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男欢女爱(长篇小说)_第一节一念之差(2)

2

派出所门前有一棵大桐树,夏天里它密密匝匝的树叶子能遮出一大片荫凉,在上午还不太热的时候,就会有两三个老年人(准确的说是一个老头两个老太太,都有70岁左右的年纪)汇集在这里,象开会一样,张家长李家短的破事儿都在这里被派出所掌握。请别把他们当成告密者,他们不是。有一次我请老头喝了两杯酒,老头就激动的道出了秘密。“民不与官斗。”老头说。“联络联络感情有啥不好,我这一联络酒都喝上了,哈哈。”

如果没有县公安局领导检查工作,如果没有严打,如果没有临时的紧急堵截任务,如果没有协助外地警方办案,如果没有打击什么什么的专项斗争,我或者汉田中一般都会在这里和这几个老人开会。我们都是未婚青年,没那么多家务事,并且对维护社会治安都有着极大的兴趣,都想着从这几个老人嘴里掏出一个或几个有价值的线索,能破个大案,那样我们就可以提升了。我们都想提升,能当官总不是什么坏事。反正那时我们就是这么想的。

这一天上午,也许是快中午了,反正肚子也有了一点饿了的前兆了。——在乡下我们没有什么准确的时间概念,用饿了或者不饿来判断时间的早晚——我们对知了的议论已经进ru了尾声,不过还相当ji烈。

“应该把知了全部枪毙,叫得烦不烦人。”老头说。

“作孽呀,那也是生灵呀。”老太太甲说。

“全部枪毙,一个不留。”老头强调说。

“真是作孽。”老太太乙说。

“知了是害虫,你说是不是文ge。”老头说。

文ge是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李文ge。

这时汉田中的女人来了。确切的说还不是汉田中的女人,是他的女朋友。

从大桐树的荫凉里望出去,那片开阔地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白花花的阳光。就是在这时汉田中的女朋友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她穿了一身红色的连衣裙,阳光把她的身材捻得很纤细,很精致,就那么轻轻巧巧的飘了过来,越飘越近,渐渐的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越近我这心跳声越大。如果我有第三只眼(因为双眼牢牢的粘在她的身上了,我怎么这么没出息!),就会看到这三个老人也都张着嘴巴,直愣愣的看着这个女孩。但我还是听到了他们的惊叹声。

老太太甲:“啧啧。“

老头:“噫。“

老太太乙:“人家是咋长的,跟画儿一样。“

得劲。我心里就这两个字。并且这两个字在无限放大,占据了我的整个意识,根本没有思维了观察了之类的空间。所以这第一次见面我根本没有注意她的xiong腰*,只有一张得劲的白脸和纤细轻盈的姿态。注意这些细节是以后的事儿。她走过我身边时还瞟了我一眼,那眼光像水,一股清凉的泉水,泼得我浑身一机灵。这是夏天呀,我正想着一股泉水让我清凉清凉呢!很长时间我都把这眼光看成是脉脉含情。当然这只是心底深处的一闪念,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朋友妻不可欺。

许多年之后,我和她真的脉脉含情的坐在公园的一棵什么树下——那棵树刚好像一张藤椅,把四周遮的严严实实,真是幽会得好去处——时,我问起她这泉水般的一瞥,她说我臭美。“你以为你是谁?是施瓦辛格比尔盖茨?”她还说。

汉田中的女人叫潘婷,很城市很俗的名字。一种洗发水的名字叫潘婷,老在电视上露面的一个女主持人叫潘婷,一个不太有名的女演员也叫潘婷,生活中叫潘婷的女人我想更多,还说这个名字不俗?但这个名字老让人往好处想,和美了好了什么的联系在一起。不过潘婷是因为人美才让人觉得这名字美,而不是因为这个名字美才让人觉得她人美。更要命的是,她是省城户口,这比立个三等功都重要。

“三等功”结婚才八个月,他女人是邻村人,地地道道的一个村姑。见过潘婷之后他对自己的女人生出了一种恨意,(毕竟他是mo过商品粮边儿的人)其实他是恨汉田中,但不敢表示出来。这不奇怪,我们都恨,这小子凭啥找这么得劲一个女人?

“三等功”的女人的肚子里还没有一点迹象,在农村结婚一年不下个崽儿会让别人议论纷纷的。她就心急,每天晚上都要求和

“三等功”干事儿,“三等功”也乐于迎合。但那一天晚上不同了,女人光溜溜的一贴近他就挨了一巴掌。“滚一边儿去,看见你这一身黑肉我就恶心。”“三等功”说。然后就大骂部队的那个连长,要是没有他内弟ding了他,给他一个二等功,转了干,也能找一个白花花的城市女人,找个像潘婷一样的女人。

我十分理智地和汉田中作了一个比较,我有这个资格,我和他是警校同学,他左屁股上长了两颗黑痣的秘密我都知道。他长相没我帅,个头没我高,两年的警校生活中,他唯一超过我的就是短跑,他那一双短腿倒腾起来确实很快,这倒是真的。但跑得快就该找个好女人?这好像不是什么因果关系吧。

不过气归气,理智不能丧失。度过一个不眠之夜,我就死心了。对潘婷我这辈子没指望了,朋友妻不可欺,只想将来找一个比潘婷还得劲的女人,起码不比她差。那时我和汉田中真是朋友,这没什么奇怪的。我们在同一个高中毕业,又考上了同一所警校,毕业后又分到同一个农村派出所,不是朋友反而奇怪呢。

