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我也许一生都不愿再想起这半人半鬼的家伙大肆咀嚼的样子;

也不愿再看到任何白色的蛾卵、甚至一切会蠕动的东西;

最重要的,我再也不想回忆起胃部透过嗓子直至舌头所形成的通道被一团胃液黏糊住的感觉。

直至我和秀秀吐得面色苍白,塌肩膀才停下了左右摩擦并一濡一濡的上下颚和嘴唇,看着我们,反而僵硬着蜡汁脸孔,呵呵一笑道:“在这里久了,自然就不能把自己当个人,不然,这里就会把你变得比鬼还可怕一万分”,他喃喃的道。

所幸的是,不久后他便在不远处的树冠上掳下很多嫩叶递给了秀秀,并说这种叶子可以直接食用。

这种叶子很特殊,叶面很大,但叶脉却很淡,摸在手里很柔和,塌肩膀告诉我们这里清晨的露水里有时会有瘴气,所有的叶子都可能有毒,唯独我们手里的这种,瘴气所带来的露水反而会让这种叶子更加青嫩,可以直接食用。

说着,他看了看我,我脸上当然写满了将信将疑,他倒是也不理会,随手便抓了一把放在了嘴里,直至顺着嘴角挤出绿汤儿,我才相信他并没有骗我们,同时,我也非常庆幸自己在此之前没有使用过这林子里的任何东西。guwo.org 风云小说网

秀秀却没等塌肩膀的以身为鉴,早蹲在一旁的树干下几片几片的塞进了嘴里,随即她闭上了眼睛,可那咀嚼的频率却由最初的轻柔,频率便提升了不知道多少个节拍,显然,味道还不错。

反而是现如今的我自己,也只得红着老脸在塌肩膀的轻笑声中走到了那一堆儿叶子旁坐了下来,随即抓了一把,尝试了一下,顿时间,一股子很差的味道涌入了鼻腔,难于言表,只是入嘴的感觉也算还不错,有点像国产薯片泡水里后拿出来再吃的样子。

我似乎明白了秀秀为什么会闭上眼睛,原来那并不是为了品尝“菜”叶的嫩香,她一定是在幻想,幻想着手里拿的并不是树叶,而是红烧肉!

不知道我们还要跑多久,也不知道前面是否还有这种叶子,总之,我即便饿死,也绝不想像塌肩膀那样在枯树里找饭吃。

潮湿的树林里,只要你稍微休息一会儿,便会觉得浑身酸痛无力,如果没有塌肩膀这么个硬鞭子,我想没准儿我今天就在刚刚吃叶子的地方就此歇了也说不定,这么跑下去,我的肺都有了一种炸开的感觉。

“还有多远?”,我呼哧带喘的对塌肩膀问道。

可我的问题随即值得到了一句“不知道”后,便再也鸟无音讯,这使我很不自在,不知道由什么时候起,我对一切我掌控不了的事情,总是会忌惮三分,也许是由秦岭开始我便变成了这样,再或者是由塔木托…….或者,是由闷油瓶离开了我们身边…….

我始终都对眼前这位蜡人有些忌惮和提防,无论秀秀和他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渊源,我的这种提防都不会消失,就像闷油瓶对霍老太一样,我同样也不相信这位半人半鬼的东西。

“你就打算这么黑不提白不提的带着我们俩傻跑?还有多少距离你算不好,还得用多少时间你总能知道吧?”,我对塌肩膀问道。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后缓缓地停下了步子,说道:“年轻人,别疑神疑鬼的,我如果想让你死,也不会用这种累死你的方法,我们在躲着他们跑,直至天黑,明白了吗?,不想死的话,直至天黑,咱们都最好不要说话,我会放慢些,你们跟紧点!”。

听他说着话,我也似乎有些紧张起来,不时的看看四周的环境和异动,有时还会被些身边草丛中的小兽吓得拔出匕首来。

可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怀疑的是,直至傍晚时分,我们都没有遇到过一个我们眼中的“敌人”。

肺部的不适就像它已经不安分于在我的肚子里呆着,随时都想冲破肋条的牢笼跳出来一样,心脏血液的重负也让我能清楚地听到那咚咚咚的跳动声。

也不知我们这是到了哪里,只见塌肩膀伏在不远处的一个暗角里,示意我们也趴下后,便再无声息,俨然让我有种他是在装死的感觉。

“你知道今天咱们吃那叶子的名字吗?”,身旁的秀秀忽然轻声的对我问道。

而我则只是浅浅的摇了摇头,生怕弄出什么声响,“你问这干嘛?”,我问秀秀道。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吃了那叶子后,我怎么总是感觉身上痒痒的,最开始只是腿上,现在却连脖子都痒得难受起来了?你呢?”,她随后便挠了挠自己的后颈。

我一听也是吓了一跳,我就觉着这塌肩膀不会那么好心,他绝不是那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善主儿,现在开来,我的提防是有道理的。

我迅速的扒开秀秀的领子往她的脖子上一看,我的乖乖,顿时我的胳膊上就冒出了一团鸡皮疙瘩。

只见,一片片的细米样的疹子遍布了整个后脖子,而且,越往身上的方向那疹子越大,有的甚至已经长成了血泡一样大小,借着微微的光线一看,顿时令人感觉浑身麻酥酥的。

同时,也不知道是精神作用还是什么,我也感觉到自己身上怎么也痒得难受?,想到这里,我立刻也扒开了自己的后领子、手不自然的向后摸去。

可出乎意料的是,我的脖子上却没有那种麻咧咧的感觉,很平整。

这她娘的是怎么回事?

