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 6 章

沉烨醒得要比江岁寒早些,甚至连江岁寒也是他在最后清醒时刻因本能战胜了理智,才会在开辟通道时将他一并带回魔界。

只是不曾想他醒后面对的竟然会是江岁寒的身体,那么他现在的身体中住得应当是……

只要一想到他的躯壳里宿得是他心心念念几百年的那个人,沉烨的一双眸子便深了又深,心里美得直冒泡泡。

师尊在他身体里……

谁知这泡还没来得及冒一会儿,便就听得红衣女子此番禀报。

沉烨当即想起那被他藏在床榻中的日谱,只觉一颗心从高处掉入冰窟,在冰水里泡了又泡,凉了又凉,胜似在寒风凛冽下的衣不蔽体。

但凉了半晌后他却又马上醒神,说不准江岁寒根本就不曾发现他藏下的日谱。再者,他师尊向来品行端正,就算是发现了也应当不会做出私翻旁人日谱这样的事情才是。

心思百转千回,沉烨最终还是决定偷摸着去将日谱拿回来。

江岁寒闭关定然不会只有一两日光景,这空出的时间绝对是足够他走一个来回了。

于是他对红衣女子道:“阿麓,借本君点魔气。”

江岁寒不会使用魔族功法,但并不代表沉烨也不会使用仙法,他在成为魔尊前可也是人界修道中的佼佼者,一个幻术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江岁寒一身仙气的在魔宫中行走太过晃眼,需得借一些魔气来遮掩。

薛凡麓是被沉烨因缘救下的众多女子之一,对这位魔君向来是忠心不二,投李报桃的。

听闻这要求也没做多问,只是伸出叙满魔气的柔荑就要同沉烨击掌借气。

然而就在两掌将将要接触时,沉烨却突地收回了手,而后从怀中摸出了方帕子小心翼翼地盖在手上,这才又伸过去轻轻地同她击了下掌。

薛凡麓:“……”

知道的当您是不想江仙尊的手碰到我,不知道的当我这手是有多脏才能遭您这般嫌弃。

借着借来魔气的遮掩,沉烨摇身一变就变作了薛凡麓的模样,他对镜子理了两下衣裙,又清了清嗓子,而后道:“你于此处候着本尊,待本尊回来再走动。”

薛凡麓尽管满肚子腹诽,但面上却还是微微一颔首恭敬地应下。

沉烨便出了门。

谁料他前脚才刚踏出门,就被一推莺莺燕燕给围了个结实,纷纷问他尊上是如何打算的。

沉烨本还被这堆人围得有些心浮气躁,就差没阴沉下脸色发脾气时,却陡然发现眼前的这一堆,正是平日里给他出各种主意,教他如何去追江岁寒的姑娘们时,那些怒意方才平了几分。

