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是谁偷了吾的东西！”
“该死的小偷，一定不要让吾找到你，吾一定要将你的灵魂撕成碎片！”
呼哧....
莱恩喘着粗气从噩梦中醒来，背后的衣服已被冷汗打湿。
梦中阴森低沉的声音仿佛依旧在耳边回荡，哪怕已经回到现实，莱恩仍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莱恩叹了口气，望了望窗外。
那里仍旧是一片黑蒙蒙，月亮已被厚厚的乌云的盖住，只有孤零零的几点路灯倔强的撑起黑夜里最后的光亮。
莱恩借着窗外稀疏的灯光，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现在是凌晨四点，离天亮还有一个多小时。
这次的噩梦似乎比以往那几次要更加猛烈，自己惊醒的时间也越来越早了。
莱恩烦恼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本来他认为自己已经融入了这个世界，可以用警察的身份，安静而悠闲的生活下去。
但是现在看来，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不可预知的危险。
自己身体丢失的那一份记忆，曾经不为人知的身份，离奇死亡的小亨利，还有那时刻可能暴露的危险，让他整个人，处于严重的焦虑之中。
即便昨天已经累到了不行，还是很难进入睡眠。
结果好不容易入睡，却又被噩梦惊醒。
想起梦中的情景，莱恩还是不觉一阵后怕。qula.org 苹果小说网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了，但每一次都让莱恩“印象深刻”。
那是一个仿佛被无尽灰雾覆盖着的墓地。
墓地中的墓碑大多被灰雾笼罩，只能隐约看到轮廓。
只有墓地正中央的那尊墓碑能够隐约看到上面的内容。
与其他墓碑相比，这尊墓碑要显得格外巨大，是其他墓碑的三倍大小。
墓碑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成，在星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一种格外古朴的质感，隐隐让人觉得有一种厚重的历史感，仿佛这墓碑不应存在于现世，更应存在于久远的传说故事中。
而墓碑的边缘则雕刻着繁复异常的花纹，一眼望去，似乎能感觉到有一股牵扯力在拉动着自己的眼神，不让自己离去，久望会觉头昏目眩，仿佛这花纹深处有一层漩涡，要将人的灵魂都牵扯进去，
在层层墓碑环绕下，这尊巨碑仿佛是被臣子包围的君王，分外显眼。
而在墓碑正上方则雕刻着主人的名字。
莱恩.科瓦莱宁！
正是莱恩的全名。
在这个名字后面则是一片被灰雾覆盖着的区域。
直到昨天，这个区域的灰雾似乎是被吹散了一部分，露出了伊利亚特这几个字，只是在姓氏那块依旧是一片模糊。
想来，这块模糊的地方应该是原身真正的姓氏。
按理说墓碑主人名字下方应该是墓志铭或者主人生平。
但这块墓碑却只是简单的记载着“于星历1034年7月12日，担任讣告作家。”
莱恩第一次看到这行记录时还有点吃惊。
原因很简单。
莱恩并不是7月12日成为报社讣告作家的。
甚至他第一次看到这行记载时，还未去报社应聘讣告作家。
7月12日，是莱恩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天。
而在这行记录之后依旧是一片厚厚的灰雾。
莱恩猜测这些应该与自己的金手指有关。
莱恩最初看到这尊墓碑的时候，上面只显露了自己的名字，剩余内容全部为灰雾所覆盖。
直到莱恩第一次使用死亡回顾的能力后，才在梦中看到关于讣告作家的记录。
而当莱恩首次凝视这行记录时，关于死亡回顾和死亡讣告的详细信息便仿佛凭空出现一样，显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莱恩之所以会去报社应聘讣告作家，除了想将之作为链接前生今世的桥梁外，也未尝没有因为这个神秘墓碑的缘故。
如果一切仅仅如此，还不至于让莱恩抓狂。
这最多就是一个有些诡异的关于金手指的梦而已。
可，莱恩在梦里并不是能够自由活动的。
他是被十条不知从何处延伸出的锁链紧紧捆绑在墓碑前的！
而其中一条在几个月前，忽然断裂开了。