我不忍心告诉秀秀她现在的现状,却又满脑子狐疑的看向塌肩膀,此时的他却似乎像个没事人一样躲在黑暗的角里闭目养神,看到这一幕,我这火就不打一处来。

我忽然想起了我那奇怪的血,姥姥的,没准儿正是我的血才让我躲过他这辣手,这么看来,自打这孙子由洞里出来跟我们谈判开始,心里就没憋着什么好屁,早就盘算着如何才能让我们就范。

秀秀在一旁挠得越来越厉害,两条腿也开始不自然的在地上蹭了起来,我开始的时候还琢磨着是不是用我的吐沫再试试看显不显灵,后来干脆打消了这无知的念头,一是我没那么多吐沫帮她抹全身,二是即便吐沫够用,老子也没法扒她衣服。

我转过头来死死地盯了塌肩膀一眼道:“你她娘的这是什么意思?你在那树叶里到底放了什么药?”。

我的声音不大,但也不小,之间不远处的塌肩膀一个激灵,双眼暴出寒光,“突”的便朝我的方向奔了过来,眼看就要到了近前。

这一下我的心里却是好生后悔,既然他不仁在先,我就不该婆婆妈妈的还要念叨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话打草惊蛇,还不如拿出刀子乱捅一顿来的痛快,先下手总不吃亏吧?他一定没想到我根本没中招。

可现在想这些显然已经晚了,只能硬着头皮拔出军匕护着前胸。

可谁想对面的塌肩膀只是一个闪身便不见了踪影,黑暗里手臂上突然一阵剧痛,随后便被一个人压在了身下,脖子被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小畜生,早就知道你会跟我玩花活,你想干嘛?”,说着,手上的力道又加剧了三分,我甚至已经感觉到脖子处的大动脉咚咚的淋巴跳动声,听背后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塌肩膀。

“你她娘的才是畜生,你们全家都是畜生,人有长成你这杂碎样的吗?”,我再也忍耐不住的大声嚷嚷起来。

瞬间,一只大手便捂在了我的嘴上,同时,卡在脖子上的手劲儿也越来越大,根本让我再没有气力喊出声来。

“你发什么疯?他们离我们很近,你不想活了?”,身后的塌肩膀贴着我的脑袋问道。

“少来这套,是你先对老子先下手,现在还装什么孙子?”,我支支吾吾的还想喊,但声音却很微薄。

我想反抗,可他却不偏不倚的坐在了我腰眼上,让我根本动弹不得。

出乎意料的是,就在我还想发飙的时候,他的手劲却突然松了下来,说道:“孩子,你说的话我不太明白,如果你确保我松开手后别再喊,我会放开手,然后你慢慢告诉我你这是怎么了,你同意的话,就趴在地上别出声”。

我还想反抗,却隐约的感觉他的话里似乎并不带有什么恶意,一种事有蹊跷的感觉涌了上来。

随即,我便趴在了地上,不再发出声响,与此同时,果然,我脖子上的力道也缓缓地轻了下来,直至他放开了双手伏在我的身侧。

他的脑袋不时的左顾右盼,随即说了一句“你说吧,轻声点儿,只有我能听到就行”,随后,他便再次机警的看向四周。

“少来这套,你中午给我们吃的叶子到底是什么?怎么会这样?”,我虽然嘴上还硬,但仍然按着他说的压着怒气轻声问道。

“怎么了?你中毒了?”,他忽然转头看向我,那张蜡汁一样的脸伴着那双已经没有眼皮的眼睛立刻就让我毛骨悚然。

“废话,我要是也中了毒就随了你意了,你到底想怎么样?打我们打不过你,但你想就把老子留在这林子里,你那是做梦!”,我说着说着,语气和声音就越来越打了起来。

只见塌肩膀忽然做了一个让我噤声的手势,随即又像四周看了看后,便不再理会我,转身径直的挪向了秀秀。

等我爬到秀秀的身侧时,之间她的小脸已经憋得通红,胳膊和双腿不停地搓着地面,却又竭尽可能的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塌肩膀看到这幅情形也是为之一振,看了看我说道:“那叶子不会有毒,我在山里经常吃,今天我也跟你们一起吃过,不会错”。

我心道放她娘的狗屁,刚想质问,却又听他说到:“那叶子是我吃的那种蛾卵蚕虫的食物,山兔子躲冬入春,村子也封山的时候,我就靠吃这些过活,不会有错的”。

说着,他一边摇着头,一边也不理会身旁刚听了那叶子的来历、随时都可能吐他一脸的我,便伸手去扶秀秀的脑袋,并轻声问道:“孩子,听话,别再挠了,告诉我,哪里先开始有感觉的?”。

“左腿大腿上,中午的时候就开始了”,秀秀一边憋红着小脸,一边轻声说道。

听到秀秀的话,我只见塌肩膀迅速的把秀秀翻了个身,随后便找到今天早晨他亲手在秀秀大腿上用刀划开的口子,只是轻轻的一撕,一股腥气便涌了出来。

只见那条本不深的伤口,现在早已被秀秀自己蹭得血肉模糊,而周边还算好些的皮肉上,却满满的都是那种血色的泡状物,一眼看上去就是一阵的恶心。

身前蹲在地上的塌肩膀也是突然身体一震,自言自语道:“这里怎么会有……怎么会有血卵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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