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顾寻安比陆行鸯只早了一晚上出发,本可以一起去西河,但偏偏分成了两路,这其中一定有那只狐狸不想告诉她的事情,陆行鸯索性随了他的意,第二日磨蹭到快中午才出发。

不仅如此,陆掌柜一路上忽然有些“事精”。

走走停停了两天,陆行鸯拉开帘子指着视野尽头出现的一面酒旗,回头冲画绣喊道:

“画绣,我听说这一带的桂花米酒都特别好喝!”

画绣伸长脖子瞅了一眼,觉得心累:“想喝?又饿了?”

陆行鸯点头,真挚得很。

如果自家主子说“没什么我就是想尝尝桂花米酒的滋味”,画绣还能理直气壮拒绝,回头派人去买,但现在陆行鸯却说饿了,那没办法。

小画绣看着陆行鸯蹦下马车,忽然有种带小孩子的无奈。

两人挑了一处坐下,吩咐老板炒几个清淡小菜,再上一坛米酒。

酒馆里净是些喝酒吃饭的旅人,老板人也热情,乘着旅人们吃饭的当询问着东南西北的趣事。

“这趣事嘛倒是没多少,哦!京中最新一届的花魁选出来了,果然是晓晓姑娘!”一个紫衫男子虚虚抬起了手上的竹筷,指着坐在旁边的一位粗麻布衫笑道:“易德,你听说没有?”

被询问的男子皱起眉头,瞥了他一眼又别过去,有点嫌弃:“张兄,你不要总是说这些世俗艳情好不好!”

紫衫男子也不恼,没皮没脸又凑近一些:“那易德你说说看,我们这些读书人应该谈些什么?”

房易德被他这么一反问,红了脸:“自然是科举!还有半个月就要开始了,我们还得赶上两三天的路才到京城,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张吕文看到房易德隐隐有发怒的样子,赶紧败下阵来,双手上举表示投降,他的一只手指缝间还夹着那双筷子,从陆行鸯这个角度看像是插在了自己的头上,显得颇为滑稽。

“易德,我不提了!不过说到科举,我刚听说西河那边这次是顾寻安监考呢!”

房易德闻言惊愕了一下:“顾寻安,是京中顾尚书的独子吗?”

张吕文点头:“前两日京中刚颁了各地的监考官,西河那边赫然就是那家伙的名字!”

他们二人是几个月前从京城结伴去拜访一位老先生求学问的,此行收获颇多,两人恨不得能多待一些时日,可惜科举将近,到最后紧赶慢赶终于离京还有两三日的行程,他们就在路边的酒馆暂时歇了脚。

房易德听后默了片刻,扯出笑容:“张兄,顾公子现在可算是当了一官半职,你可不能再这样称他了,不好听。”

“这怎么了?”张吕文哈哈大笑:“没事,易德,我与他自小相识,感情也算可以,你不要那么顾忌,改天有空我将你们二人介绍一下,你就会发现,那家伙好处得很了。”

就是家父对自己有些恨铁不成钢,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派人传来信,让他不要在路上耽搁,快些回来准备科举,并扬言考不出个名声要打断他的腿。

张吕文当时险些拿不住信。

房易德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在暗处捏了捏拳:“我能认识张兄已是万分有幸,不敢再攀那显赫闻名的小公子了。”

“哎——易德,休要胡说!”张吕文只当他太谦虚,连忙摇手:“你才情高,我看与咱们京中第一才子赵广源也不相上下,不要谦虚嘛,当得起当得起的!”

他像是怕房易德多想,一心想开导他,早就将自家阿爹嘱咐过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倒豆子一样将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听我爹说,他人早已经去往西河啦,是闹着脾气出去的,宫中有人说走之前还和那位吵了一架,挨了训。这官职是不长久的,回来就要给他卸了。”

周围人多吵杂,他们当时说到科举上来时,那些准备听晓晓姑娘艳事的人就失了兴趣,扭头不去看这两个书生,聊起别的来。

所以并未有人在意,但张吕文的声音还是小了很多,陆行鸯凝了神,才堪堪听得他说的话:

“而且,我爹说赵广源随后也被派了去,他说这事有点奇怪,一个刚刚收的小地方,怎么直派了两个京中人物,又是经验不足的小辈,不像是要认真监考的样子,但又说不上来什么。”

房易德面色沉下来,良久向张吕文正色道:“这些事情,我们就不要去打听了,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张兄你——也不要随便就对别人说啊!”

张吕文挠了挠头,知道对方这是在关心自己,心中一喜:“知道知道,这不是跟易德你说的嘛!”