单纯的反复梦见同一个场景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你要反复的梦见自己被困在同一个场景里。
在梦里，似乎一切都是亘古不变，没有风吹，没有草动，莱恩就这样一个人孤独的被锁在这片墓地里，看着眼前似乎永不变化的画面，感受不到时间的流动，仿佛一切都已经定格。
在现实中，莱恩是破案如神、前途无量的警官、
而在梦里，莱恩却是身不由己、未来无望的囚徒。
而且，梦里的时间流速和现实是不一样的。
一觉醒来，看看时间似乎不过才过去几个小时，但在梦里，却已仿佛度过千年。
最初，莱恩还会抓狂的大声嘶吼，宣泄自己心中的不安和恐惧。
但慢慢的，发现自己的嘶吼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回声在空荡荡的墓地中回荡，莱恩便开始觉得没有意思，试着接受这一切。
莱恩也曾突发奇想，想试试自己能否在梦中睡着。
但无论莱恩尝试什么办法，却发现自己在梦中总是维持一种异常清醒的状态。
这种状态让莱恩更发疯了。
莱恩也不是没有试过其他打发时间的方法。
比如数羊，比如自说自话。
但是再好的方法，在仿佛无穷无尽的时间面前都会失去意义。
于是，渐渐地，莱恩开始试着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只是就这么望着眼前的一切。
莱恩人生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纯粹的孤独。
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目标，没有希望。
唯有的，是遥遥无期的等待。
莱恩能做的只有努力让自己不被这种孤独打倒，让自己能扛到从梦中醒来的时候。
本来，莱恩以为这梦里的一切将永远只是不断的重复，直到几月前，出现了新的变化。
梦里开始回荡一些低沉的呓语。
开始的时候，莱恩还有点兴奋，他以为梦中有了新的来客。
他根本顾不上思考这可能的新客人是敌是友，不管是谁，只要不再只是我一个人就行。
但无论莱恩怎么努力的倾听，都听不清呓语的内容，有的只是一些含糊不清的语调。
而他的大声呼唤，也从未得到回应。
渐渐地，这些呓语开始让莱恩感觉到烦躁，他觉得有一万只苍蝇在自己大脑中嗡嗡嗡的叫着。
这些烦躁的新情绪并没有消解莱恩的孤独，却让他的孤独变得更加让人难熬。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呓语的声音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莱恩能够分辨出这似乎是一个男人的咒骂声。
这个声音低沉、沙哑，偶尔又传出一种截然相反的尖细感，像是最钝的刀在铁块上反复磨动一样，听在耳朵里感觉分外难受。
这些咒骂声语义混乱、逻辑颠倒，但隐约能够分辨出似乎是在咒骂一个窃贼。
开始变得有意义的呓语并未让莱恩的处境变得好起来。
相反，这让莱恩感觉自己时刻处于疯狂的边缘。
如果这些声响传达的只是没有意义的杂乱内容，莱恩大可以视而不见，只当做是背景音就好了，最多，也只是烦人的背景音。
但是，一旦这些声音变得有意义，已经孤独的不行的莱恩便会忍不住去仔细听这些呓语的内容。
这些呓语单听一两句，仿佛还正常不过，但是一旦组合起来，就呈现出一些诡异的混乱。
莱恩感觉自己的逻辑也被这些言语和内容带的错乱起来。
甚至，他发现自己有时也会不由自主说出和那些呓语类似的言语。
这让他感觉到一顾深深的恐惧。
自己终究还是要从梦中醒来的，不能成为真正的疯子。
于是莱恩开始努力地对抗这些呓语对自己大脑的侵入。
也许是幸运，每次莱恩感觉自己即将坚持不住，就将陷入疯狂的时候，都能恰好醒来。
“今晚是不能再睡下去了。”
莱恩喃喃自语。
他不想在今夜再经历一次那么可怕的噩梦。
莱恩起身点灯，从桌上拿起一份档案，便坐在书桌前看了起来。
那是莱恩之前从局里带回来的，正是莱恩目前正在处理的案子，案子内容是一起意外死亡案，死者是名邮差。
因为都是发生时间及死亡地点相近的案子，莱恩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关于小亨利案的灵感。
再不济，也可以将这个案子，作为切入小亨利案的理由。
反正现在还看不到小亨利案的相关档案，那么就只能从其他地方早做准备。