这些都是智囊团,得罪不了。

于是他耐着性子,僵着笑脸,仿着薛凡麓平日里的举动,含笑应下她们约着互相搓牌的话语,才将人都如数打发了去。

而后轻手轻脚,仿若做贼一般地溜进了自己的寝宫。

入眼一片狼藉。

看着满地碎得不能再碎的残渣,沉烨心中猛地倒吸了口凉气。

这倒不是他在惋惜这压根不值钱的床榻和鲛纱帐,而是在仔细琢磨了番江岁寒的火气究竟冒了有多大后,仿若已然在这遍地狼藉中看到了自己最后的下场。

甚至还有闲功夫的苦中作乐一番,想一想江仙尊的手拍得痛不痛,要知道,他家师尊一向是最怕疼的。

不过如果是他那皮糙肉厚的身体,想来应当是疼不到哪里的,思此沉烨方才又放下心来。

趁着室中无人,他蹲下身在床榻的残肢遗骸里仔细翻找起来,就差没一寸一寸的将地皮都给翻了个遍。

且这其间还要万分注意,不叫这些碎木石屑什么的划伤了江岁寒的身体。

因此这一找就找得万般困难,不仅耗费了大半时日,还没有找到他想要找的东西。

如果不是这日谱在江岁寒的一怒之下被震成了灰,那就只有他最不愿意见到的那种可能了。

日谱被江岁寒拿走了。

天要亡他,沉烨眼前蓦然一黑。

至于趁着江岁寒正闭关时去偷日谱……看了眼密室的位置,沉烨转手间又是一道防护法诀附着门上。

他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到江岁寒,包括他自己。

失魂落魄地出了寝宫,但好在沉烨还记得薛凡麓在房中等他的这件事,因此面上没流露出任何神情,高冷霸气得同往常一般无二。

只是在薛凡麓要离去时,才叮嘱她别忘记回去同那几个谁谁搓个牌九,只是语气中不免透出几分惆怅,就像往日里愁苦江仙尊为何不记得他的神情一般无二。

薛凡麓:……

嗯,还是给这傻狗留点面子罢,毕竟是救命恩人,再者言,人都装得挺像了,她便也就装作不曾看出来罢,省得这傻狗大半夜的又去祸害她们姐妹几个睡美容觉。

对于自家魔尊一遇到江仙尊,智商就自动从万兽王退化回傻狗的这件事,薛凡麓可以说是司空见惯了。

于是硕大的寝殿中就只剩下连耳朵都要趴下去的魔尊了。

半月后,丹心玉白江岁寒失踪的消息开始在外界流传开,明面上虽说是失踪,但据其府下药童所言,是为魔人强行掳走。

可在场却只发现天雷焦迹,不见半点魔气,是以对外只说失踪,天界甚至下了血本重金寻人。

毕竟江仙尊出品的丹药,不论是从成色还是效用都可谓是天字一等,此番江仙尊的失踪,已然让很多丹药供不应求了。

魔域魔宫,沉烨寝殿的密室中,一双赤金色的眸子缓缓睁了开。

感受着体内充盈的魔力,江岁寒头一次陷入了恍惚当中,他抬起手,看着不同于平日里纤细的粗实指骨,忽然反手对着不远处的木榻就是一击。

威力强大的魔能在瞬间吞噬木榻,片刻后,那处空空荡荡,竟连渣也不剩半分。

原来拥有强大实力是这样的感受。

江岁寒将将站起身,就有个什么东西从他怀中跌落了下去,他下意识伸手一捞,入手的质感好似是一本书册。

与此同时,那些闭关前的记忆,也如潮水般接涌而来。

他垂眸看着手上的日谱,片刻又坐了回去,施施然翻了开。

“魔历甲元年水赤日有风晴日”

“那一日,我被他从苍陌山带回了人界。我没有告诉他我是谁,毕竟我的身份在魔域中一直是一个耻辱,是一个被所有人都唾弃和厌恶的存在,就让他将我当做魔宠罢。毕竟我不是魔也不是人,我甚至都不知道我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在他面前,我想做个人,哪怕是装出来的也没有关系。他和我不同,他的身边有很多爱着他的人,但我,从始至终有的只他一人……”

江岁寒出门一趟还抱着个人回来的消息如点了火流星的呲花,嗖的一声直窜高天,既而炸了秋露涧中人一个措手不及。

那是谁?那可是素来身骨孱弱的江岁寒,是他们秋露涧的镇涧大宝贝!平日里连大点声都怕惊扰了的江岁寒!

此次不仅让他在冬日里偷摸着溜出了门,还竟劳心劳肺地抱回来个脏兮兮的家伙,这谁能忍?!

秋露涧不同于其他的大门大派,虽然也是在修真界中盛名已久的门派,但无奈老祖宗传下的规矩不能改。

是以尽管每年有很多人都挤破了头的想进秋露涧,但秋露涧相较于其他的修真门派而言,算得上是‘人丁稀少’,甚至是可怜的那种。

这也就造成江岁寒他们这一辈的亲传弟子,不过堪堪只有七人,最小的师弟在众师兄师姐的眼中,自然就被当成了个宝。

就更别提,这位小师弟不仅长得俊俏还身世凄惨得惹人心疼了。

因此就在众师姐师兄们涌着到江岁寒住处,准备苦口婆心的好好教育一番小师弟时,就听里头传来一句十分熟悉的乖巧认错声。

“嗯,下次不会了,师兄莫气。”

面无表情的众人:……老套路又演上了,下一段准是……

“嗯,咳,知错就好,你体内寒毒难测,在此严寒天气极易发作,下次莫要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私自偷跑出去。若是再犯,就别怪师兄禁了你的足,师兄也是为了你好,师傅师公常年不在,若他们知晓你又私自乱跑,定是要责怪于我的,说我连你这个小师弟……”

听着连打顿处都同之前说教一般无二的话,早已听得耳朵起了老茧都能倒背如流的众人神情麻木,心中忍不住腹诽起来。

说一千道一万,你有本事倒是真禁了小师弟的足啊,每回搁这马后炮似得念叨来念叨去。

好好一修道之人又不是修佛的,天天就知道和念经似的整这么一大段,也就是小师弟脾气好,尊师重道才不同你一般计较。

眼见这话有发展成长篇大论的趋势,领头的青衣公子再也忍无可忍,上去就敲响了门。

里面声音蓦然一断,接着又慢吞吞道:“哦,想来是青云师弟他们看你来了,也该让他们好生说道说道你……”

江岁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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