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重责

林知望点点头:“疼着就好。”

荣晋:“……”

“趁殿下疼着,臣有句话,想问殿下。”

荣晋赶紧做恭听状,道:“先生请讲。”

“陛下的五位皇子全部成年,但只有太子及殿下居京,殿下觉得,太子相比殿下有哪些优势,哪些劣势?”林知望问。

荣晋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回答说:“太子以储君之尊,拥有东宫和一支亲军,以及多数朝臣的拥戴,我除了父皇的偏爱和几位师傅的扶持,再无其他。”

林知望也不同他客气:“殿下比臣想象中的,要有自知之明些。”

荣晋被噎的不轻,面上却恭恭敬敬的,聆听下文。

“我等几位忝为王府试讲,自会竭忠尽志教导殿下,此外,殿下仅剩陛下的信任和疼爱,所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君子不处嫌疑之间,万不可再做遗人把柄的事,将这仅有的优渥消磨殆尽。”林知望说。

走在林府内园的小径上,荣晋细细寻味,觉得自己的作为实在错的离谱,父皇的信任是他立足京城的唯一保障,而非可以肆意挥霍的资本,太'祖喜爱燕王,也一样要远送就藩,这是祖宗家法,是使大祁江山稳固太平的不二法门。guwo.org 风云小说网

他扭头一看,徐湛顶着一对黑眼圈儿垂头走着,少有的规矩安静,心里有几分惭愧,拍拍他的肩膀想道一声连累,却将徐湛吓得一个哆嗦,状若惊弓之鸟。

忍不住问:“想什么,这么入迷?”

“哦”徐湛说:“没什么,昨晚没睡好。”

荣晋拆穿道:“你是没睡吧。事情都解决了,你还担心什么?”

“你对这个陈伯谦,印象深吗?”徐湛问。

“当然,去岁北漠大军压境,他第一个入京勤王,比我更早请缨去北末大营谈判,派一名宗亲的要求亦是他传话回来的。由此很得父皇恩宠,武官能做到他这份上,也算光宗耀祖了。”

“所以,他不止一次的针对殿下。”徐湛道。

荣晋狐疑的看着徐湛道:“被人针对这种事,很稀奇吗?”

徐湛,竟无言以对。

林知望端起粥碗喝了一口,已经凉了,扔在一边拿起书来,心绪却迟迟无法收回:卯时跟礼部告假,巳时就来了,怀王果真不像表面上那样与世无争。

这样想着,又自嘲般扔下书本,躺回枕头上闭目养神,谁能真正做到与世无争,何况是一个常年被卷入权力中心的皇子,明哲保身理所当然,未雨绸缪也无可厚非。只是怀王年少,做事难免有欠考虑的时候,造成许多始料未及的后果,牵累身边的人,每每急于挽救和补偿,就会愈发冲动,恶性循环,像徐湛一样,是个麻烦不断的孩子。

林知望摇首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怎能将怀王与儿子相提并论,有失君臣体统。

徐湛轻手轻脚的回到床边,父亲好似睡了,想去探摸他额头的温度,却见父亲睁开了眼,手滞在半空伸也不是缩也不是,好不尴尬。

只见父亲撑身而起,徐湛忙为他垫上靠垫,转身端了托盘往门外走。

“上哪去?”父亲问。

徐湛站在门口头也不敢回,怯怯的说:“粥凉了,孩儿去厨房热热。”

“不用,放在那。”林知望吩咐。

徐湛选了一处离父亲最远的桌子,将饭菜放下来。

“去书房,取一根藤条来。”林知望道。

徐湛愣了一下,心知逃不过此劫,拖拖沓沓一步步的往门外移动。

见他拖延逃避,林知望更加生气,重新拿起书本,却恼的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等了半晌,终于见徐湛拖沓着脚步回来了,手捧着藤条在床边缓缓跪下。

林知望大病未愈,加之生气,一个字也不想多说,伸手就想要接过藤条,未想没有拿住,竟差点闪了腰,徐湛不知哪来的胆子,手攥着藤条两端就是不肯松手。

“父亲,父亲病了一夜粒米未进,多少先吃一点,再来……”徐湛心中发誓,他仅仅是挂碍父亲的身体,并非别有用心。

林知望哂笑:“你当我同你一般羸弱,着个风寒也要养上几天?”