而办案子很多时候是这样的，看似完全毫无关联的几桩案子背后却又藏着一条暗线，而只要找到这条暗线，就能一解所有疑惑。
死亡回顾虽然能够看到死者生前的记忆，但有时候还是需要其他证据辅助，才能看到案件完整的真相。
所以莱恩一直有比对作案地点、作案手法、作案时间具有相似性的案子档案的习惯。
现在自己的身份随时可能暴露，必须争分夺秒，莱恩不敢放松，只想早点找到小亨利死亡的真相。
等到早上七点，莱恩伸了个懒腰，放下手中的档案。
从目前的证据来看，这个邮差之死没有任何第三方介入的迹象，应该就是纯粹的意外。
看来，手头这个案子就是个孤案，应该和小亨利案并无关联。
不过，最近的河道抛尸案实在是有点多。
理查的尸体是在城外河道发现的，而小亨利的尸体最后出现的地点也是在那里。
就连本来自己现在正在处理的这桩邮差案子，虽然看似只是简单的酒后溺水，但是尸体也实实在在是在城外河道发现的。
这中间会不会存在一些自己不知道的关联呢？
想到这里，莱恩望了望窗外。
此时天已经亮了。
人们也开始陆陆续续起床出门，时而能听到窗外汽车的鸣笛声以及人声喧哗。
又是新的一天了，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莱恩看了看手表。
警察局的同事，这个点应该也快来上班了。
他的心里有种紧迫感，必须快点解决掉老亨利这档子事。
决不能让老亨利影响到自己现在平静的生活。
莱恩心里暗自做了决定。
其实莱恩也想过去找科恩局长这边的路子。
只要科恩局长开口，自己完全不用这么麻烦，大可以跳过审核部门，直接去停尸房查尸。
而以自己和科恩局长的私交，以及之前自己办案的“优良业绩”做依托，莱恩相信科恩局长多半不会拒绝自己。
但是这么做又会引发新的问题。
那就是一旦由科恩局长帮忙开了这个方便之门，那么到时候办案的动静一定不会小。
到时势必会有很多人关注到这件事情。
而如老亨利所说，这件事可能有警方的参与。
那么当都知道自己正在调查这个案子时，埋伏在警方当中的幕后黑手一方肯定会出手阻碍。
影响自己追查到真相倒是其次，还有可能让自己也陷入危险之中。
这个结果是莱恩不能接受的。
所以自己查案子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当务之急还是先去警局找到小亨利的档案。
自己需要通过小亨利档案里的内容，找到支持自己将小亨利案与手头案件并做一案的论据。
当然，莱恩并没有真的想将两案并做一案。
他要做的只是给出一些基本的证据，提供一种可能性，好方便自己通过审查部门的审核，合情合理的查看尸体。
这并不困难。制造有关联的可能性，和证明有关联，始终是两回事。
至于事后，他只要用“经过深入调查后，现有证据不足以证明两案的强关联性”作为借口，就可让自己轻松脱身。
这种做法动静最小，而且还能贴合自己之前建立的负责警探人设，没人会怀疑自己的动机。
此外，查阅小亨利的档案，也能帮助自己更好更快的找到小亨利之死的真相。
尽管自己可以直接通过看尸体，获取死者生前的情景再现，但总归还是佐以其他信息，互相验证，更为靠谱点。
莱恩从未想过随便拿个调查结果糊弄老亨利。
因为这没有意义。
老亨利在黑市里经营生意多年，见多识广，他完全能分得清自己给出信息的真伪。
如果自己是抱着随便拿个结果来打发走老亨利的心思，那么非但不能解决自己现在的麻烦，反而可能激怒老亨利，让自己陷入更大的危机中。
毕竟关于原身过去的经历，莱恩也是一头雾水。
但，老亨利却很可能是知情的，说不定他还认识原身的仇家。
能逼得原身不惜改名换姓，冒充成警察，那一定不会是个小麻烦。
仇家的力量一定不会小。
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原身的仇家是否还在寻找原身的踪迹。
莱恩不想冒这个险。
莱恩简单洗漱了下，便一把将手头档案塞进包里，打开门，坐上那辆蓝色海鸟，直奔警局。
可能是因为今天来的比较早，到了警局，莱恩发现只有办公室里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大部分工位还是空着的。
到了工位后，莱恩先和工位旁边的同事简单的打了几声招呼，便发下公文包，径直走向档案室。
等他走到档案室门前时，档案室的大门还是紧闭着的。
这扇大门显然有不少年月了。
警局上一次修缮已经是二十年的事情了，家具和摆设都已老旧。
