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挂钟有节奏地走着，始终保持着自己的路线和节奏。一个整时到了，庄重地敲了11下。
蓝凯在挂钟不慌不忙的节奏中渐渐冷静下来。
他拿过手机，有十多个未接电话，几十条短信。他先看了蒋彥和闻欣的。蒋彥的只有两句话：“只有你冷静，公司才稳定。只有你有信心，大家才有信心。”闻欣的有几百字，是对处理目前局面的几点建议。
蓝凯艰难地从沙发上爬起来。
用冷水浇了浇脸，打开门，只见张池正站在门口的走廊上，靠着栏杆抽烟。心里不由一热：“张叔叔……”
张池温和地看着蓝凯：“那两个记者我打发走了，通知副总和各分厂厂长开个会吧。”
蓝凯点点头。
颜慧乐来的最快：“这些民工拿了二建的钱，打不死吃不下。”
纪源泉跟着颜慧乐进来：“要赶快解决，不然影响我分厂的生产。”
人很快到齐了，默默坐在自己习惯的位置上。
蓝凯定了定神，声音又涩又沉：“我们开个短会。刚才的局面大家都看到了，负面影响很大，这责任主要在我，接手以来，没有把工作做好。当然，现在不是说责任的时候，首先要考虑解决问题。在这特殊时期，我说三点意见，大家补充。第一，要有信心度过这个难关。我们公司应收大于应付，就是说我们有实力应对这个难关，只是时间问题。第二，抓好自己分管的工作，不要因为外面围着一群民工，乱了我们自己，该抓什么抓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第三，做好分管部门的工作，说明情况，要求员工不要过多关心外面的事。就是说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只要不影响工作，原则上不闻、不问、不围观。张总你看呢？”他期望的目光转向张池。
张池一副临危不乱的气度：“我没什么要说的，非常时期，大家要全力抓好自己的工作，绝不能自乱阵脚。这一关虽然难，但天讯是有实力度过的。具体到当前，我们管理层首先要团结一致，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要打起12分的精神应对各种复杂的局面，我相信，只要我们上下一心，不要说二建堵门，就是断水断电也能挺过去。各位，这场意外考验着我们管理层的智慧和勇气，我想，事实将证明我们经得起考验。”
张池的话虽然没有实质性的东西，却颇有鼓动性，让沉闷的会场有了几分生气。
蓝凯心定了许多，环视大家：“各位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颜慧乐说：“蓝总的三点，我们完全可以做到，只是这欠款如何解决？不行就号召大家集资，集多少算多少。”
张池立即反对：“这种情况下，我更不主张集资。如果公司形势好，集资上项目，有很好的前景，员工可能愿意集，说不定还把亲朋好友的钱拉来。现在的形势是外面打着横幅要债，谁敢拿钱？已经人心惶惶了，不能再添乱。”
蒋彦不满地说：“你就认为卖秦湖基地是最好的办法。”
张池正色道：“不是好办法，但是可行的办法。”
蓝凯敲敲桌子：“这个问题不讨论。当务之急，是在目前外部环境不好的情况下，把公司生产秩序维持好，下面还会发生什么事不知道，但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冷静。如果大家没有什么的话散会，抓紧时间工作。”
大家站起来向外走去。
蓝凯喊住张池：“张总，一起到财务科去一下。”
杨柳正在训斥出纳会计：“你这凭证是怎么做的，刚出校门的都比你好，你心放在哪儿？给我重做……”见蓝凯和张池进来，脸色立即平和下来，眨眼过渡出笑容：“蓝总、张总，以前陈科长也不知怎么管的，错误那么多，这要是税务查账，我们肯定要吃亏的。”
进了财务科套间，张池说：“她们能力上差点，你多指导指导，别动不动就训斥，人家也是有自尊心的。”
杨柳柔声辩道：“我愿意训人？指导多少次了，就是不改，我这不也是为了公司吗……”
蓝凯打断杨柳的话：“杨科长，货款回笼情况怎么样？”
杨柳做出伤脑筋样子：“蓝总，你上个星期不是才了解过吗？几天时间能增加多少？我这哪儿是财务科长，整个就是一要账的，我都不好意思……”
蓝凯再次打断杨柳：“人家可以堵我们的门，我们有困难跟客户商量早点支付货款有什么不好意思？”
杨柳见蓝凯脸色不善，赶紧换了说词：“我天天在想方设法，电话都打到人家老总那儿了，可人家要么说研究研究，要么直接说账上没钱，我有什么办法？”
蓝凯说：“杨科长，你把超过半年的应收款列出来，我们多派些人去催，实在不行，我、张总，大家分头去，跟人家好好商量，总能回笼一部分。”
杨柳见张池轻轻摇了一下头，作出为难的样子：“要查清陈年老账，可不是一两天的事，我接手时间不长，有些事还要问陈科长。比如说广州的HTC公司，虽然有5000多万，可哪些是半年以上的，哪些是新产生的，这中间有没有特殊情况，要一笔一笔核对，这可是需要时间啊。”
“蓝总，我跟HTC公司雷总熟悉，不然我跑一趟？”杨柳提到HTC公司，张池突然想到广州的房产。三处房产，上海和武汉的已经在中介挂出去，一旦有合适的就可以成交，大不了让租户2个月房租。只有广州的没有看到租赁合同，一直没敢动，猜想可能是战友陈友清在帮着打理。当年蓝其川在广州建立办事处，就是陈友清张罗的。他想，广州的办公用房和住宅是三处房产中最值钱的，何不以此为借口过去看看。
蓝凯有些意外：“这，你走得开？”
张池说：“我安排一下，行不行也就两三天的事，这边你先顶着。”
就在这分分钟时间里，张池一个行动方案形成。明天一早动身，飞广州2个来小时，上午就能到。下午可以把事办办，晚上和陈友清一起吃个饭，套套房产的事。让杨柳找借口请假2天，坐晚上的飞机过来。既避开陪着蓝凯对付外面的民工，又了解了广州房产情况，还可以和心上人共度良宵，给杨柳加加温。而蓝凯见自己如此尽力，也会更加依靠自己。一举四得。他佩服自己瞬间的智慧。
蓝凯果然心生感激。他想，那边5000多万货款，如果能回笼一半，杨柳这边再收回一部分，再加上贷款，再用王总的办法在中上层集资解决剩下的缺口，说不定能把难关挺过去。他握住张池的手：“那就辛苦张总跑一趟。”
回到办公室，蓝凯稍稍安心了些。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与大客户的交流。可自己有时间吗？接手后还没熟悉，就出现二分厂产品积压，接着是资金紧张，好不容易把春节过了，又冒出二建的工程款……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窗口闪过。
蓝凯起身：“冯杰？你今天怎么有空？”
冯杰在沙发里坐下：“我来是想告诉你一句话，债务纠纷没什么大不了的。堵门怕什么，这些年市政府的大门哪月不堵几回，你这才哪到哪？”冯杰在政府这几年，帮吴敬源处理了几起国企职工上访事件，深知这些事的棘手。他担心蓝凯把这事看得太大而乱了章法，尽量往平淡里说。
“我现在不需要安慰，只需要钱。不瞒你说，我抢银行的心都有了。”
“稍安勿躁。8800万不是小数字，银行贷款暂时解决不了，你试试同行拆借之类的办法。二建这次来者不善，不会让你拖的。”
二建来者不善蓝凯也看出来了，他期盼张池的广州之行能为公司带来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