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重从天宝府返回皇宫复命时,在殿外听到皇帝和元九歌大吵了起来。
“总之,我不同意!不同意!……”元九歌带着生气不停地重复道。
“朕的婚姻之事,是家事,也是国事!轮不到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说三道四!”
“你这个傀儡皇帝!我看你是当傀儡当上瘾了吧!……”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元九歌脸上。
“放肆!你给我闭嘴!英娥朕娶定了!你现在给我滚出去!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元子攸一阵剧烈的咳嗽,他弯下腰来,扶着几案,几近要倒下。
他知道,连这个妹妹也被他撵走后,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好!我滚!元子攸,你记着,不要后悔!”元九歌说完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你给我滚,滚的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元子攸的声音渐渐微弱。
刘重见状,急忙跑进殿内,
“皇上,皇上,你怎么了!来人呐!快传御医……”
深夜,暴雨倾盆。
元九歌不顾一切冲出皇宫,宫中守卫见有一人疯了似的要闯门禁,正要上前盘问,一见是公主,众人一动不动,没人敢去阻拦。
倒不是因为公主的地位显赫。
要知道深夜进出禁宫,即使是王爷和贵妃,都得接受盘问。
但对于元九歌,守卫们除非是脑子有问题,否则是万万不想去阻拦的。此时,几名守卫身上的鞭痕还在隐隐作痛。
“让她去吧!”
为首的卫官说道。
元九歌一路穿街走巷,按着那晚贺六浑带她出去的路线,果然不一会儿就出了洛阳城。
此时,大雨骤停。
然而元九歌早已全身湿透。
她想起了元子攸说的话,心中一阵剧痛。
自小父母双亡,另外两位哥哥在当年叛乱中死亡。
只剩下元子攸与自己相依为命。
现在连唯一的哥哥,都不得不反目为敌。
元九歌越想越伤心。
此时,她没有去的地方,下意识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浑身湿透,没有马匹,她不知道自己能在黑夜中坚持多久。
若干天后的一个早晨,一名义军士兵在村口发现了昏迷的元九歌,赶紧找人来施救。
有人认出正是那日在半路拦截统领的女子。火速报告给悟空。
悟空看着昏迷不醒的元九歌,心里纳闷,这是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堂堂一刁蛮公主,竟然流落至此。
不过,一而再地碰到这位少女。让悟空怀疑小丫头莫不是真地看上自己了。
悟空赶快遏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转头问向旁边的敖义,
“她怎么了?还醒不来?”
“额头滚烫,衣服湿透,最近这几日雨水多。像是被雨淋了,加上旅途劳累,应该是累病了。”
“那好吧,找几个女人看着她。一醒来,第一时间通知我。”
天宝真人听跑来的刘重讲,元子攸与元九歌兄妹俩,因为英娥的事情大吵了一架。元子攸为了能娶到英娥,连妹妹都不要了。心中感慨之余,不免有些得意。看来,这个元子攸是彻底被小女给迷住了。
然而,自那晚吵架之后,元子攸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一病不起。
眼见,自己安排皇帝与女儿的见面日期将近,天宝真人心急如焚。
思忖间,府内突然有人喊,
“着火了!”
天宝真人皱皱眉头,没有理会。
自从他诛杀两千多名王公大臣以来,这种事经常发生,不是深夜着火,就是有流矢飞箭射进府内,守卫和下人们人心惶惶。
然而久经沙场的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不过,想着,长久呆在这洛阳城真不安生。
眼下,自己的仇人太多了。
整个洛阳城,被他杀害的百官,他们的家属和部下,源源不断地跑到天宝府,滋扰闹事,寻机报仇。
各地分封的九尾狐藩王们也在摩拳擦掌,暗中蠢蠢欲动,想要为他们死去的同胞族人报仇血恨。
虽然,自己控制着朝堂,还掌握着半个王国的军队,虎贲军也对自己效忠。
但,在洛阳城,终究自己还是个新人。
那些陈腐旧势力,盘根错节,不是一朝一日就能连根拔除的。
似乎,天宝真人第一次感觉自己在这儿的根基并不稳当。
不如,带上军队回老家去!
那里才是自己的地盘。
那里有祖辈经营了几代的一方势力,有支持自己的族人同胞。
等把英娥嫁给皇帝,立为皇后,自己就可以回到晋阳,高枕无忧地遥控朝政了。
元九歌缓缓睁开了眼睛,发现面前两位妇人正盯着她。
“这……是哪儿……”她吃力地问道。
“异人寨。”
“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你们是谁?”元九歌突然有些警觉。
“我们是异人寨的村民,现在也是义军的家属。”
“义军?……哦……流浪汉是你们的统领……”
“无相统领!”
