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铜材厂仅仅一天，配件供应商又上门了，第一天几家，第二天翻了一倍，到了第四天，一上班就来了30多家。
颜慧乐一看架势不对，匆忙来到蓝凯办公室。
蓝凯吃惊地站起来。这几天情况他大致知道些，心存侥幸地希望颜慧乐和蓝昆凭借多年的交情化解，对这些配件供应商来说，天讯就是衣食父母，多少要有一些顾忌。
颜慧乐忍不住抱怨道：“我说计划不能削减吧，这下被动了。”
张池出差还没回来，怎么办？30多人可不是3个人，蓝凯感到一阵胸闷，不由扶住桌子。
颜慧乐见蓝凯脸色发白，叹口气，转身出去了。
蓝凯洗了把脸，自己给自己打气：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到会议室时，里面正乱着。
“过年不增还减，还让不让人活了。”
“什么鸟公司，给的钱还不够塞牙缝。”
“找蓝总，颜总没用。”
……
一个40多岁的瘦高个一步跨到椅子上：“哎，弟兄们，弟兄们，听我说。我喊‘蓝凯’，你们喊‘出来’。”
乱糟糟的会议室一下子变得有秩序，瘦高个喊：“蓝凯！”，大家就一条声喊：“出来。”像是联欢会的啦啦队。
颜慧乐喊着劝着，嘈杂声中谁也不听。
蓝昆拉瘦高个下来，被瘦高个一甩，差点摔倒，亏了蓝凯扶住。
这阵式一下子激发了蓝凯骨子里的血性，他什么都不顾了，几步跨到椅子上，又由椅子跨到桌上，粗暴地说：“我来了！你们大小也是老板，怎么象中学生一样起哄？”
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静得像空气突然被抽走。
但仅仅过了十几秒，人群中又“轰”地爆发出更为嘈杂的议论声。
“这就是新老板？”
“他能当家？懂个屁啊。”
“难怪天讯不行了。”
……
蓝凯双手插在裤兜里，静静地看着大家。
人群的议论声渐渐低下来，所有眼睛一起到了蓝凯身上。
瘦高个在人群中喊：“你就是蓝总？钱给的太少了，我们年过不去了。”
人群立即响起一片附和声。
蓝凯把手从裤兜里抽出来，向下压了压：“我可以考虑你们的要求，但我先要做个调查，问大家几个问题。”
人群中没有人吭声。
蓝凯带着几分霸气问：“你们中只做天讯业务的请举手。”
人群中有8只手谨慎地举起来。
蓝凯又问：“你们中有一半以上业务是天讯的请举手。”
人群中有25只手举起来。
蓝凯再问：“你们中跟天讯合作达到5年以上的请举手。”
人群中有28只手举起来。
蓝凯继续问：“达到10年的。”
人群中有17只手没落下去。
蓝凯说：“谢谢大家。你们今天来了37位，也就是37家企业，从刚才大家举手来看，你们中间有25家，全年业务一半以上来自天讯。你们中间有28家，跟天讯合作五年以上。都占一大半，我说的对不对？”
人群中有人说：“算是吧。”
蓝凯接着说：“不客气地说，在场的大部分企业是依靠天讯的，是跟天讯共进退的。现在天讯只是遇到暂时的资金困难，让大家在货款回笼时间上宽限些，你们就用这种方式来要账，我想问问，大家合作多年，还有没有起码的信任？”
人群中有人说：“道理谁不懂，可有困难啊。”
不少人跟着说：“是啊，我们也是不得已啊。”
蓝凯缓和了一下语气：“今天来的各位，有的是真有困难，不得已，还有很大部分只是想多要点钱，手上有钱踏实，是不是？”
人群中有人点头，有人摇头。
蓝凯意识到要给点希望，或者说做出点妥协才行，想了想说：“大家看这样行不行，真困难的就追加一点，能过去的就不要在这里凑热闹了，算是支持天讯。”
人群中有人问：“怎么判断谁是真困难？”
这倒是个难题，蓝凯不由怔了一下。就在这时，闻欣将一张小纸条塞到他的手里，他展开一看心中有了底，扬着纸条说：“有人建议，谁家真困难，向颜总递个情况说明，我们派公司财务人员前去认定。如果弄虚作假，那就不客气，淘汰出局。另外，在这里我也向大家交个底，今年的业务我首先考虑质量好、诚信度好的企业。”
大家相互看看，低声嘀咕起来。
过了一会儿，有些人开始向外走。
有些人似不甘心，走走停停。
最后，不甘心的人看大家走的差不多了，只好也走了。
蓝凯跳下桌子：“颜总，可能会有人递情况说明，下面就你处理吧。”
颜慧乐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不会有人真的递交说明，谁愿意让天讯去看账。
闻欣快步过来：“蓝总，聚福来的老板来了。”
颜慧乐有些不忍地看着蓝凯：“我去挡一下？”
蓝凯摇摇头：“该来的总是要来。让他到我办公室吧。”
蓝凯回到办公室时间不长，闻欣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进来，个不高，嘴大微胖，看上去很洒脱。来人进门就自我介绍：“我是聚福来的老板乔立，大家都叫我乔老爷，你就看着叫吧，叫什么都行。”
蓝凯起身跟对方握了握手：“乔老板，请坐。”
乔老爷坐下，笑眯眯地问：“蓝总，离过年还有十来天了，聚餐的事怎么安排？”
蓝凯说：“最近公司太忙，我还没考虑。”这事王一龙跟他提过，公司惯例是每年按分厂聚餐，公司本部跟三分厂一起。他现在到处忙着救火，没放在心上。
乔老爷说：“要考虑了。2月17号是年三十，我看就放在12、13、14三天吧。”
看着乔老爷热心的样子，蓝凯心里有些好笑，跟人做生意还帮人做主，没见过这样的。但不知为什么，他对面前这人并不反感，婉转地说：“我正为公司资金调度伤脑筋，真没时间考虑这事，要不然今年就算了。”
乔老爷坚持道：“不能啊。年终聚聚可以提振人气。”
蓝凯本是含蓄地告诉对方自己资金紧张，但对方却像听不懂，只好直白地说：“乔老板，谢谢你。我现在资金困难，聚餐的事就不安排了。”
乔老爷笑起来：“你不知道？你老爸在世的时候，放了300万在我账上，利息是每年在我那里安排60万餐饮。往年这时候你们已安排好了，今年没接到通知，我就过来了。”
蓝凯愕然，片刻说：“这事你跟我们王总商量吧。”说着拨了王一龙的电话。
乔老爷站起来：“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办好。”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说：“噢，我账上的300万，你要用只管来提。”
这是最近一个时期唯一让蓝凯感到温暖的一件事，他点点头：“乔老板，谢谢你。”
乔老爷走后，蓝凯陷入沉思。除了这件事，还有没有对方不说，自己无从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