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前来！”
小孩怯生生的往前迈了一步，可惜腿太短，这一步也没跨出去多远。
“知道我是谁吗？”
小孩仰着脑袋看向贺澧，思索片刻后才说:“你是贺少师，父亲提过的。”
“你父亲可曾说过，真龙降世？”
小孩脑袋歪了歪，显然不晓得贺澧在说什么，又见贺澧从桌子上拿出一个小布包，递给了他。小孩恭恭敬敬的接过布包，打开一看吓得险些丢掉，他强忍着惊惧将布包又裹好，垫着脚将布包放回到桌子上去。
“这就是龙鳞，想必你也见过罢？”
小孩眨巴眨巴眼睛，而后竟然真的点了点头，这倒是叫贺澧没有想到，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意，“你怎会识得这东西？”
小孩见贺澧脸上冰消雪释，这才壮着胆子说:“喝了自华的血就会长出龙鳞，这是个秘密，父亲不允许我告诉旁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孩子还太小，不能明辨大人们话里头的机锋，然贺澧方才也并没有怎么去哄骗，这都是一个纯然的孩子最简单的回答。
贺澧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将赵自华拉近自己，这才发下孩子小小的手上全是已经愈合的刀伤。
“你父亲从你身上取血？！”
赵自华点头，贺澧又问:“取了多久？”
“唔……”赵自华抠抠自己圆圆的脑袋，“记不得了，自华那时候太小了，没办法记住东西。”
“你父亲将你的血都喂给谁过？”
赵自华摇头，“他带来好多人，有的自华认识，有的不认识……父亲只叫我同这些人说一句话。”
“什么？”
赵自华葡萄粒一般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贺澧，毫无芥蒂的说:“吾赐汝天降神力，恕你百世不入轮回，无量鸿祖神遣尊受凡降吉！”
一大一小，就这样无声的对望这，赵自华的话音落在喜福宫空荡荡的外殿，没人知晓里面的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贺澧就这样含笑看着赵自华，不知过了多久，赵自华倏然叹了一口气，伸出小手拍了拍贺澧的脑袋，也不见贺澧有所动作，依旧保持这方才的神情和动作。
“墨璃啊墨璃，几日不见，原来你在这里？”
赵自华背着小手，煞有介事的四下打量着偌大的喜福宫，见通往内殿的走廊上挂着菜色的珠帘，干脆像个小大人一般摇摇晃晃的走了过去，见廊外的宫人匆匆忙忙的做着自己的活儿，赵自华忍不住又叹了一声。
“从前总觉得你们这些天宫之人虚伪，没想到你倒是个性情中人，倒是比你那混账老爹强出不少！”
小孩独自在宫殿里转悠这，忽然间似想起了什么一般，小跑着回去站到贺澧面前，兴致勃勃的说:“既然你是墨璃，那……小皇帝又是谁？莫不是伏渊罢？”
贺澧好看的眉毛倏然一跳，整个人却依旧无法动弹，赵自华有些惊异的按了按贺澧的眉头，“不是吧？都变成凡人了，还想挣脱我的束缚？”
贺澧的眉头彻底蹙在了一起，赵自华笑嘻嘻的脸瞬间凉了下来，疾步撤离贺澧身边，就听贺澧已经冲破嘴唇的怒吼！
赵自华脸色铁青，一巴掌扇在了贺澧的脸上，狠声到:“当年是你擅自抢了我的婚！烧了我魔域万里！害得伏渊被剥鳞抽筋！哪里来的胆子，竟敢忘却前尘跑到人间来自由快活？！”
贺澧已然双目赤红，又听赵自华歇斯底里的喊道:“你们好样的！好样的！枉费我被封印万年！杀到天宫去却不见你的人影！他们都说……”
赵自华说着说着，眼角就浸出了泪水，晶莹的泪珠悬悬的挂在稚嫩的脸蛋上，表情却似已然历经了千疮百孔，“都说他回来了……又同你一起消失了……凭什么？啊？你说……凭什么呢？”
赵自华放开贺澧，小小的身子摇摇晃晃的走向宫殿门口，喃喃自语到:“他倒是心大……连你这种人都能原谅……又会不会原谅我呢……”
宫殿大门轰然打开，福元仓皇的看着僵硬的坐在主位上的贺澧，赵自华早已经口鼻溢血仰面躺倒在地，福元身后的钦天监术师急忙到:
“世子孙魂已离体！快去稳住少师魂识！莫要被世子孙带走了！！！”
一阵兵荒马乱，贺澧昏昏沉沉的清醒过来时已经过了子夜，他见福元困兮兮的坐在床边，两只手还捧着他的胳膊，脑袋一点一点的晃着。
“天通关怎么样了？”
福元听到贺澧沙哑的声音豁然起身，见贺澧面色如常忍不住红了眼眶，“还有心操心这个，你怎的敢一个人和那怪小孩待在一处？”
贺澧伸手揉揉福元的脑袋，挣扎着想坐起了，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手软脚软，福元连忙按住他说:“钦天监的说你魂识受损，没个十天半个月恐怕缓不过来。”
魂识受损？
贺澧想起赵自华那张白嫩嫩可爱的脸，不由得脸色一黑，“世子孙呢？”
“他应当是被别的东西上了身，放在钦天监休养了，到现在还没有清醒过来。”
贺澧脱力的躺了回去，想起附身在赵自华身上的那人说过的话，不由得攥紧了福元的手，“赐予贺临猗和金吉儿神力的人，应当是在找我们的下落。”
“找我们？做什么？”
贺澧摇头，“如今看来，我们从前的身份竟像前尘往事，我们两人一无所知，就被丢在了这滚滚红尘之中，旧人们的恩怨牵扯到了我们，眼下不知道我们能不能白头偕老了。”
贺澧苦笑着，福元便捧起他的脸说:“即便不能白头，执手共赴黄泉也未尝不是好事，不管前尘如何，眼下我们心意相通，即便从前有深仇大怨，有了今生这一遭，我宁愿放弃从前种种。”
贺澧从没听过福元对自己这般直白的直抒胸臆，不由得有些怔愣，忍不住强忍着周身的酸疼坐起身来，将福元紧紧地揽在了怀里，狠狠地吸了一口福元身上清幽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