“他人呢?……我要……见他……”
“在来的路上。”
悟空身旁跟着敖义、贺六浑。
一见到悟空,元九歌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涌满了泪花,仿佛随时要如大河决堤。
她对悟空的情绪是复杂的。
在她少不更事,怀着少女对世界的一片好奇,从宫中偷跑出来,跑上擂台之际,那是她第一遍向世界宣告自己价值的光辉时刻。
而这种光辉,被眼前的这个人生生给熄灭了。
当日,要不是他,自己已经是最年轻的降魔头领了,而且是第一个女头领!
在异人寨深夜抓人,与村民激战正酣时,又是眼前这个人,暗中突袭,把自己钉在原地,在一众人面前丢了丑。
那日,又是他,当着他的那么多下属,说出那番轻薄的言语来,真是让人难堪。一气之下,自己大打出手,竟被他扔上马背,连人带马踹飞,奔出几十里远,才把受惊的马掣住。再一次出尽了洋相。
这一次,被撵出皇宫,大雨倾盆,无家可归,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居然还是他的人救了我。
为什么意识里总想着要见他?
是暗中较着劲,心里不服气,要找回丢失的面子来?
还是已然上了他的道,着了他的魔!
元九歌再次碰到悟空时,已然觉得没什么资本跟他耍横了!
自己已不是公主,而他从一个不起眼的流浪汉,已然成为一方领袖。
不过,元九歌毕竟还是元九歌,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元九歌突然伸出食指,朝着悟空勾了勾。
悟空愣住在原地。
这般轻佻的动作,这是要干什么。
“来,大统领,你过来,我有话只能对你一个人说。”
元九歌笑的十分诡异。
悟空怕过谁。
他径直走过去,把脸凑近,听听元九歌到底想说些什么。
只见元九歌凑近悟空的耳朵,嘀咕着什么,悟空脸上微微一变。
突然,元九歌狠狠地咬住了悟空的耳朵。
悟空疼的原地跳了起来。
敖义和贺六浑傻眼了,他们不知所措,尴尬在原地,不知道该帮还是不帮。
这算是统领被少女袭击了,还是他俩在打情骂俏?
算了!
凭统领的本领,轮得着咱们操心吗!
贺六浑朝着敖义,和看傻在一旁的两位妇人,使了个眼色。
众人全部离开。
让出地方来,让他们二人打去!
良久,悟空从屋内走出来。
看得出,悟空神清气爽,志得意满。
人们看着统领,纷纷耳语,一阵哄笑。
悟空觉着奇怪,这群人在干什么。
“闲得你们!训练去!”悟空厉声道。
众人作鸟兽散。
元子攸的病一天天好起来。
这日,他突然叫住刘重。
“朕要见英娥,一刻也不想多等了!让仲父马上安排!”
元子攸急吼吼的样子,让刘重心里想笑。
不过,想想人之常情。
先皇在世那会儿,刘重有幸见过英娥一面,确实美的不可方物。
即使作为一个不完整的男人,刘重看了都能春心荡漾,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如今,单凭着一幅画,就把皇帝迷成这样。
见了真人,那还不得喷出鼻血来啊。
想到此处,刘重有些乐不可支,脸上堆笑,回应道,
“好嘞!陛下,奴才马上去办!”
天宝真人见到刘重急匆匆赶来,以为宫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结果,原来是皇帝心急火燎,需要马上安排英娥去救火。
天宝真人不免哑然失笑。
心里想到,有这位扶不起的阿斗,究竟是我之幸,还是王国之不幸。
这段时间,天宝真人也没闲着。
找洛阳最好的师傅给爱女定做了十几套七彩霓裳;收集西域来的各种名贵胭脂,请顶级的工匠制作玉搔头,金步摇,各种饰品用的都是最顶级的,好让英娥在皇帝面前展现最光彩照人的一面。
等到天宝真人急匆匆来到爱女闺房时,发现英娥竟然无动于衷。
七彩霓裳、名贵首饰,都被英娥束之高阁。
只见英娥身穿朴素,素面朝天,一副清淡冷漠的表情,把天宝真人急的想骂人。宝贝闺女自然是舍不得骂的,只好骂一旁伺候的丫鬟。
“父亲大人,你用不着骂给我听。”英娥冷冷道。
天宝真人搓搓手,尴尬地笑笑。
“我毕竟是先皇的妃子,已经嫁过一回了。再怎么打扮,也不是含苞待放的初春少女。再者说,毕竟守着青灯古佛修行了这么久,修行之人,讨厌这些花里胡哨的俗气。”
看到女儿一如既往的冷淡,天宝真人心里不禁责怪起自己来。
当初他接到先皇帝发来救驾的密信时,如果能昼夜不停,快马加鞭地赶来洛阳,兴许来得及救下先皇帝。自己的宝贝女儿也不至于成了现在这个清新寡淡的样子。
“宝贝女儿,好,由你。只要你答应爹愿意嫁给皇帝,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英娥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现在,你马上收拾一下,随我进宫!”
“皇帝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