因为岁月的侵蚀，档案室的木门油漆表面早已裂开，露出背后原木的颜色。
透过裂开的丝丝裂缝，散发出古旧的气味。
莱恩忽然感觉到头脑一阵眩晕。
他急忙一把扶住木门，才让自己没有晕倒在地。
莱恩摇了摇头，深深吸了口空气，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这段时间缺少睡眠导致的。
再加上这两天因为老亨利的事情，神思不属，于是本就糟糕的精神状态雪上加霜。
自从莱恩发现可以通过写讣告增加灵能后，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灵能的增加，除了让莱恩使用“死亡回顾”的副作用变弱外，也让莱恩对于睡眠的需求大大减小。
每天只需要很少时间的睡眠，莱恩便能够龙精虎猛一天。
只是最近持续不断的噩梦似乎也在暗暗消耗着莱恩身体中的灵能，灵能对睡眠质量的增幅大幅度减弱。
解决完老亨利的委托后，看样子得想个办法好好解决这噩梦不断的问题。
不然，纵然自己是铁打的身子，恐怕也扛不住这持续不断的睡眠不足。
“喂，莱恩。”
“你呆呆地站在这里干嘛呢？”
就在莱恩烦恼自己糟糕的睡眠时，一道疑惑的声音出现在了莱恩的耳边，打断了他的思索。
“嗯？”莱恩抬头。
看见了负责档案室的中级警官菲尔顿走到了档案室前，拿出一堆钥匙，选择了其中一个打开了档案室的大门。
门一打开，迎面就看到高高的书架，以及垒在上面的一个个档案。
“没什么，就是最近太累了，昨晚没有睡好而已。”莱恩勉强做出了一个笑容，对菲尔顿说道。
菲尔顿将档案室的门打开，听到莱恩的话，一边走进去将自己的公文包放在桌上，发出老旧桌子摇晃的吱呀声。
一边笑着对莱恩说道：“我就说了，让你做那个副业，别花太多时间了。”
“看你眼睛里面的血丝，要是你哪天在哪昏倒了，我肯定都不会意外。”
菲尔顿一边说着话，还一边给跟着自己走进来的莱恩倒了杯水。
莱恩接过了水，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他看着菲尔顿整理档案的模样，装作不在意地问道：“你知道那个亨利.查尔顿的档案在哪吗？”
亨利.查尔顿就是小亨利的全名。
“亨利.查尔顿？”菲尔顿回过头，眼神略微有点疑惑。
旋即，又像是想起来了一样，恍然大悟道：“你是说死在城东河道的那个亨利.查尔顿是吧？”
莱恩眼前一亮，点了点头：“对，是他的档案。”
为了掩饰自己的兴奋，莱恩还补充道：“我最近听到邻居聊起这个案子，发现这似乎和我手上的案子有点关联，我感觉会对我破获手上的案子有所帮助。”
“原来是这样，不愧是我们警局最有天分的警员，居然仅仅通过邻居聊天就能感受到案子的异常。”
菲尔顿听到莱恩的话，整理档案的手稍微慢了一下。
他想了想说道：“如果你想看其他档案的话，我可以帮你找一下，但是如果你想要查看这份档案，我就没办法帮你了。”
菲尔顿转了过来，对莱恩无奈地摊了摊手说道。
“为什么？亨利.查尔顿这件案子的档案，应该不是绝密文件吧？”莱恩疑惑。
菲尔顿给了莱恩一个白眼说道：“这可不是这份档案机不机密的问题，问题在于负责这件案子的警官。”
“警官？是谁？”
“副局长，卡尔森警官。”
菲尔顿给了莱恩一个玩味的眼神，然后就笑着坐到了他的面前，似乎对说出这个名字之后，莱恩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很感兴趣。
莱恩有些头痛的捂了捂头部。
因为自己在警局内非常耀眼，而且意外地很受局长的赏识。
而恰巧，现在的警局就出处在了局长即将退休，将要有人继任局长的处境上。
所以，觊觎这个升职机会多年的卡尔森副局长，相当的看自己不顺眼。
不过，莱恩更在意的是，一旦这个事情涉及到卡尔森，恐怕自己就没法暗中调查了。
因为卡尔森一定会牢牢盯住自己，他不会放过任何可能找到自己差错的地方。
“亨利.查尔顿的档案，已经被他调走了，如果你想要查看的话，可能性应该会很低。”
菲尔顿一脸调笑。
显然，他知道莱恩的尴尬处境。
可以说整个警局，都知道莱恩现在和卡尔森之间的微妙关系。
反正自己当局长是没戏了，未来局长不出意外就是这二人之一。那这两人明争暗斗，自己能在旁边看看戏，也还蛮有趣的。
菲尔顿这样想着。
莱恩摇了摇头，走出了档案室，顺带着，还帮菲尔顿关上了厚厚的木门。
“不管结果如何，总得试试。”
莱恩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