了方才的淡定。

“你告诉我,她是谁。”上官时眯起眼,紧盯着洛和安。

“殿下猜不出来吗?”洛和安嗤笑一声,“便是再如何不像,总该教你能想起几分相似的。”

“你什么意思?”上官时皱眉。

“什么意思?”洛和安往前走了一步,“您不觉得,越王妃,与昭南郡主有些相似吗?”

上官时掩在袖中的手顿时握紧了,他皱眉,看着洛和安,努力控制着表情,不让自己露出破绽。

“昭南郡主?你在说什么呢?”他笑道。

洛和安往前走了一步,“不像吗?墨玉就是越墨玉,越王妃就是她的母亲,殿下今日瞧不出一丝相似吗?”

上官时冷笑一声,“这话,说的越来越过了,昭南郡主若是越墨玉,父皇还能允许她如此出入皇宫。”他冷冷的看着洛和安,“洛大人,说要要谨慎,并未亲眼见到的,便不该乱说。昭南郡主是你的师妹,你师尊继承衣钵之人,你这般,当真无趣!”

“殿下不用替她隐瞒。”洛和安沉着脸。

“呵!”上官时冷笑一声,“世人谁不知晓,墨氏兄妹出身锦州府黑山上的猎户人家。他们生母早逝,父死之后,便彻底失散。兄拜入正南道,后跟随凤凰山申子实学习兵法。妹则被非兵真人沈先生收养,做了关门弟子。”

“没有记错的话,父皇是希望洛大人不要继续针对昭南郡主了吧?”上官时笑着看着洛和安,“你以为,父皇进了回雁阁,我便拿你没办法了吗?”

洛和安看着上官时,抿着嘴,一眼不发。

上官时与他相看两厌,转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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