陆行鸯听了半晌,大为失望,她原先还以为能知道一些新的消息,绷直了身体去听,结果那两人七嘴八舌好一阵,说的都是自己知道的消息。

陆掌柜忽然觉得脖子有些酸。

“画绣,让我们的人去打听一下西河那边的情况。”陆行鸯转向画绣,咽下口中的米酒,桂香浓郁,她补充:“顾寻安的。”

瑞帝那只狐狸不想让自己知道一些事情,那自己就做样子给他看,人往西河慢慢走着,反正他又不知道自己派了哪些人去打听消息。

陆掌柜的做法非常合理,同时也因为她实在是被那两个书生勾起了好奇心。

顾寻安现在在做什么呢?陆行鸯一无所知,有些烦闷。

又走了两天,陆行鸯在一个小镇歇脚,翻了当地的账册没几页,画绣走过来,拿了一个信封给她。

陆行鸯接过,是西河那边传来的消息,她一一看下去,来信说并无大事发生,只是在预考时捉到了几个作假的人,顾寻安对其中的一个叫莫清的人很照顾,其他的人被审讯了好长时间,但莫清只见了顾寻安一小会儿,就被告知可以回去了。

不过这考试资格依然被取消了。

陆行鸯心想:父亲的故人之子嘛,肯定要照顾一些的,他把那人的资格取消了,也算是公平。

她这样想着,又往下看,信已写到了页尾,还有一页,她掀过页来。

“莫清俯身行礼时,赵公子惊了手中茶,湿了半袖衣衫。不知原因。”

第二页的信纸上,只写了这么一行,墨色浓黑,分外显眼。

陆行鸯捏着信纸一角,沉着脸将它丢进了熏香炉中。

顾尚书的故人之子,怎么会把赵广源影响到当众失态?

她记得那个京中的第一才子,可是一直端着文人雅客的架子,除了那次急急地喊停顾寻安。

这件事情绝不像顾寻安说的那样简单!彼时她心中虽隐隐有猜测,但到底那种感觉还未明确,也就不太在意,甚至还这般自觉磨蹭时间不想顾寻安为难。

但现在一旦确定,陆行鸯想着想着念头一闪就有些生气。想着自己无论是在石场或是在临玢,发生过的事情都要跟他讲一下,从不隐瞒,甚至开导的意味还分外明显。如今顾寻安不但连事情解释不清,对她还不坦诚,陆掌柜比较了一下二者态度,觉得自己做了笔亏本买卖。

她自己生了一会儿闷气,觉得自己这个做生意的竟然在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公子那儿赔了本,丢脸得很。捂着被子睡了一夜,早上天还灰蒙蒙的就醒了过来。

一醒来就想起了昨晚的糟心事,陆掌柜抱着被子闷闷翻滚了几圈,仍是不开心得很。

她没了磨时间的耐心,一路上要求果然减少,路程也快起来。本就离西河没多远了,这样行了一天多,终于到了西河的边缘小镇,就此歇息。

“主子,要不要先派人去通知下行规少爷?”画绣知道她自看了那封信就不开心,她不知那上面写了什么,陆行鸯也不同她说,但小丫头跟随自家主子多年,很少见她把“不高兴”这样的情绪直直白白表现在脸上。

小丫头问得非常小心。

“去吧,告诉他明天我去见他。”陆行鸯在看书,抬头对画绣点了点头。

小丫头得到肯定后还不走,站在那儿有些犹豫,终于开了口:

“那顾公子呢?”

画绣想问要不要也去告诉一下顾寻安。

陆行鸯翻页的手就这样停下来。

微风袭人,今夜的月色格外温柔,安定着每一个游子的心。

片刻,陆掌柜嗤笑一声:“告诉他干嘛?人家顾公子忙于科举无暇分身,咱们什么忙也帮不上,没什么共同语言。”

画绣是个聪明的小丫头,福至心灵,开始笑嘻嘻跑到外面吩咐伙计去找陆行规。

独留陆掌柜在昏黄的灯光下看书,享受孤独。

没到之前,陆行鸯忍不住打听顾寻安的消息,惹了一肚子气,现在人在西河,倒是对那顾小公子无所谓起来,一副“与我何干”的模样。

离科考还有十几天,她正如自己所说的那样,不去“烦”他。第二天一早就动身去了陆行规的住处。

西河地方虽小,可她也绕了好几条街道,才停在陆家的门前。

陆行规的住处不在闹市,甚至可以称得上偏僻,四周人烟稀少,那个少年就一袭湖蓝色长袍,倚在木门前向她望过来。

陆行鸯远远瞧见,以为是那家的清秀公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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