后来潘婷真的和汉田中结婚了。在婚礼上潘婷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肯定是想到了晚上的好事儿,她的脸上羞出了一片赭红。和潘婷一比,汉田中更显得短小了,因为潘婷个头高。“汉队长是奶齐。”“三等功”说。

“奶齐?什么意思?”我说。

“他个头儿矮,吃奶不用弯腰。”他说。

“是吃潘婷的奶。”他又说。

在他们结婚的这天晚上,我和潘婷有了第一次交流,当然是语言上的。

当时已经是晚上了,这一对男女肯定都盼着客人早点走,他们好热热闹闹的干事儿。可大家伙儿都不走,我当然也不好走了。况且回一趟省城不容易,得好好体会体会当省城人的感觉。省城是个花花世界,我们在这里上了几年学。现在所在的派出所其实离省城也不远,如果有直升机,也就是一泡尿的工夫就到;如果有奥迪桑塔纳,就是一泡尿加一只烟加上闲聊当红女星的传闻轶事的工夫(如果不塞车的话根本就不用闲聊),刚聊到那女星的某某部位长得得劲,一抬眼,到了。我们没有直升机,也没有奥迪桑塔纳,所以回来一趟很不容易,公共汽车见人就停,整体算下来还不如蜗牛快。我们不想在那里扎根想早点调到省城,这当然不容易,可我们一直在努力。汉田中找了个省城的女人就是想早点调回省城的一个渠道。这小子真有办法。这是我们几个同学的共识。

大伙儿在喝酒的时候,我一直想着“三等功”的话:奶齐。很贴切吗。不过我觉得这话很下流,不能这样想,可喝上两杯就忍不住想。汉田中体重很重,有很多骨头很多肌肉,可他没往高处长,而是横向发展,他和潘婷站在一起有说不出的别扭。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陈永毅同学说。

“天妒红颜呀!”马而保同学说。

“汉田中这小子耍的什么招儿,能把潘婷骗上?”李文ge同学说。这是我最关心的。

如果你有耐心的话,在那一天会收集到很多诸如此类的哀叹:一个美丽的姑娘被糟蹋了,一棵嫩白菜被猪拱了。

关于汉田中这小子是如何把潘婷搞到手的我们有过很多猜测,归纳起来不外乎以下几种:

——和潘婷的第一次约会汉田中穿上了特制的“恨天高”高跟鞋。有这种可能,在学校时他就自己动手做过那么一双,很简单,就是把皮鞋的后跟加高,怕我们笑他只穿一次就再没有穿过。和美女约会他肯定要穿,说实在话,他的个头儿再高上那么两寸倒真是一个帅哥。粗眉大眼,鼻直口方,体壮如山,是那个年代女孩心中的偶像,那时还没有娘娘腔的什么“天王”来攻城略地。潘婷肯定被迷惑了,第一次见面总不能盯着人家的脚看吧。他们可能还去了一个饭店,摆上红葡萄酒,汉田中的嘴就派上用场了。他长着一张典型的“由”字脸,两个腮帮子鼓鼓囊囊的,里面开着语言的杂货铺,红橙黄绿青蓝紫,酸甜苦辣咸,各色话语都在那里摆着呢,用到什么说什么,一句平常的话从他那嘴里出来就让人喷饭,就是着这家伙还有点幽默感。“你真会说。”潘婷可能会这样评价。这也说明潘婷上当了,一上当她就喝了酒,一喝酒还喝多了,虽然不至于人事不知,起码觉得汉田中比高仓健还高仓健。汉田中这小子抓住时机,把潘婷带到一个什么地方(具体地方说不准,这小子属猫,有很多秘密)给干了,先斩后奏,或者说叫先上车后买票,或者叫先上班后报到。后来潘婷肯定见到了汉田中的“恨天高”,但后悔也晚了,已经失shen了。那年月女孩子还把shi身很当回事儿。

——汉田中死缠烂打。这基于我们在工作中听到的一个故事。一个劳改释放犯娶了一个漂亮的老婆,很骄傲,到哪儿都带着显摆。这一天见一个比他还丑的男人,带的老婆比他老婆还漂亮,内心就不服,问为什么。丑男人说,简单,你才判了三年,我坐了七年牢。你吓唬你老婆是用刀:不嫁给我就杀了你。我是用炸yao包:不嫁给我就炸死你全家。明白吗,招儿毒。我们有理由相信,汉田中这小子的招更毒,他有枪。

这些七荤八素的故事还有很多,都是在酒桌上嘻嘻哈哈说出来的,大概都是说潘婷是个苦命人儿,嫁给汉田中真冤,比窦娥都冤。她这一辈子算完了。陈永毅同学说。

可那小两口好像浑然不觉,仍然欢天喜地的给人敬酒。我们逼着他们讲如何谈的恋爱,汉田中就说如何如何花前月下了,如何深情一吻定终身了等等。同学们都不满意,要他重新讲,讲实质性的。汉田中又说是在潘婷她们学校搞义诊时认识她的,他装作自己牙疼,让潘婷给他看牙。潘婷说她学的是内科,不会看牙。汉田中这家伙说你就把这牙当肚子给看了算了。潘婷说牙和肚子怎么一样?汉田中说只要是你看的,看哪儿都行。一来二去他们就gou搭上了。我注意到潘婷站在一边羞羞答答的暗笑,神情一点也不像窦娥,像是别人描述的那种幸福。

轮到新郎新娘给我敬酒,我爽快的喝了一口,对潘婷说:“你有妹妹吗?给我介绍介绍。”

“我们家养了一条小母狗,给你介绍介绍怎么样?我看你们俩ting般配的。“潘婷笑yinyin地说,说这话的时候还不住地看汉田中,好像一不留神她会被我抢走似的。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