“大夫说您不是风寒,是虚劳,不宜动气劳神。”徐湛反驳道。

林知望本就不想同他废话,一使劲夺过藤条,抡起来抽在他的手臂上。

徐湛没防备的挨了一鞭,疼的浑身一颤,捂着手臂上的伤处,眼泪险些夺眶而出。他分明见父亲的脸色不差才敢贫嘴饶舌,怎么恼的上来就打,还不分地方抬手打。

就听父亲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还学会了避重就轻的耍舌头。挨上家法了,肯老实了?”

徐湛被打蒙了,愣愣的接不上话来。 m..coma

林知望知道自己的手劲,恐怕衣料下的手臂已经迅速肿起一条楞子,拿藤条末梢点点徐湛的肩胛:“手。”

徐湛右肩一动,只听父亲补充道:“左手。”

徐湛磨磨蹭蹭的伸出来,藤条柔韧尖锐,一下就足够疼的彻头彻尾,掌心单薄,十指连心,父亲竟要拿藤条来抽。

冰凉的藤条末梢抵在手心上,便听到父亲训斥说:“你最近倒是越发令我刮目相看,我给过你机会问过你多遍,你是怎样回答我的?扯谎欺瞒可以不打腹稿,信手拈来,谁惯的你这样?”

徐湛不知如何回答,只迟疑了一下,藤条破空而落,砸在手心。瞬间眼前一黑,齿缝间渗出一丝含含糊糊的呜咽。

“说话,谁惯的你这样!”

又是一瞬的沉默,又是凌厉的一鞭。

“爹~”徐湛喊了他一声,却忍下求饶的话。

“爹?”林知望气笑:“从你我父子相识以来,你翻着花样的闯祸,蒙混欺瞒,任意妄为,骂不听打不改,徐湛,告诉你爹,这样也算惯你,还要如何管教你?”

“不是!”徐湛有些局促,又迅速闭上嘴,没敢去触父亲的霉头。

“不是什么?”林知望问。

徐湛硬着头皮小声道:“我——没想到,后果是这样。”

“没想到!我看你是胆大包天。”林知望捉了他的左手,捏住手指,说话间“啪啪啪”连抽了好几记。

徐湛一声痛呼,眼泪簌簌的往下落。

林知望停手,望着徐湛起伏的双肩,训斥道:“回回挨了打,也未必真心知错,更妄谈改过,今天索性废了你这只手,免得今后不知天高地厚的卖弄,遗人把柄,误了自己性命,牵连家族受累。”

徐湛抬起头,望向父亲的眼里有些错愕。

林知望狠下心来惩治他,自然不会为几句重话心疼不忍,避开徐湛泪水迷蒙的眼睛,再一记落下来时却抽了空。

徐湛不知哪来的胆量,将肿痛滚烫的左手藏至身后。

林知望盯着他,半晌从唇齿间挤出两字:“放肆。”

后者却说什么也不肯再将手伸出来,去做砧板上待宰的鱼肉,他知道这样的行为无疑更加激怒了父亲,但他想不了这么许多,手上疼的像热油滚过一样,再挨下去能否废掉真的两说。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林知望哪管他疼极还是怕极,拎着他的脖领便将他放倒在床边,三两下解开腰间的汗巾,裤子拉下一段,挥了藤条抽上去。

徐湛未受伤的右手紧紧抓住父亲身上的被子,锦缎的被面儿被他抓出一撮褶皱,吃痛间从臀至胫已经挨了十几下,斑驳立现,父亲病中不同往日的力气,却也耐不过再多数目。

“爹!”徐湛带了哭腔呼唤,身后雨点般的责打停下来,似在等他说话,他试探着哽泣诉求:“实在受不住了,缓一缓行吗?”

林知望打过也骂过,气消了大半,余下的多是挫败与无力感,说不心软是不可能的,他知道徐湛怕挨打更怕挨骂,但无论怎样严厉的管教,都管不住他事后继续我行我素。

念及此,又箍着他的腰身足抽了七八下。

林知望少年时最怕藤条的滋味,至今想起仍心有余悸,君子讲究推己及人,若非徐湛实在太难管教,他是不愿用在子侄身上的。

“起来。”他吩咐徐湛说。

徐湛腿臀上浮起一层细密发紫的檩子,像被火燎了般的疼,缓缓将脑袋从臂弯里抬起来,却疼得连腰也直不起,腿也使不上劲。

林知望只好纡尊降贵替他整理了衣裤,才叫了何朗进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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